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身世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尹全身缠满了绷带，乍一看，就是一个木乃伊。不过，也是一个比柯遥上次缠的好看的木乃伊。

    阳光早已偏离了阳台，斜射着地上那方土地，就像融化了的冰激凌，甜味依旧。

    柯遥一直傻笑着，琢磨着尹身上缠好的绷带，时而对着凯轩不断夸奖着。被她这么一夸，凯轩又腼腆着脸。然后她又取笑他了。哎，真没办法。他们就是一对小冤家啊。也许，凯轩很愿意被这么形容。

    他一直盯着尹看，帅气的轮廓使他自愧不如。垂到膝盖的头发，看起来是那般的光亮，柔顺。忧郁且紧闭的眼眸，也令人有一种想走近他，关心她的冲动。突然，他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他是女生，大概也会喜欢尹吧。随即，这个念头就被自己的理智给打消了。

    “他很帅哦，跟你说的一样。”凯轩把视线移向柯遥，略略扬起嘴角。

    “那是当然咯，天使嘛。”她用一种不可名状的眼神看着他，得意着笑着。

    “哦，对了，他的翅膀呢？怎么没看到？你之前说他有翅膀的？”他说着站了起来。索性跑到了尹的背后，观察了好一会。

    “我也不知道，大概收起来了吧。有双翅膀让人看到会更奇怪的。只不过不知道是怎么把翅膀给隐藏起来的。”

    “呵，也是。不过动画片里面经常有这样的情景。”他挠着头笑着说。

    “你还真可爱。”柯遥带着嘲讽的语气也笑了。

    阳台上又静了下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染红了与山交接处的云彩，如搅散的蛋黄，令人饶有食欲。天际迁徙的大雁从山顶飞过，大概禁不住也大吃了一顿。山色愈来愈深，那是柯遥喜欢的颜色。只是因为她看着舒服。她常常说自己是个感觉性动物。呵，的确，喜欢一个东西有时候并不需要理由。即使她站的地方一开始就是泥淖。

    “吖啾”，柯遥的喷提声打破了宁静，“鼻涕流出来了”，说着又拿了纸擦了擦。

    “哦，对了，给，感冒药。”凯轩从兜里拿出几片感冒灵。柯遥也伸手接了过去，又对着她大大咧咧地笑。

    尹轻轻地活动了手指，睁开了双眼，视线朝周围扫了一圈，然后落在了柯遥和凯轩身上。

    “醒了啊。”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发出声音的。然后互相扭过头来看了对方，扬起嘴角。“哦，对了，他叫凯轩，是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他给你上的药和缠的绷带。”柯遥补充了句，凯轩抿着嘴唇，一副拘谨的样子。

    尹把实现定格在凯轩身上几秒后，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发出微弱而短促的呻吟声。他忍住了剧痛。又是一副冷酷的样子，不近人意，连声谢谢也没有说。柯遥打从心里希望他感谢自己，就算是一个“谢”字也行。

    凯轩望着他，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自己很抑郁，连呼吸也变着矜持。他又在想什么，脑子里一片胡乱。

    他轻轻地舒展着筋骨，翅膀自然地从背后展开，抖动了几下，飘下了几根羽毛。

    两个人惊愕地看着。原来翅膀真被收起来了，而且展开是这般情景。凯轩顺手捡起了落在眼前的羽毛。很长，很干净，洁白无瑕。然后又把它贴在脸上，柔软的，那般惬意。

    在尹醒来后，柯遥憋在心里的话开始蠢蠢欲动了。明明有一大堆要说，可当视线搭在他忧郁的眼神上时，统统地又咽入肚中。只剩下哽咽。

    “尹。”她还是叫出来了，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着他，更别说看着他的眼睛了。也许它正泛着蓝色的火焰，令人不禁颤栗。尹这个字既熟悉又陌生，她便停住了话语。她感觉自己好象从来都没用这个名字叫他。她有点怯懦，开始浑身不自在。脸不觉地沸腾起来，红扑扑的。

    死柯遥，你在想什么啊。心里油然而生的意识还捍卫着理智。有什么好脸红的啊？只是叫他的名字而已。只是一个名字罢了。这不像你，拜托，拜托，不要紧张嘛。

    埋下头，呼口气，眯起双眼。“刚才还想说什么来着，忘了，呵呵呵——”搔着头，心里埋怨自己演的不够自然。

    “呃，真是服了你了。”凯轩一旁笑道。

    “不行吗？我一直都这样。”她又露出柯遥式独有的霸道。脸终于才渐渐冷却。

    时间又从几个人的身旁流过，妈妈回来了，凯轩也刚走了。两个人有碰了面，妈妈又用固有的大嗓门问候着。“凯轩啊，看了啊遥要走了么。”“留下来吃晚饭嘛。”“柯遥，出来送送凯轩。”然后，凯轩有礼貌地回应着，“不用麻烦了，家里人等着我呢。”“柯遥还病着呢，我自己走就好。”“阿姨，再见。”

    房间里，只剩下一只天使和一个人了，甚是静谧。

    柯遥是不是看着他，肚子里数不尽的话语依旧。尹低着头，冗长的发丝散发着难以琢磨的傲气。似乎空气都静止了。彼此定格在那一个画面。

    她终于打破了安静的氛围。“你为什么要离开？”她到底还是问了。这句哽咽在喉咙许久的话语。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睛盯着柯遥看。终于，视线交叉，对上了。柯遥鼓足勇气与他对视，足足有几十秒之久，远远打破了之前的记录。“你，——又跟人打斗了？”她的眼神很执着，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尹的实现首先脱轨了。他熟了，埋下头，满脸的忧郁更加浓厚“嗯。”他回答了，又抬起头，眼眸深处一团跃动的蓝色火焰，令人毛骨悚然。

    柯遥怔住了，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不安？还是惶恐？又或者是同情？她的心大概与尹牵连在了一起，他眼神的小小变化也会引起她满心翻腾。他会跟她说什么？是她一直想知道他的来历？还是？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内脏纠结在一起。

    他沉默了须臾，思忖着。柯遥的实现在这个过程中一刻也没有偏离。“你觉得我是好人么？”声音柔和而且轻盈。

    啊？她一下子成了丈二的和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好人？坏人？好天使？坏天使？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心就被俘虏了，完全地被征服了。不自觉地牵挂他，想了解他，关心他。好坏这个问题——他应该是好的吧。天使有坏的么？看起来像是好的。或者说，她一直都把他当成好的。但怎么被打成一身的伤？会不会是坏人？呃，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在考试上这么简单的二选一的题目，怎么放在这里就成了无法抉择的问题。

    “我不知道，大概是好人吧。”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心控制了她的口，就这样脱口而出了。但，也许这样说是对的。

    “大概？哦。”他脸上是莫名的表情。他在想什么？他很期待她的回答？是不是他对她的回答不满意？早知道就不说了。

    “你是好人。”尹的实现落在柯遥身上，轻唇微启。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这么奇怪的话。她甚是抑郁。空气中的氧气愈来愈稀薄。她的呼吸越来越短促。头自然地垂下了，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头脑中胡乱的想法都搭在了一起。“好人与坏人都不重要了。”她不小心又脱口而出了一句话。呵，还挺有哲理的。可能是误打误中吧，就刚好回答上了。她不禁佩服自己的言辞也能如此有档次。

    他侧着脸，沉默了片刻，似乎酝酿着什么。“我犯了天条，被打下人间，那些人是上帝派来杀我的。”

    他的双眸此刻是无尽的幽深，像是黑洞一样，把柯遥全部的注意力全部吸走了。他的城府到底有多深？柯遥心底里出现无数个疑问。从天堂被打下来？为什么？犯了什么天条？为什么会犯？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她不禁响起了《西游记》中猪八戒的形象。随后，立即被意识给打消。他是王子。他一直都认为他是与邪恶的人在大都，是光辉的英雄，是正义，是崇高的使者。到底是不是，她不清楚。但她希望是，她的心明显偏向了这只奇怪的天使。偷偷地把目光投向尹，歇斯底里冒出了一句话，“为什么？”她连自己都怔住了，甚至为自己说的话感动恐慌，可惜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要不，她还不把那句话裹得严严实实的，压在心底。

    “天堂？地狱。”

    柯遥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了如此细微的信息，一经大脑处理后却使的神经反应不过来。都迟滞了。她听错了？天堂？地狱？为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到底是一只怎么样的天使？一定很不单纯。心里一团重重。她的脑袋一篇混乱，大脑信息絮乱，纠缠在一起，无法理性地处理。

    “我打开了时间冢，扰乱了天堂的秩序。“尹隔了一会儿后回答，语速极其缓慢，“上帝把我软禁在异次元空间，后来我逃了出来。”在又一番思忖后他继续说，“大天使对我执刑，想废了我的法力。我失手打死了一只执刑天使……”泪水黯然在眼中打转，只是迟迟掉不下来。眼眸显得越来越婶，泛着蓝黑的光。

    柯遥虽然不懂得什么是时间冢，什么是异次元空间，怎么会导致天堂动乱。但此刻她的心揪得紧紧地，五脏六腑就要裂开。可能这对于她，似乎比梦境还要更迷幻、离奇。尹沾湿的眼眶，瞳孔中的憔悴掺杂着执着。那种感觉，她受不了了。百感交集的她胸膛就要炸开。她办法说什么，也不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与他分担这莫名的难过。天使要流泪了，柯遥早就流泪了。无法言喻的泪。谁都理解不了吧。她就是难过。什么时候她也这么感性了。也许是因为一只天使走进了她的心。

    “遥啊，怎么样了，感冒好了吗？”妈妈手中端着热汤从门外喊着，又用脚敲着门，也算是踢吧。柯遥猛站起，擦干了泪水，从阳台走向房门。又扭头给尹投去关切。

    她半掩着门，把收伸向门外。“好多了，好多了。妈，可以吃晚餐了吗，我肚子饿了。”柯遥故意用撒娇式的声音掩盖自己的哭喉。她更不敢让妈妈看到自己带着红肿眼睛的脸。……

    天已经黑了，百家灯火亮起。有些楼房的窗口已冒出了热腾腾的菜香。四处，还是繁华的街道。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