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不再青春的青春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我得知了龙的家族大致情况：他的家族姓氏“Graf”，属于伯爵后裔。德国并不像英国那样至今沿袭贵族体质，但是贵族中仍按照以前的传统世袭这些爵位，他们有自己的组织来认定一个人是否拥有贵族血统。龙的家族很大，家人分布在很多城市。龙的父亲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继承者，只能算是旁系，但基于家族的完整制度，每个血统延续者都享受同样的待遇，甚至出现过很多像我一样横插入族的“外人”，也同样被接纳。

    说到底，维系他们整个家庭关系的并不是贵族的头衔，而是一股亲属凝聚力。大部分时间，即便是德高望重的长者也并不以爵位自居，至多参与一些贵族之间的交流场所。像龙这样的家族体质特殊，生活却很低调，所有的族规族谱自成一体，早已不再延续真正的贵族制度。

    周三晚上五点半，我们如期到了龙家，几位长辈尚未到场，大厅已经布置得富丽堂皇，上次所见的彩色绸带换成了淡淡的香槟色，柔和得悬挂在房顶四周，四角悬下流苏挂坠，显得华丽庄重。

    他的母亲很热情得招待我：“你叫小芯吧？来来，仪式还没有开始，先吃些点心吧！”

    我看着这个分明已到中年，目测年龄却至多三十五、六的女子神采奕奕得为我送上一整盘色彩纷呈的慕斯蛋糕，随即是奶茶、咖啡和果汁。如我初次见她一样，她脸上挂着柔和甜美的微笑，婉约的唇线、和精致小巧的鼻梁显得玲珑，白皙的肌肤仍旧紧致光滑，只有眼角现出几道细纹，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观，反而让那双典型的杏核大眼更显母性的柔和。这一次我看清了，龙的眉眼形状很像他的母亲，因为深陷在欧洲的脸颊轮廓中，不仔细看很难分辨。

    “小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别客气，爱吃什么自己动手，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对于入族这件事，她表现得和龙一样欣然神往，可不知为什么她说话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叹惋？

    很快龙的父亲也走到餐桌边，纯种的德国血统，和龙几乎一样的脸颊轮廓，鼻梁骨微微凸出，使他的眼眶看上去更深，他的眼睛是金色的。

    “小芯，吃。”短短三个字，就听出他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看来龙的中文多半是和母亲对话学来的。

    我像他们微笑点头，端起一杯奶茶抿了一口：“叔叔阿姨你们好，谢谢，我就不客气了。”

    龙的母亲在我身边坐下端来一小块抹茶慕斯：“只记得小龙说你喜欢抹茶口味的。”她满脸喜色和宠溺得看着我：“等下可要改口了，按照中国的习惯，你该叫我们干爹干妈。”

    我脸上一热，有些腼腆得笑了笑：“嗯。”

    龙坐在我的另一边，兀自拿起一块咖啡蛋糕：“爸爸妈妈，小芯来了，你们就忽略我这个亲儿子了。”

    正说笑着，我的手机响起来，是我爸：“我们快到了。”

    我起身出门迎接，我爸妈手里提着水果补品，完全是中国礼数。我有些尴尬得接过：“呵呵……外国人不兴这个……”

    “来了就好，还带什么东西！”龙的母亲笑意盈盈得迎上前来，完全的中国式客套：“你们是小芯的父母吧？欢迎欢迎！”

    趁着管家接过我爸妈手上的礼品，又一路领客向前的当口，我向他们一一介绍。看着他们彼此友好得点头谈话，我心里松了口气。不愧是我的父母，尽管时常觉得他们偏激，但他们的待人接物绝无瑕疵。

    龙的母亲同样拿出饮料招待，刚坐下不久，门铃响了，这一次是展源拓。

    龙看了看我：“是他？”

    “应该是吧。”我忍不住起身向门边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心里一阵紧张——他会是一个人还是……

    大门打开，展源拓站在门口的身形显得有些局促，当然，很快便看到了使他局促的原因：从他身后侧一步走出的梵如韵。

    “是小芯的朋友吧！”龙的父母同样热情得招呼他们入座，他们带了一瓶看上去很高档的红酒。

    展源拓上前一步身体略微前倾，奉上礼物：“叔叔阿姨，你们好，上周承蒙款待，不成敬意。”

    “哪的话，就怕你住不惯呢。”龙的母亲伸手接过，“来，小芯和她的父母已经到了，你们也快坐下吧。”

    展源拓眼神一滞，扫过我的父母又定在我的脸上，竟是满脸的责问。我这才发现忘记告诉他我父母也会到场的事。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现在的身份，是梵如韵的男朋友。

    耳边响起龙的低语：“小芯，她是谁？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表示暂时不谈，刻意避过梵如韵带有敌意的目光：“展源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龙的父母，那是我爸妈。”

    我的父母也起身示好，稍一回头，便捕捉到我妈眼中疏忽一瞬的不悦，但是她一如既往得端庄得体，恐怕那微乎其微的蹙眉只有我能分辨。

    她笑着点头：“你们好，你们是小芯的同学？”

    展源拓正要答话，梵如韵先挽着他的手臂开了口：“阿姨你好，源拓和羽芯是高中同学，我叫梵如韵，是源拓的女朋友。”

    我暗暗瞥了她一眼，这嚣张任性的小妮子倒是很会演戏，竟是一副和我八代挚交的模样。

    “噢，好好。”我妈寒暄着点头，我又捕捉到她眼底细微的松了口气一般的神情。我叹了口气，看来要我妈认可展源拓这准女婿实在是件难事。

    果然，所有人刚入座，我妈就在我耳边絮叨：“他不是和你那些‘不三不四’的同学一道的么？怎么回事，你们现在还有联系？”

    我心里一怒：“什么不三不四！别乱说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父母在这点上尤其偏执，尽管他们已经能接受我的现况及新的交际圈子，放任不予干涉，但对于高中时的那些人，他们始终带着一种难以抚平的警惕。别说看见，就算只听见我说他们的名字都会一触即发，仿佛见了敌人的刺猬，立刻弓起身子伸展全部的刺。

    我瞥了展源拓一眼，他很尴尬，似乎还有些紧张。不过，让我欣慰的是这些天不见，他的父母倒是把他照顾得不错，气色也好了许多。眼神稍一移转就看到在他身边如胶似漆的梵如韵，她在听到展源拓说“承蒙招待”的时候一定已经意识到他“失踪”的那段时间都是住在这里。可不得不让我佩服的是，她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悦，仿佛这是一场戏，她无比忠诚得扮演着自己的角色，那个与展源拓相亲相爱的角色。

    我合下双眼催定自己的情绪：别去看，别去看！那都是假象！

    用完点心，龙的母亲让龙一起绑着收拾餐桌，并且刻意得打发保姆带领我们参观宅邸。就在我的父母和梵如韵对花园里的小型喷泉唏嘘不已的时候，我被展源拓一把带出了人群：“怎么不告诉我你爸妈要来？！”

    我看着他满脸的责备，委屈得嘟了嘟嘴：“忘了……对不起，时间很紧嘛。”

    他拉着我向墙角边走去：“你看我什么准备都没有，万一给他们留了坏印象……”

    我撇了撇嘴：“算了吧，你今天给他们的印象是我的一个有女朋友的同学，而已。”

    “羽芯！”他用力抓着我的手：“你知道我是没办法……”

    “我知道。所以你做再多准备都没有用，总不至于让我爸妈知道我们三人的尴尬关系吧？或者挑明了你的爸妈那么排斥我？”我看到他眼中一痛，顿时收了所有赌气话，反握住他的手：“不要急，总有一天我会向我爸妈正式介绍你的。”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