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神秘老二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大哥，大哥在家吗？”

    老鸹子正拿着蓝边大碗挖着面往黄龙盆里倒，听到院里传来的声音好熟，便随口问了句：“你那个呀？”

    待她转身回过头来，原来是孩子二叔——在公社做会计的马大海，正在门口扎着他那辆自费购置的成色大半新的“永久牌”自行车。

    “老二呀，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马大海好久没上门了，已从她印象中的俊俏的美少年，变成小腹微凸的中年男人，原本纤瘦玲珑的身材，而今也堆了一层欲坠的余肉。老鸹子颇为惊奇：“从哪来的呀？”

    “从公社来的。”马大海扎好车，闪身进了门：“嫂子，老大呢？”他见老鸹子正准备和面，接着又问：“这么早就做晌午饭了？”

    “你快坐，俺从机面坊刚回来，饿了，正打算擀面条吃。你来的正巧，俺再多添点面，晌午在俺家吃啊。”她似乎担心老二拒绝，连忙又补充道：“俺和面了，你别走啊，你先坐，抽袋烟歇歇。”她边说边麻溜地奔到草凳子前，弯腰拿起烟袋，拾起地上的洋火，递给老二。

    “天还早呢，我回头还有事，就不在你家吃了。”大海蹲下身，把草凳往屁股底下划拉一下，顺势坐上。他不习惯抽旱烟，就把烟袋和火柴往身旁地下一放，自己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了火，点燃香烟，悠闲地接着道：“我是特地从公社骑车过来找大哥的。”他翘起了二郎腿，不经意地荡了荡：“刚才经过社场，碰到李家二哥，他说这段时间生产队没有闲地耕了，大哥他们几个耕地的老头都没事，在家清闲。这就直接过来了，我哥他人呢？”

    老鸹子忽然想起侄女刚才说过她家今天有重要客人要请，以为就有老二，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故意笑笑，顺水推舟地说：“既然有人请，俺也就不准备了，建华家请吃饭还有会呢，你大哥也快回来了，坐等一会，不急的。”

    马大海怔了一下，接着把头抬了起来，眼神在嫂子的脸上转了几圈：“建华家请人吃饭，与我有什么关系呀？嫂子你别粗鲁我呀。”他感到费解，两指夹着半根烟，惊讶地抬起头来分辨。

    “看俺口无遮拦的，说胡话了。俺头脑简单，连估带猜的，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老二别见怪啊。”老鸹子感觉自己失言，苦笑了一下，连忙搪塞。

    “哪个对哪个呀？自家人见什么怪呀！”马大海眯缝着双眼深吸一口烟，风趣地笑笑，立刻恢复了常态。

    老鸹子淡然一笑，立刻转了话题恭维道：“你是大忙人，听说公社领导非常器重你。”

    “哪呢？都瞎忙的。”老二不自然地笑笑，脸上露出几分自嘲之色。

    “你难得来一趟家，乘饭时，说什么也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去。他二娘要是知道了，还说俺小气呢。”老鸹子一边往黄盆里掺水，一边嚷嚷开了：“不过家里面只有这点出息了，也没有什么好的招待你，你就将就吃点好了。”

    “哦，那好吧。准备吃什么面条啊？”马大海拗不过，只好答应。

    “绿豆面的，哪如你公社干部，这家候那家叫的到处吃得开，天天吃香喝辣、三六九白米洋面的，跩[〈方〉：装腔作势、端架子。]死了。”老鸹子一边和着面一边斜视着眼光来调侃。

    好多年不见，老二现在更有派头：梳着小风头，双眼深邃锐利，四十来岁，体态已经开始发福，小肚子微微隆起出一些赘肉，愈加显得成熟稳健；他身着崭新的中山装，笔挺的蓝卡奇裤子，黑色圆头皮鞋，很有气派；上装的口袋里插两支钢笔，左手脖上带着一块全钢手表，闪闪发亮；举手顿足都不同凡响。

    “好，稀罕呢，多长时间没吃过了，有芝麻叶炸汤吗？”马大海悠闲地吐出一口云雾，精神为之一振，似乎忘记了来意。

    “没呢，去年的自留地的芋沟上没撒，死鬼担心熟了时一些杂种羔子会去撇，就沟边点了一点绿豆。”老鸹子一边麻利地和面，一边和老二套起近乎：“家里只有些干芋叶子，你要不嫌孬，回头带点回去。死鬼说你在县城上学时候最喜欢吃白芋叶子揣的菜饼了。”

    “也好，也好，给你添麻烦了。”马大海连连客气。见香烟燃完了，随手把烟头往地上一撂。

    老鸹子这才想到，老二是公家人，一般无事不登门的。于是问：“哦，他二叔，找你大哥有事吗？”

    “天大事呢！大哥出去了？”马大海似乎突然想起了来意，边说边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她惊诧地转过头来，吓得几乎灵魂出窍。

    “嫂子别吃惊，其实也没什么。”他说出这句话，感觉有点自相矛盾，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老鸹子感觉自己有点失态，于是回过头专心和面，一边揣面，一边埋怨：“自从小麦地耕完，几个死鬼就一直闲着没事，成天勾搭在一起摸小牌。刚才俺回来就又不见人影，壳郎猪恐怕没喂饱就颠了，也不知道死哪去了。俺估计不是去打老翅就肯定在哪块议论老杜家保民的事情了。”

    马大海有点不相信，盯着嫂子那乱蓬蓬的头发问：“刚才刘家二哥好像也说过保民被逮了，我当时还不大相信呢？究竟是因为什么？”

    “俺路过庄头亲眼看到的，什么原因，也还不知道呢。”

    “我哥成天打老翅？你也不说说他？”到底是亲兄弟，外事轻，家事重，马大海最担心是哥哥学赌钱。

    “说他又能怎的？他要能听啊！家里面穷的跟鬼迷的样[〈方〉：像是遭了鬼。]，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钱。”老鸹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马大海会心一笑：“他没有钱，或许是空手玩的，那么娱乐一下也无妨碍”

    “才不和俺讲实话呢，俺是昨天和隔壁的翠云拉呱[〈方〉：闲谈]听说的。她讲李队长因为有事情要找廖会计，在廖会计家亲眼看到死鬼打老翅赢了十几块。”老鸹子舒展一下腰肢，似乎余气未消，接着又竹筒倒豆子般埋怨道：“昨晚，俺往他要钱机面，他硬说一直是看二行[〈方〉：一旁观望者。]的。今早星就掏五毛五给俺，侃空调岔[〈方〉：瞎扯、胡侃。]，咯老不死嘀。”数落到这里，她似乎感觉到有些过分，连忙瞟了老二两眼，不再言语。

    “那么，我去廖会计家看看，回头过来吃饭，大嫂，你先忙。”马大海十分自然地把两手插进裤兜里，不待嫂子允诺，转身向门外走去。

    老鸹子正刮着盆边粘的面，还没有腾出手来，见老二走了，忽地把面团往盆里一甩，边抠着指缝间夹杂的面团，边再三提醒说：“他二叔，你都好多年没有在俺家吃过饭，回头早点来吃晌饭啊。”

    望着闷声不响离开堂屋的老二，老鸹子本想挪动的脚止住了。她失神般地瞅着老二的背影，两眼直勾勾地目送着老二朝院门走去。心里嘀咕起来：看来老二确实不是来建华家喝酒的，到底老二有什么天大的事情瞒着俺要和死鬼亲口说呢？

    马大海并没有回头，屁股上面裤腰带上别着的一大串钥匙露了出来，亮光闪闪地非常显眼。老鸹子瞧见，顿时心生崇拜。

    找到擀面仗，正准备擀面条的当口，她又疑惑开了：“不过年不过节的，建华家这回是发什么神经呢？农村有句顺口溜‘烟是介绍信，酒后做决定。’酒能成事，请客能消灾。建华一家子，眼里都有油，平常都势利的很，没有特别的需要和好处，从不轻易请客的。看那架势，神乎其神、遮遮掩掩的，难道也有什么事情瞒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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