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无际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根据他们两个所知的情报，翼邦这次显然下了重手，绝不是我出面就能平息的。该死的梵焰，当初“尹云-炼羽”分明只是个虚拟人物，可他竟然真的找出一个人来大张旗鼓得说要嫁去提契拉家族，让整个虚拟故事实体化，又说是天檐半路劫了亲。让在翼邦政界大有影响力的提契拉家族丢了脸，自然就等同于挑衅了翼邦的“天下第一大国”威严。翼邦皇帝当然不甘于颜面扫地，被流域千使臣挑唆几句，屁颠屁颠得就上了当。

    梵焰的目的自然是手刃凝辙，吞并天檐。他与翼邦皇帝“翼-德斯科”商定，吞并天檐之后三七分成，流域千只取北方三成，这又成功引诱了德斯科的野心——到嘴边的肥肉，谁不吃？而空塚，不用说也知道，剿灭“初末门”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关于“流翼联盟”的布局，那两人也并不清楚，只知道目前的战局都是幌子，能包抄当然好，不能的话……他们与当年凝辙刚上任时预谋篡位的九王爷也取得了共识，带动天檐境内近两成兵力，聚集北方边境准备作终极总攻。同时东面大批战舰正在从翼邦赶来的途中，两方会和之时就是总攻发起之日。

    估算下来，目前预备参战的敌军就有三千万！还不包括翼邦境内留守部队。

    这些都不算重点，最让我心惊胆战的是……他们料到了天檐会派人去齐烈与幕玛尔求援，竟然早早就在必经途中下了埋伏，十万大军！

    我不知道初离能独自应对几人，但是……我绝不能允许任何万一的发生！

    我把那两个奸细关在惩处室，下了细密的结界，交给几个“开元”严加看守，又自作主张释放了懵洛，期间只匆匆对他说了一句：“计划有变！”

    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和智商，一定能搞清楚目前局势，关于他要怎么应对我暂时无暇顾及。

    随即我找了佑刃，根本没空好好研究他的表情：“佑刃，我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你来说很为难，但是……记得我的‘命令’，千万保护好自己！”

    “炼羽……”他颤了颤，“我……忠于你。”

    我摇了摇头：“不要忠于我，忠于你自己的心。这些话就不多说了，你知道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我现在必须马上去皇城找我爸爸，你安心留在这里，哪也不要去，好么？”

    他摇了摇头：“我愿随你同去。”

    我刚要反驳，看到他眼里的坚定，实在不愿浪费时间和他周旋，想着去了皇城或许还能借他的力保护凝辙，叹了口气：“好吧，现在就出发！”

    皇城距初末殿近三百公里，我和佑刃双手紧握，发动终极“玄灵”气息，一再深催，终于在一个小时之内到达。

    “栀蕊公主？”御书房内只见于志恒的身影。

    我无视她眼中的不解，急急问：“皇上呢？我爸爸呢？”

    “蕊儿？！”寒末或许是觉察到我的气息，匆匆赶来，有些生气得质问我：“你来做什么？”

    “爸，妈妈有危险！”我冲到他面前大吼：“路上有埋伏，十万大军！你快去救她！”

    “什么？”他眼神一收，“你怎么知道？”

    “没时间解释，你快去救她！这里暂时有我和佑刃守着，快去！”

    寒末顿了顿，抽出“雪玉剑”捏在掌心，似乎在对它说话：“雪儿，告诉离儿有埋伏，万事小心。”我忽然想到那一对灵剑之间可以互通心念。

    “雪玉剑”闪出一抹淡淡的白光，待光晕退去，寒末才抬头看着我：“蕊儿，快回去，不用担心你妈妈，她能保护好自己。”

    “可他们带着‘消灵散’和‘寒魄’！”我拼命摇头，心里的恐惧一阵盖过一阵：“爸爸，你快去找妈妈……殿内抓到了奸细，所有情况我都知道了。我不会乱来，就在皇城守着，你快去！”

    “离儿有危险？！”凝辙赶到，向寒末说：“敌军暂且无法攻入京都，保护离儿要紧！”

    寒末犹豫片刻，终于一个疾步夺门而出。

    御书房里顿时一片寂静，我看着凝辙几乎憔悴的面容，心里闷闷得难过。作为一个皇帝，突然面临这样大规模的侵略，他的心……肯定比任何人都焦躁。

    我真的不忍心告诉他更坏的消息，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干爹，他们集合了三千万兵力，其中包括九王爷手下集结的天檐兵力的两成，打算从北方发起总攻。等东面来自‘翼邦’的舰队一到，就会两军同时开战。”

    他怔了怔，紧锁着双眉，清冽的双眸像是一潭死水般静默。

    “干爹……”我扶住他有些轻颤的身体：“没事，一定会没事的！你先好好休息下，吃点东西好不好？”

    “蕊儿……”他看着我的脸忽然显出些沧桑，却仍旧向我扯了扯嘴角：“我没事，自会寻得应对之法。你尽早回去，莫让你爹娘担心。切莫多虑……”

    我忽然就落下泪来，完全不顾礼貌尊卑向他大吼：“傻瓜！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担心我？就像那时一样，明明被我割开了喉咙还要担心我！这次的事情明明就是我挑起的，是我给了他们公然开战的借口，你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梵焰都知道爱江山不爱美人的道理，你为什么不知道？！”

    “干爹，你把我交出去吧！”我顾不得抹干自己的泪，几乎是哀求：“只要交出我，翼邦就暂时没有大举进攻的理由，才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啊！”

    他愣了愣，抬手为我拭去脸上乱七八糟的眼泪，我不知道这样的时候他的眼中为什么还能漾起一波波的温柔：“蕊儿说何胡话，莫像你娘那般，将责任全然拦于自身。你亦道此乃借口而已，即便没有你，亦可寻出其他借口。你怎可将我与梵焰相提并论？以亲人之命换来片刻安宁，要我如何安享？”

    我忽然，就安心了。不是因为他说了不会把我交出去，而是巩固了最初见到他的时候就有的确信——梵焰，绝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王者之气不是来自暴戾和善战，而是他的宽厚、仁义、智慧所凝成的圆融。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存在“江山”还是“美人”的抉择，他完全有自信将一切都保护好，不需要舍弃任何一样来成全另一样。

    这就是——凝辙的魄力。

    四周的空气忽然一紧，不知是谁张开了极为细致浑厚的结界。正纳闷间，有人匆匆赶来，是高仁。

    “皇上。”他向凝辙作揖，又向我道：“蕊儿，此处不宜久留，回殿内去。”

    我眼中忽然一亮——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虽然他不经常出现在我面前，也没有显示出特别过人的能力。可听说他也是冥神，在冥界时更是初离和寒末的老师！就算到了人间，他称号“极解”，可解所有咒毒结界之类，也可以张开无人能破的结界。

    “你快去救妈妈……”我猛地抓起他的手臂，“十万兵马，十万啊！他们两个应付不了，你也去，快！”

    他愣了愣，妖娆的红唇轻轻一勾：“在蕊儿心中，二位门主乃如此无能之辈？以他二人之力，十万凡胎并非不能敌。只是……”他的双眼微微虚起一抹神秘，“你认为那二人真会虚费时辰与其开战？”

    “嗯？”我思索片刻：“可他们说那是必经之路……”

    “呵呵呵……”他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更妖冶了，“就凡身肉胎而言自然如此，可那二人乃冥神之子，即便现下封了大半神息，亦是过于世人，更有灵剑在手，无须多虑。蕊儿大可安心，倒是须得保重自身。”

    呃……神啊……或许我的担心的确有些多余，既然现在凝辙有高仁保护，自然就没我和佑刃什么事。他们都要我回去，那我……当然要回去。

    一个多小时后，我回到初末殿，继续收拾细软——那两个奸细的一连串坏消息中，倒是有一个值得关注的“喜事”。既然翼邦保存了留守兵力，那就证明翼邦皇帝德斯科并没有亲征。这样说来……

    我勾了勾嘴角，空塚，你并没有成功得堵死我的全部退路。我当然要为了天檐归顺翼邦，只是不去流域千，而是……直捣翼邦大本营！

    德斯科出战只是为保颜面，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受骗上当，那让他颜面扫地的人就不是凝辙，而是梵焰！当然，作为世界第一强国，可想而知，张了嘴没吃到肉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可是……一样是张了嘴，咬到的是不是天檐这块肉，就不重要了。

    我迅速作了决定：冒死自首！这一次不用任何虚招，直接抛出最有杀伤力的武器——真相！梵焰可以派人挑拨离间，我当然也可以做到！他可以抛出天檐作饵，我就可以用流域千作饵！而且……相信凝辙对流域千的土地没兴趣，如果成功蛊惑德斯科，让他帮助天檐吞并流域千，那他得到的将是百分百的战利品！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大胆，可是……“绝底”人的宗旨——做不到的事，不存在！

    “炼羽，你要去哪？”懵洛不动声色得推开门，斜斜倚在门框上，若无其事得看着我。

    我一怔——如果让他知道，等同于让空塚知道我的计划，天檐和翼邦距离是在太远，几乎要跨越半个地球，一路上他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阻拦我，怎么办……

    “不是要私奔么？”我撇开眼，继续整理衣物，“你呢？东西收拾好没有？”

    “嗯。”他应了一声，走近问我：“去哪？”

    我有些烦躁——懵洛，你不那么敬业会死么？

    “跟我……去玄清谷好么？”他凑近一些，更敬业了。

    我瞥他一眼：“你不知道现在打仗么？从一个战国跑到另一个战国找死？既然是逃跑，当然要去不参战的地方。现在爸爸妈妈都在忙天檐的事，我们正好开溜。”

    “可我……只想去玄清谷。”他软绵绵的语声就在耳边，我突然发飙，回头冲他大喊：“要去你自己去……”

    我的吼声忽然在他的凝视下戛然而止，他幽蓝轻浅的双眸，表层浮动着淡淡的讨好，底层依旧是肆意的杀气。而那片断层……又一次缓缓现出，他是……在期待我说什么？

    其实这么冒险的事情，我根本没想带他一起去。他一定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这样死死纠缠。

    “炼羽，你明明已经答应……”他眼中表层的勾引，遮掩着断层间深深的恐惧。他在——担心我？

    “懵洛……”我叹了口气：“我知道翼邦附近有一个叫‘潞河’的小国，恬淡安宁适合居住，我想去那里，你呢？”

    他摇了摇头，依旧敬业：“跟我……回玄清谷。”

    我愣愣得看着他蓝眸中的断层，它们又一次震颤起来，急不可耐得……等着什么？

    我猛地吸了口气，瞬间恍然，瞪起双眼大声对他说：“懵洛！我就要去‘潞河’，如果你爱我就陪我一起去，否则……就证明你所谓的爱都是假装的，你是卧底，是空塚派来……”

    他的眼神一松，忽然把我带入怀里，语气有些虚浮，心却轻轻颤动：“好好好，你去哪我就去哪。炼羽，不要怀疑我了好吗？我陪你去潞河。”

    我轻轻回抱他：“嗯，如果你真的喜欢玄清谷，等战乱平息了我再陪你回去，好不好？”

    我口中说着肉麻兮兮的话，心里止不住感叹：懵洛真是天才！只有我任性的逼迫，才能让空塚不怀疑他跟着我到处乱跑的用心。也只有带着“受控制”的一心只想蛊惑我当人质的懵洛，才不至于让空塚花心思来观察我到底要做什么。并且，一旦到了翼邦，或许懵洛可以稍微放松一些，毕竟在人家的国土上，就算空塚察觉到他的异心也不至于马上杀过来不是？

    “好。”他毫不犹豫得收了收手臂，忽然又放开，一个激灵转过身去。

    “佑刃……”我侧身向外探了探，佑刃面无表情得站在门口，浓黑幽深的双眸中……是难掩的酸涩，与强迫自己释然的压抑，当然，还有从未放松的疑虑。

    “你怎么也来了？”我向他走去，掠过懵洛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眼里的敌意。呃……拜托，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

    “炼羽，要去何处？”佑刃无视一脸冰寒的懵洛，直直凝视我的脸。

    我心里长叹一声——凭他这样知觉全开得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想要瞒过他的眼睛，甩掉他独自冒险的可能性基本恒等于零。

    “不要问了佑刃，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向他柔和一笑，“离开这战乱纷争，去安宁的地方好好生活。你愿意么？”

    他怔怔得看着我，似乎想要看穿我的深意，也似乎……早就看穿了。

    “嗯。”他最终点了点头，“炼羽去何处，我便去何处。”

    好吧……他很不道德得抄袭了懵洛的台词，我的灵觉感受到懵洛心底某一处濒临暴走……咳，冷静啊懵洛！

    门徒一面维持门内原有事务，一面忙着为天檐探听敌军情报，根本无暇顾及我们三个多余人物。于是，我们这诡异组合的三人，就这样动身了。

    一路疾步来到无际海边，我深吸一口气——当然不是为了马上跳海。而是在踌躇……疾步的推进作用能不能用在游泳上？万一不行……眼前可是茫茫的堪比太平洋的大海啊！

    我的右手紧了紧，是懵洛的手与我十指相扣。而我的左肩沉了沉，是佑刃的手在给我鼓励。我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气流越过我的头顶回旋在他们两个中间。好吧，有生之来头一次，我觉得自己像是……脚踩两条船。

    啊……真有船才好啊！我们徒步从沙滩上往深海走去，直到海水没过胸口。我向左右两侧各展开一个微笑，猛一屏息扎入。

    冰凉的海水瞬间灌没我的全身，我深催灵息，心念一转——破空！

    我在水中双腿相互作力，一再破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嗖嗖得往前推进，顷刻间已经游出近千米。

    原来速度也不慢嘛！我有些得意得踩着水，回头却不见那二人的身影，心里一紧——不会沉下去了吧？！

    “炼羽！”正惊慌间，听到前方传来懵洛的声音：“快跟上！”

    啊啊啊……他们竟然比我更快，变态，可以用来全数调配的‘玄息’实在太变态了！

    我们就这样你追我赶，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我借着“长韧钢索”上的指南针辨别方向，可是却辨不清究竟还有多远。

    有灵息护体，身体是可以突破体力极限的，所以倒不是特别累。只是……肚子会饿！

    “懵洛……”我有些无辜得叫他：“你饿么？”

    “炼羽……”是佑刃在叫我，我一回头——啊！！伟大的佑刃！他手里拿着一条鲜嫩肥美的大鱼送到我面前，“可觉肚饿？可惜，只可生食……”

    我抓过鱼张口就啃：“没事没事，以前生存训练的时候，什么生的没吃过！你哪里抓来的鱼？你自己吃了么？”

    他的嘴角明显得勾了勾，“自然是海里。”

    “咳……”我腾出一只手来抓了抓头：“是啊是啊……我的问题真蠢……”

    寒气，寒气！我的身后不应该是懵洛么？为什么像是贴着一块大冰块？！我有些僵滞得缓缓转身，刚要开口问他吃不吃，手中啃了一半的鱼却猛地被他抓过远远仍开。

    “懵洛，你干嘛……”他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抽出“冷锥”，满脸警觉。

    我瞬间冷静下来——血……刚才在水中滴下了鱼血……而血腥味……能引来那种把我们当美餐的动物！啊啊啊啊……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海面上出现五个尖角，其中三个向刚才那条鱼被扔下的地方游去，另两个……盘旋着朝我们游来！

    无边的深夜，无际的深海，三个在海水里泡了一天的皮滑肉嫩的人类……迎来了鲨鱼！

    佑刃和懵洛几乎同时挡在我面前，他们触到彼此的手臂，对瞥一眼，又迅速拉开一小段空隙。我有些无奈——这时候不是应该并肩作战吗？！

    两束“玄咒”之光精准无比得打在两条鲨鱼身上，顿时没了踪影。我突然意识到……我OUT了！

    刚才一时间只想着用刀刺杀，而杀了又会留下更多的血腥……竟然完全忘了还有灵术！

    “咳……”我有些尴尬得推了推他们的身体：“没事……我们都多虑了……其实那些可爱的小动物根本进不了我们的结界……是吧？”

    他们也是一愣，又相互冷眼一瞥，缓缓收了武器。

    “嗯嗯，下次我来。你们的石化太浪费了，我用定身，就有大鱼吃了！”我讪讪笑着，各挽起他们一个手臂继续向前游去。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