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心术不正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豆岗由于地理位置偏僻，解放初期政府曾经在此设立过专员公署，周围群众经常聚拢来此领取救济粮物，一时间热闹非凡而逐渐形成了自然集市。后来成立人民公社，政府北迁，路途很远，便特意将遗留下来的闲置空房改设成了食品分站、粮食分站、供销分社等机构，继续行使政府部门统管商业的职能。这就便利了附近四邻八村的社员门农闲来此聚集各取所需，集市便日益红火。十天四个集，每逢一、三、六、九之日，四里八乡闲人云集，非常热闹。

    这里其实敌伪时期就归属于西岗了，小乡前期还属于西岗村的豆岗。就是因为曾经是当时的政府所在地，因机构调整的需要，就人为地改成豆岗村辖制西岗了，人民公社初期又改为向前大队。不论改来改去，知道这些历史的西岗人都还习惯叫豆岗。

    马大哈经过梨园来到庄头，大队部两排灰色的瓦房略显陈旧，但比照周围的民房就格外地显眼和气派。墙上那几条“要斗私批修”、“抓革命、促生产”和“农业学大寨”等红色标语由于长年风吹日晒已经班驳陆离，唯有院门旁木牌上的“三岗公社向前大队”几个红字格外的鲜艳。马大哈一瞄眼，没有敢仔细看，生怕被别人发现似的，迅速移目而过，。

    这时的集市，正是赶集人陆续上市的时间了。

    并不宽敞的街面上，早已聚集了许多小商小贩：卖青货豆腐的、卖梨和苹果和、卖油卖针头线脑的、卖木具农具的在街道两边自然排成了两排。

    马大哈熟悉不少商贩，多是彼此打个招呼，不十分在意对方，招呼过后都是各顾自己。他这时候并没有心思买东西，只想先随便溜溜，最好找一处热闹的地方凑凑。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肉头罗汉的摊子前。

    肉头罗汉正蹲街边，面前是两筐新鲜的葱蒜、萝卜、辣椒和韭菜，旁边是半小桶清水，正不停朝筐子里的蔬菜上洒水。

    马大哈见了，不怀好意地责备道：“你怎么学做奸商了？蔬菜湿了水，容易烂，搁不了几天。你这不是坑人吗？”

    肉头罗汉听了，立刻讥嘲道：“你真是少见多怪，货卖一张皮，蔬菜湿了水既打称看起来又鲜整，人家肯来买，这点基本道理你都不懂，真是榆木脑袋，难怪摸小牌老是输。”

    马大哈讨了个没趣，正想离开，这个时候正好来一个顾客，肉头罗汉忙着招揽称辣椒，他一边看称星，一边瞟了一眼马大哈说起了闲话：“大哥你也赶集呀，他姨父走了吗？”

    马大哈感觉肉头罗汉的话有点刺耳，没好气地回答说：“刚才在庄头，他上了河堆的官路[官府修建的大道。]，去双沟乘车了。”说完，见肉头罗汉正专心收钱并没及时搭理，便不冷不热地接着道：“老五你忙，俺先转转瞧瞧去。”说完便逃也似地离去。

    马大哈来到食品分站的门市，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牙咬着尖刀，正捋着衣袖发狠。旁边横躺在案板上的那头被捆好的黑猪,大概叫喊过头了,挣扎了几下便哼唧起来。案板的下方有只黄盆，不远处有口大锅，里面的开水丝丝冒着热气。

    马大哈驻足观看，就见那个屠夫取刀在手，先在黑猪脖子处胡乱刮了刮，然后像背诵儿歌般地念叨起来：

    “猪儿、猪儿你别怪,

    你本是人间的一道菜。

    他们不吃俺不宰，

    你找吃你的人儿去讨债。”

    刚念叨完偈语，屠夫手起刀落，“噗刺”一声，尖刀刺进黑猪的颈内，随手又捅了捅，就见那头黑猪挣扎了几下，顿时鲜血泉涌，瀑布般泻进案板下的盆内。

    马大哈本想上前和屠夫理论：你杀猪就杀猪呗，干吗还要恶损人？感情你杀生记过在别人头上啊？由于血醒场面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也忽然感觉到“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只得心有余悸地闪身离开。

    经过供销分社紧挨的几个店面，便是一块开阔地，许多卖粮人半蹲在粮袋旁边焦急地等待买主。马大哈随意看了看，发现肖季兰也在其中，正在和一个卖主讨价还价，没有在意自己。他担心内侄女认出自己回去和她姑妈说什么，自己就会无端地被女人盘问，也就没有招呼。

    “大舅，也来买粮食啊？怎么没有带口袋”

    马大哈吃了一惊，见是刘小三在卖粮食的人堆里站起来招呼自己，便凑了上去关心地问：“小三，你这个烂种，缺钱啊，是不是打牌输钱了？”

    刘小三为难地说：“唉，我舅你不知道，我这是卖救济粮为了再去买救济粮。”

    “怎么？你就尽干些违法的事，救济粮是照顾你家度过青黄不接的，怎么能拿到市场上卖呢？”马大哈责怪道。

    刘小三苦笑了一下，为难地说：“不瞒您了讲，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本来粮食就不够吃。上次让我娘去表姐家，找李队长批给六十斤小麦，因为没有那么多钱，就只好先买三十斤，拿来市场卖。等把这三十斤小麦卖了，换到钱还要还李老四的一块钱，再去粮站买那余下的三十斤，不买就可惜了，差价有一半呢。”

    “少抽几包烟就在里面了，一块钱也用借？”马大哈感觉刘小三大白天说梦话，有点不相信。

    刘小三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解释道：“我们两口子整天光顾干活了，前天小刘杰跑水塘泡了大半天，回家就发烧，要着急送医院，跑了几家才借到看病钱，答应天把就还的。在这青黄不接的当口，借钱不容易，不能失掉信用。”

    马大哈摇了摇头，叹息道：“荒年饿不死精明人哦，俺就不打扰了。”说完，抬脚便走了。

    走过粮食市场，几个卖冰棒的年轻人正手稳着紧捆在自行车后架上的木箱、“劈啪劈啪”地摇着竹节做的响板并扯开嗓门吆喝：

    “冰棒—冰棒！完好的冰棒！奶油的、芝麻的、水果的样样都有。甜丝丝、透心凉，保你吃了心舒畅！”

    马大哈有点口渴，经不住引诱。他掏掏口袋，并没有零钱，便哆哆嗦嗦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十块钱，过去开口要买支水果冰棒。

    卖冰棒的小伙子把眼一瞪：“三分钱一支的冰棒，奶油的才五分，你给十块，让我怎么找？想刺钱[〈方〉：换钱。]的么。一箱冰棒都给你也不值十块呀，找不开，到别处刺钱去。”

    马大哈讨了个没趣，心里嘀咕：“找不开还罗嗦什么？你不卖俺还不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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