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天使过境 驱走几分寒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一包递巾抵到我面前，抬头，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隔壁班的男生，小麦色的肌肤，阳光的轮廓，眉眼冷峻深凹，衬出高挺的鼻梁，唇线分明。他的眼睛是褐色的。

    “谢谢。”我无力得扯了扯嘴角，继续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前走。

    “你没事吧？”他又拦在我身前：“发生什么事？”

    我再次抬眼，为什么他眼里灼灼的忧心和他这么像？脑中一阵晕眩，迷蒙了视线，展源拓？！

    我眨了眨眼，眼前却仍是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男生。不觉苦笑，摇了摇头，又是一阵晕眩袭来，眼前忽然黑蒙。

    耳边是他惊慌的叫声：“陆羽芯？！”

    再睁眼的时候，毫无意外得躺在一片苍白间，手背上又一次扎了针管，透明的药水滴滴答答灌入血脉。

    “你醒啦？吓死我了。”是那个男生，他微微弓着身子迎到我面前，一脸局促的笑，却显得温暖。

    我的手臂上一阵暖意，低头一看，是他用沾了温水的毛巾覆盖在液体进入的部位缓解我的不适。鼻尖一阵酸涩。

    “你怎么了？弄疼你了？”他有些慌乱得摸了摸我的额头：“你还在发烧，一定要挂水的，坚持一下。”

    我往四周看了看，这一次不是在单人病房，床边拉了帘子，隔开外界纷扰。我低下头，轻声：“谢谢你。”

    “不客气。”他很快回答：“我叫莫求。”

    我向他礼貌点头：“你好，我叫陆羽芯。”

    “我知道。”这才注意到，他笑起来的时候，右侧脸上有个浅浅的酒窝，竟有些俏皮。

    他顿了顿，眼底的关心若隐若现：“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受欺负的话要告诉老师啊，你这样死扛着总有一天会撑不住的。”

    我心里一震，又酸了鼻尖，赶紧扯起笑容掩下麻麻的泪意转了话题：“你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莫求？”

    “嗯……”他在我的笑容里明显一怔，只是这一怔神，又让我心里一抽。他笑着回答：“乞求的求，我爸告诉我，人生凄苦苦在求不得，最重要是放得下。所以给我这个名字，希望我明白平淡是真，不要过度奢求。”

    我安静得听着，他解释自己名字的时候眼里藏着小小的雀跃与得意，仿佛那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见我满面淡淡的笑，他双眼灼灼得靠近：“你猜我爸叫什么？”

    “什么？”

    “莫……装！哈哈，好笑吧？就是做人要真诚，不要伪装的意思，每次他懒懒的说累，我妈就会戳着他的肩膀说莫装莫装，做家务去！”

    “还有啊，他的同事也常常拿他的名字开玩笑，尤其吃饭的时候，每次他说不行不行不能喝了，大家都会起哄说‘莫装，喝！’”

    “就连我爷爷都会拿他开玩笑，常常拍着他的头说：‘都叫你莫装了，还装！’哈哈哈……你不知道那时候我爸多无奈……”

    料峭的冬日，我被折磨至残喘。是不是曾经也有一次，醒来的时候满眼苍白，手背上扎着尖锐冰凉的针管，召唤那叫做抗生素的元素为我抗战。身边换了一张脸，却是相似的焦心难耐。

    莫求，这个有着奇怪名字和灿烂笑容的男生，一直在身边喋喋不休得说着无关痛痒的笑话。让我从敷衍的微笑，变成真心的嗤笑。我能感觉到他想说的不止这些，可他什么都没有问，陪着我一起回避那令人尴尬的无奈。

    白色的床帘隔绝了外面的人，甚至空气。我闻不到扎根在心里的气息，却意外得安详温暖起来。

    “谢谢你，我没事了。”我轻轻抽出拔针后由他按着的手背：“你快回去吧，我等下再走，让人看到你陪着我不太好。”

    “没有的事！”他不以为然得拿出一个拎包打开：“你那套脏衣服不能再穿了，这里有套新的，尺寸……”他抓了抓头：“我目测的，呵呵，要是不合身的话也只能先凑合了。”

    我顿时惊大了眼：“你买的？什么时候买的？”拎包里真是应有尽有，按着我的穿着习惯，从长裤绒衫到尼外套，甚至包括内衣裤！

    他看到我拿着内裤不解得看向他的时候，小麦色的肌肤顿时一红，讪讪解释：“这个……这个……你如果不喜欢可以不穿。”

    我无奈得瞥了他一眼：“快到隔帘外面去。”又一边动手换衣服一边好奇：“尺寸到挺合身的，你怎么动作这么快？！”

    他在隔帘外背着身子“嘿嘿”两声算是回答，再无其他。

    冬日姣好的午后，四周的杂质渐渐沉淀，依旧随处可见冷眼侧目，闲言碎语却少了很多，也不再有人对我动手动脚。或许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我懒得思考究竟是他们变得轻渺，还是我不再重要。

    你我都是拉线木偶，逃不开命运的手。他站在云端只随手一抽，几只留的伤痛自有几只来帮你揉。站在一段时间的尽头，生活与生活断一瞥回眸两头，我记得曾路过沟壑迷障，却不知最终又要被谁赶走。

    忽然开始有一个人，随时出现在我可能去到的地方，如影随形。下课，他站在教室门口，如果我要上厕所或者去小卖部，他会悄悄跟在身后直到确认我安然无恙。中午，他又早早得为我买来午饭，恰巧，他选的菜都和我的口味。

    莫求，奇怪的名字，奇怪的个性。只一次意外的相助，竟被他当成了任务。我开始记得他的脸、他的肤色、他笑起来的时候右侧脸颊的浅浅酒窝，他眼中明晃晃不知为何而生的怜惜，甚至，他的味道。

    被斩碎的时光悄悄围拢，试图聚合成原先模样，迷迭般纠绕不休。

    手机难得得震了起来，一震却是一连串，我紧收着心房，短信一一打开。

    米浩天：“你仁一时”

    沈航：“我义一世”

    马豁：“七子不惑”

    徐以露：“不离不弃”

    何筱筱：“永世不灭”

    慕容纤：“对不起，回家吧。”

    展源拓：“生日快乐，一起吃饭好么？”

    是谁，在心里打起了水泡，咕噜噜得沸腾翻涌。谁说麻木了就不会痛，要有多麻，又多木才足够。

    拉开笔袋隔层的拉链，安静躺着的美工刀诱/惑着我的手，而那些短信，蛊惑着我的心。

    他们太了解我，一个人的生日、一个半月的离别、往昔的誓言，句句踏上我心底最甚的柔软，轻轻揉捏，挑逗不堪一击的记忆之瓮。

    也许谁对谁错真的没那么重要，但那也只是因为一切已经从我的世界消失不见。

    泪水附着在眼里，绚出破溃血色，将完整细小的血珠折成毫无规则的绽放。鲜红的，与生命有关。逃离了，却悄无声息。它们曾是我的生之本源，只一道伤口的疼痛，却可以无知无觉得流走。

    逃走吧，都走吧，离开这不中用的我，给你们自由。

    直到周围响起“嘶嘶”倒抽冷气的声音，我才发现自己的左臂几乎血肉模糊。伤口都不深，血色浸润了划裂的皮肤，红白鲜明，氤氲成一片。

    “陆羽芯！”是谁叫着我的名字，带来这样熟悉的震怒？

    莫求我们教室，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刀：“你干嘛，找死啊！快去医务室消毒止血！”

    “噢。”我怔怔得看着他，心里却反复得问，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不是他！“没事，我去洗手间洗洗。”

    “不行，会发炎！”

    “我有碘酒。”

    人形容痛，说那是切肤之痛，其实切肤又能有多痛？我常常说，碘酒淋过伤口，像成长的痛楚，一瞬间穿心而过，余下炙热的麻木。于是我身边有刀，也有碘酒。我又成了异类，争议四起，可我真的不在意，就这样被嫌弃和远离，才好。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