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两害相权，谁是轻？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在想什么呢？”展源拓拉上窗帘，轻轻在床边坐下：“不是困了么？睡一会儿吧。”

    我怔怔得他几乎完美的脸，眼里不自觉得凝成笑意，而这笑意，又因疏忽一瞬难以长久而显得苍淡。

    我怒了努嘴，撒娇道：“手臂，又冷又疼。”

    他愣了愣，伸出双手很小心得圈住我的手臂：“这样好一点没？”

    “嗯。”

    “那乖乖得闭上眼睛，好不好？”

    我摇摇头，继续一瞬不瞬得凝视他的脸：“展源拓，你真好看。让我再看你一会儿吧，以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眼神一收，双手不自觉得一震：“为什么？”他的表情柔柔得化成掩不住的哀伤：“陆羽芯，为什么你一再推开我也拒绝我的关心？你讨厌我吗？”

    我心里轻轻发憷，这一层轻纱，究竟能阻隔多少情动？暗自滋生的情愫，在我和他之间疯狂蔓延，只消片刻便可燎原。倘若听之任之，眨眼间又再湮灭，将是多大的痛楚，多深的诅咒？

    “我不讨厌你。”我撇开眼神：“可是也……不喜欢你。”

    他的表情猝然一痛，我的心又何尝不是？他的手心有些湿凉，却仍是紧紧环着我的手臂。良久的沉默，他抬起头空置眼神：“羽芯，何必自欺欺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管那些事，让我去处理，好么？”

    我鼻根一酸，瞬间溢出泪来，悄悄用不挂水的手擦掉，张嘴呼吸不敢让他发现。他幽幽颤出的语调像是越过我的耳膜直接传进我心里：“羽芯，我好想和你在一起。”

    我一惊，应激性得抽出手，猛的一阵刺痛，眼看着进针处鼓起一个大包。他有些慌乱得按响服务铃，又对着墙上的对话器大喊：“肿了肿了！快来拔针！”

    我无奈得伸手关上补液调速器：“别那么紧张，跑水的事常有啊，关了就不痛了。”

    护士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房间，打趣道：“小两口打情骂俏了？”她轻巧得为我拔了针，又换一只手：“看把你男朋友紧张得。不过下次小心啊，多扎一针多吃一针痛。”

    “嗯嗯！”我乖乖点头：“还有多久挂完？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回去？”她愣了愣：“明天吧，你同学为你付了两天的床位费，只怕你休息不好，强烈要求医生在病历上加一句‘留院观察’呢。”

    “一夜啊……”我瞥了一眼展源拓，他一脸险恶得坏笑着，顿时让我心里发毛：“咳……我能不能不住？”

    “钱都出了干嘛不住？”她替我重新调节好滴速：“而且你现在已经不能办出院了，既然办进来了我们就对你有责任，所以最好不要走哦。况且……这特等病房多少钱一夜知道么？六百块啊！比一般旅馆都贵。”

    我怔怔的看着这个有些聒噪又很亲切的小护士，也就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岁的样子，忍不住开起玩笑：“哪有你这样推销病房的呀……好吧，反正都出钱了，住就住吧。”

    “嗯！”她点了点头：“晚饭待会儿就送来，你只能吃半流质，面条和粥，你自己选。”

    “啊！都晚饭时间了吗？”我看了看窗外，拉上窗帘之后竟没有发现已是黄昏：“展源拓，你快去吃饭吧。”

    他犹豫片刻，抬眼看了看剩余五分之一左右的补液：“还是再等等吧。”

    “什么呀！”我推了推他：“我又不是笨蛋，按个铃还不会么？”

    他耸了耸肩：“我不饿。”

    我虎着脸问：“你午饭吃了么？”

    他愣了半晌：“可你现在在右手上挂水，我走了，你怎么吃饭？”

    我正要说没关系，看到他的表情却又不敢争辩，讪讪道：“那你速去速回，我等你回来再吃。”

    他凝出一抹笑意，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枚轻吻：“那你乖乖等我回来。”

    他刚出门不久，慕容纤紧随而至。我一愣，竟有些莫名的心跳加快。

    她动作轻柔得带上门在我床边坐下：“好些了么？”

    我点点头，心里一阵窘迫：“那个……我和他……”

    她握起我的手，嘴边扬着笑，眼里却有些苦涩：“你喜欢他吧？我心里一紧，“不”字还没说出口，再次被她拦断：“其实我知道，他也喜欢你。”

    我愣了愣，顿时说不出话来，像个犯错的孩子低下头，脸上一阵潮热。

    她轻笑一声，握着我的手紧了紧：“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我，可能你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吧？”

    我急于否认：“没有没有，你不要想太多，你知道我……”

    “你听我说完。”她平静得再次打断我：“我的时间不多，要趁他风风火火得回到你身边之前把话说完。你啊，虽然处事比我冷静成熟，待人亲疏明晰，好像从来不存在模棱两可的关系。可是关于感情方面，我可是你的前辈。”

    她顿了顿继续说：“你并不喜欢你的男朋友吧？否则你不会从不带他露面。你喜欢所有被你认可的人之间都很融洽，不存在隔阂，融成一个圈，你才能游走自如。如果你允许断点的存在，那只能代表他在圈外。”

    “至于展源拓……他的确很特别，而更特别的是，我们都能看出来你面对他的时候和面对任何人都不同。对不起，我曾经用友情做赌注希望你退出，给你和他都带来那么大的困扰，现在……我退出。”她轻松一笑：“如果你们相爱，就爱吧。”

    我愣了半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闷闷得难过，就好像最初放暑假的几天，因为一时无法适应有很长的时间不用早起上课，心里总不太踏实。慕容纤突如其来的放手几乎让我有一种突然获释的欣慰，却依然……不敢伸手。

    “纤纤……你别这样……”我讪讪得扯起嘴角：“我和你不一样，爱情对我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品，不像你每次都爱得那么投入。我不是要把他让给你，我们性格相似，相貌也差不了多少。就算他喜欢我，或许也只是因为一时好奇，又坐得比较近……况且你知道，我也不是单身，不管喜不喜欢，他是我的初恋，给过我承诺，对我嘘寒问暖百般纵容，我不想轻易伤人，你明白么？”

    她皎洁一笑：“你那个神秘男友既然从来都不露面，你完全可以脚踩两条船啊！”

    我一惊：“什么啊！这怎么可以！”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这种感受，只是对‘初恋’的盲目守旧，如果一时适应不来，可以暂时兼顾，等你发现其实换个男友并不是那么不堪的事情，自然就能做出选择。”她又握紧我的手：“羽芯，你就是为自己考虑得太少，人有的时候必须自私一点，虽然我们都不怎么爱自己这个个体，但我们都要学会怎么安抚自己的心，不是么？”

    “况且……”她向我挤了挤眼睛：“我已经打算接受米浩天了，你说得对，他追了我那么久，的确应该给他一个机会。所以展源拓这个烂摊子，只好丢给你来收拾了！”

    “纤纤……”看着她分明苦涩却故作轻松的表情，我分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感动还是愧疚多一点。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伤害自己也不要伤害她。可是，展源拓呢？他们两个相比，我又可以伤害谁？

    这难题，终究无解。而那一夜，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医院过夜，有一个王子般的男人侵浸在月光里，比纱帐更柔和的柔和、比阳光更温润的温润。他一直轻轻握着我的手，用细腻沉磁的语声对我说话、唱歌、念出一个个童话，公主和王子幸福得在一起的故事，直到我带着微笑睡着。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