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老少兄弟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李老五的老婆是宿迁三棵树人，娘家姊妹六七个，自己排行老大。她能苦能累，总是闲不住，要是闲呆半天，就感觉身子骨疼痛；只要劳动一会，立刻就感到筋脉舒展多了。好像劳动也是一种休息。她还特别会节俭过日子，从不错花一分钱。每次从娘家回来就带回不少菜秧菜种，自家小园地栽不完，就分送给亲友邻居，在庄上人缘非常好。虽然很少有时间参加生产队劳动，但自己喂了不少家禽家畜，小园地也打理得很好，给人们留下一个勤劳又会持家的良好印象。

    孩子多是累赘，自从前年妇女队长唐红莲多次上门来鼓动去三岗医院结扎。好好的人要挨上一刀子，李老五担心手术过后会大伤元气，高低不同意。年初，全公社掀起结扎运动，三个孩子以上的，不论生的是男孩女孩，都在其数。西岗的工作上面指定由李士戍主抓，肉头罗汉好话说尽也不起作用。女人跑三棵树娘家躲了差不多一个月，听说不扎女人就扎男人，还是乖乖地回来去给扎了。不曾想扎过的一年来，倒是逐渐地变得富态起来。刘小三的女人也许手术后缺少营养，就显得一天天变得憔悴起来。难怪刘小三一提起计划生育，就气得骂娘。

    肉头罗汉正值壮年，干活一个顶俩。家里面三个孩子都念书，平常开支不少，但都可以应付得去。只是两口子由于辛劳，男人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得沧桑，女人的神态显得疲倦。

    马大哈好久没有粘过肉头罗汉的家了，打从肉头罗汉家的菜园经过，看到满园青绿的萝卜白菜，黯然的眼神刹那间放出惊异的光，羡慕之感油然而生。心里想：“人家这也是过日子的，看自家，老鸹子菜都懒得栽种，吃菜除非赶集去买，平常不是咸酱豆子就是咸萝卜疙瘩，有时候还端白饭碗。真是‘种不好庄稼一季子，找不到好老婆一辈子’。”

    肉头罗汉家的家里家外被拾掇利索清爽，给人一种整洁利落特别入眼的感觉。李老五的老婆见马大哈进门，热情地迎出堂屋。几个串门的邻居见了，也都借口该回家了，自觉地走了出来。马大哈一个个打过招呼后，直接来到堂屋的小桌边就坐。

    “我大，你刚才去哪的？”

    马强虎在墙边站着招呼，身后就是一条长板凳，大概是见到父亲进门的时候主动起身相迎的。

    马大哈这才留心看儿子：他比在家的时候壮实多了，一身整齐的蓝色哔叽尼外套、一双油光闪亮的黑色皮鞋，得体地映衬着他那健壮而匀称的身脚，显得格外精神。虽然脸上的皮肤有点黝黑，但黑中透红，像涂了油彩似的闪闪发光；两条乌黑浓密的眉毛，骄傲地上扬；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不停地散发出神气；掩饰不住的喜悦透露出格外的自信。真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马大哈差点认不出来了。他出神地望了一会，气鼓鼓瞪着眼睛朝儿子埋怨：“你这个孬种，还知道来家啊！这些年死哪的？也不知道捎个信回来。”

    “我大，你不知道，那年咱们出去，一是没有什么钱，二是没有什么技术，人生地不熟地也找不到活干。当时市场管理非常严，就是做点小生意都是偷偷摸摸的，经常居无定所。咱们也很少去岳父家，一是怕连累，二是怕遭岳父一家白眼，有什么困难都是自己扛着。后来租个房子夜晚摊煎饼，白天偷偷跑外地卖，才逐渐有了些积蓄，境况才逐渐好转。本想写信回家，因为担心生产队知道了地址，派人过去找回来干农活，才一直没有敢跟家里联系。待有了孩子，在岳父家过了有两月，刚好有一次和孩子的大姨娘见了面，才顺便托付带个口信回来。这又两年过去了。现在市场也放宽了，咱们生意也好做了，想去哪里也方便多了。我就抽空带点钱回来家，看望一下亲友，赶明天还打算回去。”

    马强虎一五一十地诉说了自己的情况。马大哈听了，内心感觉到一阵辛酸和激动，于是心平气和地安慰儿子道：“处事有何定评？但求此心过得去。立业无论大小，总要此身做得来。靠自己胜于靠他人，敬他人，即是敬自己。这几年真难为你了，你也变得懂事多了。”

    这边父子俩正谈着话，那边肉头罗汉两口子，就把菜端上小桌，虽然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青皮碟子小姊妹菜还是比较丰盛，马大哈见了食欲大开。

    菜多人少，肉头罗汉两口子坐对面，马大哈爷俩坐对面。

    马大哈见人不多，歪着头说：“叫孩子都来一起吃吧。”

    肉头罗汉赶快解释说：“两个大孩子都开学十来天了，士团在县城读书，闺女士莲在公社初中，都住校，星期天或许能回来；只有士营在大队的小学，天天能吃到热饭”

    俗话说，兔子是狗撵出来的，话儿是酒给赶出来的。酒过三巡，马大哈话就多了，不驻嘴地向儿子诉说这几年的家道艰辛，接着又把老两口这两年发生的所有磕磕绊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一一数落出来。马强虎听了，感觉鼻子酸酸的，怪难受，就像木雕一样地呆住发愣。

    肉头罗汉的女人不喝酒，她陪小儿子士营吃菜，虽然时刻不停地往士营的碗里夹菜，但耳朵时时刻刻听着别人谈话。她听到这里，唏嘘不已，逐渐感觉气氛有点沉闷，连忙操着马大哈说：

    “他大伯，别光顾说话，你吃菜呀。”

    忽然又见马强虎手拿筷子在桌边发呆，大概是听了父亲的诉苦感觉心酸，迟迟不动筷子，便又连忙操着他说：

    “他姨夫，你也吃菜呀。”

    肉头罗汉听了，感觉不对劲，心里便老大不愉快，急忙放下筷子，把眼朝女人一瞪，狠狠道：“还不快去烧水下面条，要你多什么嘴？”

    女人一愣，心里咕哝道：“真见鬼！今天男人这是发什么神经？自己操客人吃菜也错了？”

    因为有客人不便于发作和顶撞，这才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悻悻而退，到厨房烧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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