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角膜病变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近藤琢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攥住了李医生白大褂下的衬衣，手背已然爆出了弯曲可怖的青筋，他愤怒地、恨不得将说出这句话的人生吞活剥般地吼叫着：“你胡说什么！你放什么屁！这么好看的眼睛怎么会得那样的病！你不是医生吗！你再仔细检查啊！你怎么可以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搞错！你还算什么医生！”

    “小琢……”纪小鱼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地力气来发出声音，“别说了，别说了……”。

    “小鱼！你放心，我们去别的医院再检查看看，这里的医生太不专业了，竟然搞错这么重要的事！”近藤琢恨恨地推开了李医生，把扯着自己衣角的纪小鱼用力抱入怀中，安抚着她战栗的背脊，她在发抖，她全身都在发抖，“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但，近藤琢同样知道，这家医院的眼科是全横港最好的，可他不信，为什么，为什么要发生在小鱼身上！

    “——小琢！”纪小鱼费力地从近藤琢怀里挣脱，一步步朝后退去，“不要再骗自己了，也不要再骗我了！它已经坏了，治不好了！！！”

    断了线的眼泪汩汩滚落，沾湿了大片的衣襟，诊室里片刻诡谲的安静，如同末日的前夕。纪小鱼转身跑出了诊室，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总是她！上天，你已经抢走了她最心爱的男人，现在，连让她远远看着他的权力都要剥夺吗！

    沉重的脚步声一直蔓延到冗长走廊的尽头，她不知该往哪去，眼泪模糊了所能看见的一切，她只能拼命往前跑，跑到没有路为止。

    “小鱼！小鱼你要去哪里！”

    近藤琢连忙追了出去，但她没命似的在跑，他几乎追不上。跑下楼梯，跑过长廊，无数病房从身边掠过，虽然她捂着耳朵，但病房里传出的各种痛苦的呻吟和哭声，依旧如刀锋般钻了进来，挥不去、逃不开。

    冲出医院大楼的一瞬间，六月正午眩目的日光直刺她被泪水朦胧了的双眸，一瞬间揪心的疼痛让她几乎跌倒。

    呵……呵呵……她不禁苦笑出声，已经这样严重了啊！

    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她不想看不见，不想变成瞎子！她不要事事都依赖着别人，她不要做累赘不要做废物！

    纪小鱼冲到了两幢大楼中间的池塘边，终于没有了再往前的力气，她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泪水顺着面颊滴到了脚下的池水里，一颗接着一颗，直到被近藤琢从身后拥住。

    他就这样从背后紧紧地抱着她，不发一言。他清楚，现在对小鱼来讲，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只想让她知道，不要怕，有他在，他会好好照顾她，就算会失明也没有关系，他会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小琢……”过了很久，纪小鱼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泪水干涸在眼眶周围，留下两排晶莹的痕迹。命运，这就是她的命运吗？连老天都不忍心自己看到现在的明夜和庞薇薇吧，所以，才这样迫不及待地要收回她的眼睛，让她看不见他们的幸福，也看不见自己的悲伤，“谢谢你，小琢……我没事了，哭一场感觉舒服很多……”

    她转过身，哭红了眼睛对上近藤琢棕色的眸子，他眼中的担忧、着急，以及悲痛，丝毫不必自己的少，“就算会看不见又怎样，小琢，小琢一定会保护我的，不是吗？我可以暂时这样自私地去想吗，可以吗？”

    “这不是想，这是一定！小鱼你放心，不论你得了什么病、变成什么样，我近藤琢，一定不会背弃你！我会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你要是够不到，我就拿给你，你看不见，我会讲给你听，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我不会让你害怕让你跌倒，我会是你的眼睛你的拐杖！”近藤琢一口气说完了他憋在心里的话，过去他总以为这样说太矫情，但现在，他只想告诉她，他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而且，现在同意角膜捐献的人越来越多，我和哥哥一定会为你争取到最好的角膜，绝不会让你在黑暗中过一辈子！”

    “不……我，我不要用别人的眼睛，我不要用别人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那不是我自己看见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操控的一样，我不要！”

    “可是小鱼……”

    “别说了，我不要角膜移植，如果真的会看不见，那就看不见吧！我本来就已经一无所有，看见与看不见又有什么分别呢！他要是还会在乎我，即使我看不见，也是幸福的，可现在，他已经不在我的世界里，那我还要眼睛做什么！”

    “小鱼！你不要总用那个负心汉来衡量你自己的生命好吗！你的眼睛是你自己的不是他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你的明夜了，就算你看不见了他也不会心疼不会回心转意，你这又是何苦呢！”近藤琢的话里透着一股压抑的愤怒，他不喜欢看见小鱼总把明夜摆在第一位，更不喜欢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可是……可是我还是那个爱着明夜的小鱼，我爱他！就算他把我忘了可我还是爱他！我恨不得用我全部的东西换来和他在一起，哪怕只能牵一次手！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傻得可怜，为一个忘记了自己的混蛋什么都不要了，但是如果我连他都放弃，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恨也好爱也好，我忘不掉他，这一辈子我都忘不掉他！”

    “小鱼！”近藤琢不允许她再说下去，也不想看见她已经干涸的泪水再度涌出，禁锢着她双肩的手再次将她纤薄的身体压向自己，她的侧颜紧紧贴上了近藤琢的心脏，那里是强烈跳动着的生命，强烈到她瞬间便止住了哭泣，“小鱼，你这样爱着他，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想，在千叶樱为龙一喝下那杯毒酒的时候，也不会去想，为他死值得吗？”纪小鱼平静的话语震撼到了近藤琢，他没有想到，她会提起那件事，“爱情是一种本能，在你终于找到了对的人之后，你所有的付出都是盲目的，但是你不会去计较，因为这种盲目，才正是爱情的本身。”

    过了很久，在近藤琢以为她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的时候，她再次开口了，声音轻柔得，才出口便被风吹散开去：“小琢，你答应我，我会看不见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不论是谁。”

    “……好。”

    一滴清澈的泪，带着浓重的苦涩味道，沿着近藤琢年轻的脸庞，悄然无息地滑下。

    ******

    明晨坐在五楼的一间病房里，雪白的房间使得从窗户射入的阳光更加刺眼起来，本想起身把窗帘拉上，但不经意间，却看见了在楼下池塘边相拥着的二人。

    是他们。他们怎么会在医院？

    明晨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他看不清近藤琢和纪小鱼的表情，能看见的，只有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她不是说，近藤琢不是她的男人么？为什么，会这样毫不避嫌地抱着她。隐约间，一丝怒意浮上心口，为什么他可以抱着她。

    “明先生？”

    坐在宽大躺椅边的脑科医生见他迟迟没有反应，提高了些嗓音。

    明晨这才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再向池塘边看去时，纪小鱼和近藤琢已经离开。奇怪，为什么刚才会生气，看见她被别的男人抱着的时候，竟会有冲动想冲过去拆开他们，明明……明明已经和自己无关了不是么？

    见明晨回头，苏医生继续说道：“明先生，虽然那天我没能给出你之所以会失忆的原因，但我也有了自己的猜测，这两天我和其他的脑科医生讨论过，也查了很多资料，像你这种没有受过任何由外力造成的创伤，没有得过各种脑部疾病，海马体也没有因药物所造成的坏死来看，导致失去过去全部记忆的可能性有两种。”

    “是什么？”见苏医生没有说完，明晨立刻追问。

    “第一，是精神打击。也就是说，你曾经经受过十分严重的精神上的重创，例如亲人的病逝、或者财务破产等等，这些都有可能导致你失去记忆，但极大多数的临床病例表明，这种由精神打击所造成的失忆往往是选择性的，也就是说会忘记特定的人事物，而不是全部遗忘。”

    “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便是催眠遗忘。”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