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冬夜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小月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确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秦周氏惊恐地冲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大叫道，“函儿救我～函儿～公主～公主～”

    我猛地转过身，看向被侍卫架在一侧的秦周氏，她混身颤抖，眼中满是惊惧的神色，哀求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蝶儿～看在你那死去的舅舅和函儿的份上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的话让我的心头猛地一颤，“舅舅死了？！”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张与美人娘亲酷似的儒雅容颜，脚下竟有几分踉跄。

    “舅舅死了～他终其一生也只是个惧内的可怜之人，连自己的妹妹都守护不了，竟然就这样郁郁而终。”

    舅舅的死讯一瞬间又点燃了我心底的怒火，我瞪视着她，紧握双拳，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

    待走到她身前，猛地伸出右手狠狠地扇向她的脸颊，看着她指痕分明的脸，沉声道，“这一巴掌是替娘亲打的，当你将身怀六甲的娘亲赶出门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今日的结局？当你指着娘亲的鼻子口口声声叫着贱人的时候，你可曾想过她的感受？当娘亲为了给我治病去找你们借钱的时候，你的心里可曾有过一丝怜悯？”

    我说着眸中已不自觉地模糊一片，我的美人娘亲竟然为了我受了这么多的委屈，看着秦周氏不觉更加恼火，再次抬起另一只手又狠狠地扇向她的脸，“这一巴掌是替表哥打的，你身为人母确只把儿子当成通往荣华富贵的铺路石，你可曾设身处地的为他想过？你可曾知道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说着又猛地甩了她一巴掌，厉声道，“这一巴掌是替舅舅打的，他一生最大的失误就是娶了你这个蛇蝎般的女人！”

    “啪！”又是狠狠地一巴掌，“这一巴掌是为当年的若惜蝶打的，我要让你睁大眼睛看看，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你欺凌的小女孩儿，我早就说过，总有一天要让你为当初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整整四个响亮的耳光，秦周氏早已脸颊红肿，唇角边也漾出一抹血丝，可她仍苦苦地哀求着我，“民妇该死，民妇该死，娘娘您大人大量就饶过民妇吧，饶过民妇吧～”

    看着她可怜的样子，我竟有几分失望，我原本以为她会倔强地昂着那颗高贵的头颅，绝不会向我屈服，如果是那样我倒还要敬她几分，可此时看着这样的她，我竟感受不到丝毫胜利的成就感。

    我不想再看到她那张丑恶的嘴脸，平复了下胸口的怒气，转过身去背对着她道，“今日看在表哥的份上，我不杀你，你离开兆京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也永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谢娘娘饶命～谢娘娘饶命～”秦周氏见捡回了一条命，也不顾脸颊肿痛，跪在我身后连声谢恩。

    我也不理会她，只对一旁侍卫吩咐道，“送她去后门吧，若皇上问起来，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两名侍卫应了声诺，架起她转身离去。

    等身后的脚步声渐远，我这才长舒一口气，正待转身离开，确发现方才的那名婢女此时还跪在湖边冰冷的雪地上，纤瘦的身子已经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我忙走上前去将她扶起，轻声道，“起来吧，没事了。”

    那奴婢似受了惊吓般，猛地向后躲去，边躲边喃喃自语道，“别杀我，别杀我～”

    我摸了措她的额头，竟一片滚烫，忙对还候在一边的公主府的下人道，“快把她扶下去休息，不可再为难于她，此事本宫会对公主言明。”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对我俯首拜过，才纷纷退了下去，园子里瞬时沉寂下来，有冷冷的夜风吹过，沁凉刺骨。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早已没了赴宴的雅兴，可无奈皇帝还在前厅中，还说宴会结束之后要带我回宫，心中不禁又生出几丝懊恼。

    原本的计划又被打乱了，本想着趁这次出宫，将玩偶坊的事情解决掉，也省得日后颇多牵挂，现在看来只好再找机会了，咬了咬嘴唇，我终是无奈地向前厅走去。

    一众侍卫默默地随在身后，护拥着我出了花园。

    待到得厅中我才发现，此时公主府的宴席上竟充满了尴尬的气氛，皇上寒着一张脸坐在上首，也不说话，公主和驸马噤若寒蝉地陪侍在一侧，言语之间尽量小心谨慎，而下面的官绅文人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哪句话说错，抚逆了龙鳞而惹来杀身之祸。

    我就是在这般诡异的沉寂中踏入前厅的，一进入厅中便感觉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看了看坐在慕容景琪身侧的梦瑶，不觉生出几许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现在的公主府一定是谈诗赋曲，一派热闹的景象，就算因为皇帝的到来略有几分小心谨慎，也绝不至如此惨淡。

    慕容景琪见我进来，脸上才现出些许笑意，示意我坐到他身边，我红着脸谢过圣恩，才轻轻地走到上首在他旁边坐下。

    可当我再次抬起头时，确奇怪地看到众人眼中满是震惊讶异的神色，我困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明白过来他们为何会是这般神情。

    我此时仍然是一身男装打扮，他们定然以为皇帝有龙阳之僻，竟毫不在意旁人的侧目将男宠带在身边，看着那一张张讶异的脸，我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想想不禁苦笑一下，随他去吧。

    一场诗宴就这样惨淡收场，园中之事令皇帝龙颜大怒，因我求情才勉强饶恕梦瑶和秦子函，所以只是小坐片刻之后，皇帝便要摆驾回宫。

    而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无心再留在公主府上，便和慕容景琪一同出府而去。

    等到了门口，宫中的车辇已候在府外，见我们出来，早有小太监上前跪伏在车前，慕容景琪抬脚踩着他的背便上了马车。

    我又转过身去看向出来送驾的梦瑶和表哥，心里顿觉愧疚，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和他们说些什么。

    就在我踌躇之际梦瑶走上前来，轻轻地拉过我的手，柔声道，“蝶儿姐姐不必自责，今日之事并不怪姐姐，姐姐能放婆母离去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我对着她苦涩一笑，“公主这样说倒让姐姐汗颜了，不管怎么说她终归是我的舅母，我～。”

    话未说完确被站在一旁的表哥打断，他看着我轻声安慰道，“此事表妹不必放在心上，母亲的脾气秉性我了解，自她来到府中已生出了许多是非，只不过梦瑶念在我的份上从未追究过，可没想到今日她竟背着我自作主张、草菅人命，幸好被蝶儿撞见，才救下了一条性命，我也是刚刚才从下人口中得知，这样的事情已不止一次了，如今得了教训日后她才会收敛些，表妹能够不计前嫌的放过她，已经让表哥感激不尽了！”他说着竟对着我俯下身去，沉声道，“臣替母亲谢过娘娘。”

    我看着梦瑶和表哥，忽觉一阵温暖，当下心里再无芥蒂，对他们笑笑，“公主和驸马多多保重！”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梦瑶站在车下温婉笑道，“姐姐的衣物梦瑶会派人整理后送进宫中。”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顺着侍女掀开的车帘坐了进去。 “儿臣（臣）恭送父皇（皇上）、蝶妃娘娘。”车轮伴着马蹄的轻响缓缓向前行去，身后远远地传来众人齐声恭送之音。

    看着车外渐离渐远的身影，我微叹口气，心情竟有些沉重，丝毫没有报仇之后痛快淋漓的感觉，反而异常的孤独。

    月光清冷，余辉满地，一旁的慕容景琪轻轻地，将温热的掌心覆在我冰冷的纤手上，用力地握了握。

    我抬头看向他隐在夜色下的脸庞，一丝奇异的涟漪在心底倏然而过，又荡漾开去。

    我没有说话，只是对他淡淡一笑。

    冬夜里的兆京街头萧瑟而宁静，若大的街道上只闻马儿轻脆的蹄响和皇宫侍卫整齐的脚步。

    马车沿街而行，我挑起窗子上的丝帘向外看去，街边的景致在窗外一晃而过，借着车前的灯火，一个熟悉的门脸映入眸中，渐渐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待走到近前才发现竟是霓裳坊。

    随着倩娘的死去，霓裳坊早已不复当初门庭若市的繁华景象。

    因长时间无人打理，门前堆集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冷风从破败的门窗灌入，发出呜呜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竟好象厉鬼的哀嚎，而门楣上方那块巨大的牌扁也已斑驳得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我本就低落的心情在看到眼前的情景后不禁更加消沉，逝者已矣，不管倩娘当初接近我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此时我对她也再生不出一丝的怨恨。

    我轻轻地放下车帘，脸上一片落寞。

    慕容景琪感觉到了我的变化，低声问道，“怎么了？还在为刚才的事心烦？”

    我摇摇头，回道，“这里离我的玩偶坊很近，只是看到了熟悉的景致，所以想起很多往事罢了。”

    说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和美人娘亲在霜城的那些日子，思绪如轻柔的丝缦，渐渐飘远，“臣妾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只靠母亲织布换些银钱，我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因无钱医治差点死掉，还是舅舅借钱给娘亲才让我捡回一条命，后来我们开了玩偶坊日子才慢慢好了起来，可是娘亲还没享几年清福，就撒手而去～再后来我便到了京城寻找父亲，可是找到的时候才知道父亲也死了～再再后来，臣妾便进了宫，成了皇上的妃子。”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只是觉得这个冬夜异常的清冷孤独，有一瞬，我真的好想好想慕容景轩，想得心里撕裂般的痛，我多么希望此刻陪在我身边的会是他，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连一丝幻想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慕容景琪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清冷的月光顺着窗子映射进来，照进他的眸中仿佛天边闪烁的星子。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马蹄的轻响，突然他猛地撩起挡在车门前的丝帘，对外面吩咐道，“停车！”

    马车应声而止，我惊愣地看向他，他慢慢放开握住我的手，看着车外轻道，“去吧，回去看看，朕明日再派人来接你。”

    我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向他，直到我牵着小月的手站在街边，看着马车离去时才回过神来。

    长风卷起，吹起街边屋檐上细碎的雪沫，马车缓缓前行，渐渐地隐没在一片清冷的月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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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里，慕容景轩就要回来啦，鼓掌欢迎～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