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搭档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翼邦的皇宫当然也是欧式的。巨型的哥特式城堡，不，说庄园更适合一些，又华丽，又肃穆。

    皇宫门前有一块广场式空地，五个骑兵骑着白色骏马轮番巡查。大门两边各站着两名侍卫，分别握着剑和长矛。军服自然也是古典的欧式服装，双排铜扣。头顶上……真的顶着大白羽毛啊！

    “你等何人？”距宫门口还差三百米，我们被一个骑兵拦下。高大的白马在我们面前打着响鼻，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说实话，虽然我并不希望这个国家用英语交流，我和懵洛在那个世界的英语没问题，而万一这里说的是英式古语……那就有点麻烦，更何况佑刃是绝不可能会说英文的。

    可是……看着一个金发褐瞳，骑着白马的欧洲侍卫停在我面前，说：“你等何人……”还是让我觉得有些诡异。

    我的手紧了紧，是懵洛在……掐我！我忽然感觉到他心里有强烈的重新训练我的念头——我竟然在这样的时候发呆！

    “咳……”我清了清嗓子，仰起头大声回答：“替我转达你们的皇帝，我就是他要找的‘尹云-炼羽’，我觉得有必要和他谈谈。”——为什么我这么粗犷？既然决定了告知真相，自然语气也无须造作。更重要的是……德斯科喜欢新鲜事物。这对我太有利了！我这个穿越人，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整个就是一大新鲜啊！

    那骑兵怔了怔，忽然手一挥——不知从什么地方迅速跑来一列小兵，七手八脚得……捆了我们的手脚还不算，脖子上还被架了剑。

    我有些无奈得向他们两个挤了挤眼睛，懵洛自然表示毫无压力，佑刃在确认我没事之后，也恢复了他的面无表情。

    片刻之后，架在我们脖子上的剑纷纷收走，那些人也都退下。可是……难道他们下班了？为什么没人轮替？我们三个就这样被捆绑着，扔在了宫门口的广场中央。

    我早一步在懵洛出声之前向佑刃解释：“刚才应该是负责抓捕的部队，既然我们没有被送进大牢，就说明德斯科没有下逮捕令。至于现在，等德斯科考虑周全，皇宫里面的警卫部属到位，我们应该就会被带进去。”

    总算，随着佑刃眼中的恍然，我感觉到懵洛提到心口的怒气消了消，还是不忘叮嘱一句：“这还差不多。保持下去，凡事要动脑。”

    懵洛啊懵洛，你表扬我的时候能不能纯粹一点？我爹妈都没你这么罗嗦。我想了想，似乎以前的他也没有现在这么罗嗦。难道更年期？

    其实……我心里应该是清楚的吧？那一次我中了他的埋伏，差点死在他的枪下，让他到现在还惊魂未定。一方面从中看到我的不足，希望我尽善尽美；另一方面……他恐惧。这个世界比以前更多可怕的利用手段，他怕万一有一天自己熬不住摄魂之类的咒术再向我下手，我依然无从抵御。

    他再也……不能允许自己伤到我了。

    天知道为什么布置个警卫需要这么长时间，快黄昏了才有人缓缓向我们走来。

    “尹云-炼羽？”来人应该是比绑我们的人高一个级别的军官，他的衣服蓝白相间，肩上比别人多一颗扣子。

    “是我。”我顺从得点了点头。

    “随我来。”他一挥手。我纳闷，他在对谁说“随我来”？不过很快就知道了……不是对手脚被绑住的我们，而是……把我们抬进去的人。我们三个就像木乃伊一样，分别被两人一头一脚横托着进了皇宫。

    皇宫内果然富丽堂皇，高扩的长廊，精致的浮雕立柱，房顶高高拱起，画着些……类似教堂壁画的图案。难道基督教已经在这里盛行？

    很快我的想法得到验证，通往大殿的门上赫然刻着一枚巨大的十字架浮雕，精致细腻，捆绑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面容清晰，表情逼真。

    大门隆隆打开，殿内一瞬的亮堂几乎耀眼。我抬头看了看，巨大的明晃晃的十二架吊灯！每一个都插了八十枚蜡烛——显然这里还没有电。

    爱迪生呢？这个世界的“爱迪生”什么时候才出现？我有些好笑得想着，直到在大殿中央被稳稳放下。

    我有些不满得扭了扭身子，灵觉告诉我这殿堂内除了肉眼可见的三十个侍卫，十个高官，两个穿着鲜亮的女人，五个婢女，另有不下百名隐卫躲在旮旯里向我们窥探——既然准备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不给我们松绑？！

    我看了看高台上坐姿有些闲散的男人——金黄色的头发，金黄色的……大胡子。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有些慵懒，目光却很犀利。

    他身边站着的两个女人自然也是金发，白皮肤高鼻子大眼睛，纯正的欧洲血统。她们的相貌看上去有点相似，应该就是来自提契拉家族的那两位皇后和宠妃。她们对我似乎有些敌意和忌惮，看来……她们家的末位长老真是很想娶我这个小老婆啊！

    “天皇陛下。”我恭敬得鞠了一躬，因为被绑着手脚，做不出更优雅的姿势。

    “你便是‘尹云-炼羽’？”他的身子微微前倾，打量了一会儿，向旁边的侍卫瞥了一眼。侍卫会意送上画像。

    幸好空塚那家伙心心念念要抓的人就是我，所以画像上……当然是我本尊的相貌。

    “嗯。”德斯科点了点头，向我虚起眼：“听闻你此番前来，道是有事商谈？”

    我正眼看他，微微颔首：“是的，陛下。”

    “按朕旨意你应归降流域千，为何又来此处？”我抽了抽嘴角——说了有话要谈啊，什么白痴问题。

    “陛下所知并非属实。天檐劫亲一事乃流域千人虚构蒙骗，望陛下明察。”呃……为什么我自动转换成了这种语气？要命！

    “噢？”他的身子往后仰了仰，双眼却丝毫没有移开我的脸：“事实如何，说来听听。”

    “事实……说来话长……”我的意思是，你就算不招待我们吃个晚饭，也要先松绑再听故事吧！

    他愣了愣：“由天檐至我翼邦，极速行船尚需一月光景，你等如何来我翼邦？”

    我算了算，一个月……从流域千开战到现在不过五天时间，就算同时开船，也至少还有三个星期。嗯，很好！

    我长嘘一口气：“当然是游过来的……”老天啊，我终于恢复自己的语气了！

    他一惊，显然来了兴趣：“游……？只身跨越无际海？”

    “是啊……”我笑了笑：“途中偷偷搭了几个小时船，因为太累了……”

    “小时……？”他不解的眼中分明闪出些欣喜。

    “噢，这是‘那里’的说法，一小时等于‘这里’的半个时辰。”我刻意强调了‘那里’和‘这里’，这好奇心爆棚的中年男人一定会上钩。

    果然，他又向前探了探身子：“何谓‘那里’？天檐？”

    我摇了摇头，神秘得勾了勾嘴角：“是……另一个世界。”

    他竟然像是等到了期待已久的答案，眼中倏地闪出光来，“啪”一拍手大喝一声：“好！朕早已听闻东大陆出现异世之人，急欲寻觅却苦于无迹，未想今日竟是送上门来！”

    我抽了抽嘴角，什么叫送上门来？罢了罢了，先引起他的兴趣，把这家伙哄高兴了天檐才有保障：“咳……天皇陛下，可不可以先给我们松绑？”

    他脸上的笑意凝了凝，正犹豫间，我又一鞠躬：“陛下，我炼羽向上帝起誓，如有一丝一毫加害陛下的念头，我便不得永生！”

    他眼中又一亮：“你亦信奉上帝？”

    呼……我心里长嘘一口气——幸好这里的耶稣也称上帝，真是阿弥陀佛！从他的反应看来，宗教在这里的影响力绝对不容小觑。

    我郑重得点了点头：“我胸前挂着从‘那里’带来的佰金十字架，戴了很多年从未离身，陛下如果不信，可以让人搜身。”

    他目光一滞，似乎觉得随意搜一个基督教徒的身是触犯天神的事，再无犹豫赶紧向侍卫道：“即刻松绑。”

    绳子一松，就听到德斯科迫切的声音：“炼羽姑娘所言十字天坠可否容朕一看？”

    “没问题！”我一手探入胸前，一共两个挂坠，一个是当初回到那个世界救懵洛之前妈妈给我的玉坠，另一个……我勾了勾嘴角，幸好当时没扔掉！

    我把精致细巧的铂金十字架从颈上摘下，在掌心捏了捏，呈上前去。之所以是我亲自呈上而不是交给侍卫，是因为……自从这个十字架从我的衣服里被掏出来的一刻起，在场所有人，包括德斯科，都忙着在胸前划十字……

    我极力控制几乎要抽搐失控的嘴角——有没有必要虔诚到这个地步啊！

    他双手合并托起我的十字架，像是托着世界上最圣洁的神物，浅褐色的双眸轻微颤动，口唇开阖，似乎在祷告。

    看他爱不释手的模样，我差点脱口说送给他，幸好及时止住——看这架势，个人随身十字架应该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随便奉送肯定露陷！

    “陛下。”我看他祷告结束，顺势介绍：“这个十字架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顺手往台下指向懵洛：“他送给我的。”

    德斯科抬起头来看着懵洛，眼中有些不解：“那人亦为异世之人？”

    “嗯。”我点了点头，暗自收回十字架：“他叫懵洛，我和他是在那个世界一起长大的。”

    “噢？另一位乃何人？”他显然已经对我没有防备，任凭我站在他身边，甚至挤开了皇后的位置。

    “他是佑刃。”我顿了顿，“流域千王安排在我身边的侍卫。”

    德斯科意味深长得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他乃生于此世？”

    我心里一阵丧气——你的逻辑思维有问题么？就不会顺着我的话问我为什么他会在这种时候陪在我身边？ 嘴上仍然恭顺答话：“是。”

    他沉吟片刻，忽然眼中放光得看着我：“异世如何？可有新鲜事物？”

    我不知道我的脸上有没有暴起青筋或者落下三条黑线，总之……看来想要直接进入正题基本无望，无奈之下我只好乖乖得，从包袱里拿出——手机。

    “陛下请看，这个东西叫‘手机’，在那个世界可以用来相互通话，无论相隔多远，只要拨通对方的号码，就可以从听筒里听到对方的声音。”我比拟了一下打电话的姿势，又继续解释：“除了通话功能，还可以看时间，你在屏幕上看到的就是在那个世界的日期和时间，在那里一天是二十四小时制。”

    “还有……”我向他神秘一笑，镜头对准按下拍摄键，又转过屏幕：“这是拍照功能。”

    “噢……”他看着屏幕中自己的脸顿时愣住，发出由衷的赞叹。

    虽然我心里极度焦躁，面上却十分耐心得向他一一解说“手机”的各种功能，他始终像个发现新大陆的孩子，除了点头和感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终于，我等到了恍如天籁的……开饭声。

    “各位异士可愿随朕一同用膳？”德斯科终于从手机屏幕前露了露脸，见我点了点头，没等我客套一句又低头钻研起来，直到有人将我们领入餐厅。

    不出所料，长桌，分食制，精致的餐盘……很好！没有刀叉！

    德斯科在仆从端着的金盆里沾了沾手指，然后，直接……伸出三个手指抓起眼前的牛肉送入嘴里。还不忘抬起头来招呼我们一起吃。

    我讪讪笑着，从包裹里摸出……一双筷子！哼哼，懵洛，没想到吧！虽然我没带钱，可是这一点，我可想的比你周到！

    我得意得侧过脸，瞬间惊呆——懵洛若无其事得从衣袖中抽出一副白木削成的……刀叉？！

    “呃……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小声问他，见他略带不屑得瞥了我一眼，自顾自吃起来。

    叮叮两声之后，德斯科的眼神顺利被吸引过来：“嗯？炼羽姑娘手中乃东大陆人惯用‘筷子’朕已知晓，可……这位少侠手中为何物？”

    懵洛扬了扬嘴角：“回陛下，这是刀叉，在那个世界中的西方餐具。相对更适合翼邦的餐饮习惯。”

    “噢？”德斯科怔怔得看着懵洛手中的白木刀叉，“示范给朕看看。”

    “是。”懵洛到底是英国血统，虽然在中国长大，但用起刀叉的样子……贵族啊！优雅啊！连我都看的垂涎欲滴！

    “陛下可有兴趣一试？”懵洛咽下口中用以示范的牛肉，扬起一抹无比亲和的笑容，不慌不忙得……又从袖中抽出一副。

    “好好……”德斯科接过刀叉，拿在手中反复打量的片刻，懵洛已经起身到他身边：“陛下，左手持叉，右手持刀。叉子用来固定食物，刀用来切割。把肉分成小块送入嘴里。”

    我不得不佩服懵洛的胆识和亲和力，好歹在座有二十多人，当着大家的面教一个国王怎么用刀叉，这么明显不给面子的事到了他的嘴里，偏偏就这么顺理成章。

    德斯科非但不生气，还显然很受用，一遍一遍尝试，反复问着：“这般切下？”

    懵洛点了点头，恰到好处的笑容，又阳光又真诚：“陛下不愧是陛下，看了一遍就用得这么顺手，想当年我可学了很久才掌握这技巧。”

    我的嘴角又一次抽动——你学了很久是说从婴儿时期到三岁之间的“很久”么？德斯科这样歪歪扭扭的手势，也能算顺手？

    可是，这么明显溜须拍马的话，从懵洛口中说出来却丝毫不觉造作和献媚。仅仅一副餐具，瞬间就把德斯科的注意力从我身上引了过去。

    吃过晚饭，德斯科又带我们进了书房。我清晰得感觉到上百个隐卫都退下了，留下几个侍卫例行公事得站在门口，也已经不再戒备重重。

    我和懵洛一言一语得拼凑着“那里”的故事，说的当然不是“绝底”这阴暗面。我们很默契得编造了一个童话般的过往——我和他一起在孤儿院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然没有父爱母爱，却受尽社会群众照拂，拥有快乐的童年。

    除了电器啦，交通工具啦什么的，还穿插了一些著名的童话故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当大部分侍卫都下班了，只留下夜勤人员的时候，德斯科的双眸忽然又炯炯一闪：“朕有些珍藏器物，二位可有兴致一见？”

    拜托……我们可是经过近四天不眠不休的飘扬过海啊，就不能先让我们好好睡一觉么？

    “噢？”懵洛眼中闪出期待的光：“当然要见！”

    德斯科神秘兮兮得挪开书房墙上的大型墙画，露出一扇暗门。

    进入暗室，我多少还是有点惊讶的，原来这时空也有许多类似那里的东西——水晶的放大镜，水晶杯，夜光玉箫之类，甚至有暗藏打火石的点火器，可见都是珍品。

    德斯科有些得意得欣赏着我们的赞叹，随即更神秘得走向一个暗橱，取出一个黑色匣子。

    “外头这些皆为此世之物，并非稀奇。倒是这些……朕琢磨半晌亦是不知为何，许是异世之物？”他慎重得打开盒子，像是打开无价之宝。

    当我看到里面是什么，瞬间凝滞——枪！“绝底”人的……枪！

    “呵……呵呵……”我抓了抓头：“陛下，这些是不是从无间沙地捡来的？”

    他眼中瞬间一亮：“正是！姑娘可知此物为何？”

    “嗯，这的确是那个世界的东西。”我熟练得拿起一把——当初带懵洛回来的时候一不小心带来了几个“绝底”人，这些武器就是他们的。

    “噢？姑娘可知如何使用？”我正在看着这些武器发呆，丝毫没注意到德斯科眼中一瞬的狐疑，可是……懵洛注意到了。

    他生涩得从我手中夺过手枪，端详半晌：“我们学过使用方法，但是从没用过……”他木讷得摆弄半天，终于开了保险，“砰……”走火了！

    子弹不偏不倚得打在空墙上，没有造成任何损失。我和懵洛瞬间抱头作惊恐状：“陛下，没事吧？”

    德斯科的眼神，忽然沉静下来，表层的感叹下，是淡淡的疑虑——看来这个老滑头也不是这么好对付。既然他们从无间沙地找到这些东西，自然也看到了那些被砍得乱七八糟的尸体。而就我们编造的异世生活看来并不像是会杀人分尸的人。

    他强烈的好奇心有利有弊，好处是容易拿捏，让他放下戒心。坏处是凡事追根究底，我不想把问题越扯越大，之所以编造童话般的童年，是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向他解释“绝底”的来龙去脉。如果有可能，我连灵术都不想谈及——我可不愿意到最后又表演“离舞”又表演“绝唱”给他看。但是看来翼邦和东大陆虽然远隔重洋，眼线却遍布五湖四海。

    不过……现在说的这些都只是伏笔，我本来就带着揭露真相的目的来，等他细细想一晚上，自然就会走入正题。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相信我们的确来自异世，那么……自然就否定了我是“尹云”家人的说法。

    他几乎花了大半天时间在我们身上，可见关于战争布局他早已定下，在一定的变数发生之前根本不用他操心。所谓变数……没有也好。至少目前看来，但凡有变，一定对天檐不利。

    终于，在懵洛胆战心惊得向他解释了“手枪”的用途之后，他为我们安排了卧室。

    我一下仰倒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就快睡着的时候看到懵洛走进我的房间。一旦单独相处，刚才的热情表象全部退去，让我忽然觉察到他有些反常。

    “怎么了？”我翻了个身，睡眼惺忪。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回避：“我要在这里睡。”

    “呃……你想干嘛？”我蹙了蹙眉：“很累啊……”

    他冷冷得看了我一眼，兀自钻进我的被窝乖乖躺好：“你想多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