第一百零八章 决裂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门庭，入目所及之处皆是熟悉的景象，此时看着头顶玩偶坊的那方牌扁都觉得格外的熟悉和亲切。

    掌柜早已关了铺子，我杵在门口看着牌扁怔愣了半晌才和小月向后门走去，轻轻地扣响门环，叶大伯熟悉的声音从院内传来，“谁啊？”

    我和小月相视一笑，应道，“叶大伯，是我，快开门。”

    随着门插的轻响，大门应声而开，随后叶大伯的脸便出现在大门敞开的缝隙中。

    他好象已经睡下，又被我们叫醒，匆匆出来只穿着一件中衣，在背上披了件夹袄。

    夜色浓重，门外的巷子里漆黑一片，他开始并没有认出我，半眯着眼睛看着我道，“这位公子是来买玩偶的吧？铺子已经关了，你们明日再来吧。”

    未等我说话，小月已抢身上前，拉住他的手道，“叶大伯，是我们，我是小月呀！”

    叶大伯一愣，又凑上近前，仔细看了看我和小月，这才惊喜道，“哎呀～原来是小姐回来了～”刚说完，他又拍拍自己的嘴，懊恼道，“不对不对，看我都老糊涂了，现在应该叫娘娘，是娘娘回来了，老奴给娘娘请安。”说着就要对我跪下身去。

    我赶紧跨进院中伸手拦住他，“叶大伯，快起来，管他什么娘娘，咱们之间无需这些虚礼，大伯还是叫我蝶儿便好。”

    叶大伯站起身来，笑着看向我，“好闺女，还是一点都没变，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大伯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家的俏公子带着婢女来买玩偶呢！呵呵～”叶大伯憨厚地笑着和我开着玩笑。

    我见他衣衫单薄，夜风寒冷，怕他着凉，忙对他道，“叶大伯，您快回屋歇着吧，天冷，小心别冻着，咱们有话明天再说。”

    叶大伯笑着点头，一边去关门一边又道，“小姐的房间，绣娘们日日都会过来打扫，老奴叮嘱她们不许碰坏了小姐的东西，一切都和小姐在家的时候一样，小姐和小月姑娘也早点回房歇息吧。”

    我对他笑笑，见他转身回了门房，便和小月踏着月光向闺房的院落走去。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仿佛有衣袂飘飞的细微声响，我猛地转头看去，确只看到黑洞洞的庭院。

    小月见我停了下来，困惑地看向我道，“小姐，怎么了？”

    我环顾了一下身后的院落，除了寒风卷起的枯叶，一丝人影也没有，我轻黜细眉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拐过一道熟悉的拱门，就是我在玩偶坊时所住的小院儿，此刻院中的花草早已凋零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茎杆，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晃，角落里的那棵芙蓉树，也不见了夏日繁茂的枝叶，空留满树干枯的枝桠。

    虽然眼前的景象一片冬日的破败萧瑟，可落在我的眼中确是别样的亲切，心里竟盈满了幸福的饱胀感。

    我深深吸了一口冬夜微凉的空气，看着呼出的气体在夜色中凝成白雾，满足地轻叹道，“唉～终于回来了～”

    打开紧闭的房门，一股温暖的气息瞬时扑面而来，屋中萦绕着熟悉的香味，我贪婪地猛吸了一口，那是上好的樱兰香，还是珏哥哥从大乌带回来送给我的。

    房中漆黑一片，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哪里是床，哪里是桌椅，我正要吩咐小月点燃灯烛，确听到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你回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登时吓了我一跳，不等我开口，只听身后“啪！”的一声轻响，竟是小月手中的火石掉在了地上。

    小月从后面紧紧地抓住我的衣袖，感觉到她的恐惧，我壮着胆子看向黑漆漆的房间，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可对面确传来一声冷笑，“呵～蝶儿现在竟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话音刚落，一个修长的身影慢慢地从房间黑暗的角落走了出来。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闻他走动时衣料摩擦的声响，我睁大眼睛看向那个缓缓走来的身影，随着他的靠近，一缕独有的薰香味似有若无地掠过鼻尖，我心头一颤，顿时涌上一阵狂喜，惊呼道，“慕容景轩！是你吗？”

    “啪！啪！”随着几声火石撞击的轻响，黑暗中闪出一丝细小的火星，随后烛火轻轻摇曳了几下，终于将整个房间点亮。

    小月喜忧掺半地看了我们一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我吞了一下口水，慢慢地看向对面的男子，只见他一身黑色长衫，外披雪白的貂裘，上好的皮毛在烛火下闪着水亮的光泽。

    男子雄姿英发，双眉如剑，眼若寒星，面如冠玉，整个人俊秀挺拔，卓绝不凡。

    站在眼前的男子和记忆中的那个身影一模一样，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只是此时那双深遂的眼眸中隐隐闪动着冰冷的寒芒，让我的心微不可查地一抖。

    烛火闪烁，红泪斑斑，慕容景轩黑亮的眼眸紧紧地盯在我的脸上，嘴角微牵，邪魅寒冷一笑，“蝶妃娘娘，别来无恙。”

    他的脸上明明在笑着，可声音里确透出彻骨的寒意，就象兜头泼下一盆冰水，瞬时浇息了我心底那份火热的期盼。

    分开只是短短的两月，对我来说确好象几个世纪般漫长，如今的我们已不再是当初依依惜别的恋人，世事无常，那座金壁辉煌的皇宫仿佛一道巨大的鸿沟，将我们远远的阻隔开来。

    我强制压下心中的酸楚，面对他努力地牵起嘴角，淡淡一笑，“别来无恙，慕容景轩。”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仿佛被人用刀子割开，狠狠地撕扯，“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这不是我想象中重逢的情形，不是～！”

    慕容景轩的眸中瞬时窜起了一丝火苗，他一步步地走近我，俊美的脸上满是冷冽的冰霜，“若惜蝶～！蝶妃娘娘！难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承诺？这就是你爱我的证明么？”

    下一刻腕骨上猛地一阵刺痛，慕容景轩看向我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愤怒和失望，“蝶儿，为什么？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难道皇贵妃的位置就可以让你抛弃一切？！荣华富贵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说着突然凄然一笑，“你知不知道，当我接到圣旨返京的时候心里是多么兴奋，多么激动？我高兴的不是就要离开那片血腥的战场，也不是即将远离边关的苦寒，更不是因为京中舒适安逸的生活，只因为你，只是因为有你！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那么怀念在兆京的日子，哪怕只是和你斗嘴、生气，此时想来竟也是开心的，我甚至想过这次回京以后就向皇兄请旨，日后只做个闲散王爷，我宁肯陪着我心爱的女人游山玩水，也不愿再理会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可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竟有些微微发颤，抓在我腕上的手又紧了几分，我用力咬紧下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可没想到，回到京城，首先迎接我的确是你进宫的消息，当我从二皇叔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这样做，不相信你会背叛我，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出门的时候还和十三弟打赌，说他们一定是在骗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说到最后他几乎已经是用吼出来的。

    面对这样的他，面对着他的质问，我纵然混身是嘴，也终是百口莫辩，不是无法解释，而是不能解释，如果此时告诉他我进宫的真相，那我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也许到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借口，只有他才是我真正妥协的理由，玩偶坊、珏哥哥，甚至我自己的性命同慕容景轩比起来竟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我知道，我这样想对其他人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可是我能骗得了小月、能骗得了慕容景祯，能骗得了珏哥哥，确唯独骗不了自己。

    突然想起我对小月说过的一句话，“如果爱上一个人，就会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一切，甚至是可以为他生，也可以为他死。”而我，只不过是为他放弃了幸福而已。

    想到这，我的心里竟然舒服了很多，我看向他，微微一笑，“爱上一个人并不一定非要得到，只要看到他幸福便好。”

    这句话我其实是对自己说的，可是落在他的耳中确完全变了味道，只见他的眸中倏然闪过一抹不敢置信心痛，脚下竟有些踉跄。

    我忙伸出手扶住他，确被他猛地一把甩开，冰冷的双眸中再也没有了一丝感情，淡漠地说道，“若惜蝶，你错了，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没有一丝犹豫，决绝地转身而去，大裘甩动间带动起冰冷的风，象一柄锐利的宝剑，划过桌案上的烛火，烛光微动，轻轻摇曳。

    我颤抖着将拳头塞在口中，背对着他，直到房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嘴巴里一阵腥甜，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来砸在我的手臂上，那一刻我真的好想转身拉住他，扑到他怀里大声地告诉他，我有多么地想他，我有多么地担心他，我日日夜夜都在盼着他回来；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贵妃娘娘，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我在乎的只有他。

    可此时我确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任凭自己的心狠狠地撕裂、流血。

    房门猛地被人从外面冲开，小月跌撞着从门外跑进来，抓住我的手臂大声道，“小姐！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为什么不和他说实话，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怎么可以～小姐～～呜～～”

    门外漆黑一片，只有凛冽的寒风肆虐而过，吹着敞开的房门“吱吱呀呀”的轻响。

    外面不知何时竟飘起了雪花，此时已落了满地冰冷的银霜，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好累，好冷，可怕的孤独随着寒风席卷而来，紧紧地将我裹住，怎么挣也挣脱不开。

    心，仿佛被风雪冻住，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痛楚。

    冬夜，真的太过漫长，也太过寒冷。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