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无波影自动（二）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潄玉宫刚刚传了午膳，却见帝王的御辇到了跟前，红棉不由欣喜，吩咐茯苓再去添菜。

    成曦帝见桌上已有几样自己爱吃之物，就摆手示意不用。见帝王的眼睛瞟向糟的鸭信，茯苓快手快脚挪至近前。有几日未见红棉，到是有些牵挂，握了她的手，觉得有些凉意，问道：“怎不多添件衣物，总是让人不放心。”说着将那小手团进自己掌心。

    红棉见成曦帝此刻一身轻松，知道已经忙过一阵，心里欢喜。记起早上蒸的桂花糕，吩咐茯苓呈上来。

    成曦帝拈起一块，入口甜香，软糯可口，极力称赞。想着后殿月桂开得好，忆起当日曾对红棉说，待丹桂飘香，与她共赏，吩咐茯苓等人速去准备。

    又见架上新摆两盆蓝牡丹，开得极好，不由诧异，问道：“这是长宁宫的？”

    红棉见问，笑道：“今早太妃相召，要配太后生辰那日的衣物，说我配的好，非要赐簪。春华姑姑又送花来，觉着殿外都是菊香，又不能糟蹋了它，只好摆在此处。”

    一面说，一面将那簪子给成曦帝看，“我只捡素淡的挑，取了这支，说是昔年先帝所赐。”

    成曦帝并不识得钗钏之物，宫中的老人只有端木在眼前，遂拿给他看。端木公公自幼的本事，过目不忘。只一眼就验明了正身，恭身回道：“这话不假，这是昔年太妃被册封贵妃时，先帝当场赐下，守着众人亲手为她戴上。如此金贵之物，竟然舍得给了娘娘。”

    成曦帝沉吟良久，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又将簪子放回红棉手中，“好生收着吧，莫拿出来招摇。”

    红棉伸手覆上成曦帝的眉头，“说过了，喜欢你笑的样子，总是皱起眉头。你不喜欢，我不戴就是。”回手递给茯苓，命她收起。

    “哪有此意？”成曦帝轻轻一笑，将那小手放入自己掌心，“只是怕你卷入宫中事非，我只愿你日日平安，天天开心，一根簪子有什么打紧，你要喜欢，我寻了好的送你。”

    红棉晓得成曦帝的心意，怕她惹出不必要的祸端，更无端卷入两家纷争。她不愿帝王为自己担心，只将话叉开，娇嗔地望向成曦帝，“都说了喜欢陛下笑的样子，陛下今日就是不笑，必是心里恼棉儿收了礼，嘴上不说。”

    娇言俏语，后宫中尚无人敢这样同成曦帝讲话。成曦帝再也撑不住，朗朗大笑，将红棉圈入怀中，手指点上她的额头，“越发纵的你不成样子。”

    茶香缭绕之下，是他略带深意的双眸。也不管有人没人，直接覆上红棉的樱唇，惹得红棉又急又羞，用手去推。端木公公立刻挥手，众人低眉顺目，悄悄出了殿堂，只留下两个深情相拥的人影儿。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八月初三，正是纳兰太后的生辰。

    天将五更，众妃齐齐按品装扮，去玉辰宫行礼。纳兰太后着了大红宫装，喜气洋洋，端坐在正中高大的凤位之上，安然接受了众人的跪拜。

    既是太后的继子，又是即位后第一个千秋，成曦帝也作足了功夫。今日免了早朝，他去淑房殿接了纳兰皇后，两人一身明黄的礼服，一举一动彰显着皇家的尊贵。

    帝后一同乘辇来玉辰宫，诸妃早已等候多时。皇帝走下步辇，牵起皇后的手，一同进入大殿，给太后行了礼。

    纳兰太后直说不能受皇帝大礼，成曦帝很坦然地拜下去，“百善孝为先。朕虽贵为天子，总是母后的儿子，母亲受儿子参拜，天经地义。”

    一番话不独说得纳兰太后泪盈于眶，底下众妃也深感成曦帝孝义。她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不晓得深宫的过往，只知道成曦帝母亲早逝，由太后抚养成人。眼见如此和谐的场面，台下帝王器宇轩昂，人中之龙，自己的侄女光彩照人，母仪天下。这一对璧人，让太后心花怒放。普天之下，只有她跟她的儿子侄女才配穿得明黄色，这天下，是她们一家人的天下。

    志得意满，纳兰太后又燃起年轻时的雄心，傲然望了一下殿下诸妃，她们都只配为她纳兰家的女儿做嫁衣裳，在这种场合，能陪在皇帝身边的，只有她的侄女。

    吉时到，玉辰宫赐下长寿面，每人一碗，象征长寿的银丝面盛在宝蓝色的细窑瓷碗中，热气腾腾，众人就在玉辰宫用了早膳。

    皇帝和皇后献上明珠一斛，玉佛一尊，为太后添寿，太后笑得合不拢嘴。皇帝饶有兴致地望向殿下诸妃，“不知诸位爱妃给母后带了什么礼物，朕很好奇。”

    看纳兰太后心情大好，皇后也有心讨巧，眼见成曦帝拉着自己的手，人前还是一幅伉俪情深的样子，自然不会抹了自己的面子。乃笑咪咪望着皇上：“陛下，不如陛下出个彩头，看哪位妹妹的礼品新巧，就得陛下这个彩头，如何？”

    听闻皇后此说，诸妃人人兴奋。本来太后生辰，人人逢迎，都觉得自己备的礼品精致，自然愿意出彩。

    成曦帝朗朗笑着，望向殿下诸妃，“既然皇后如此说，朕就出个彩头，哪位爱妃拔得头筹，朕就许她一个心愿如何？”此言一出，人人雀跃。

    今日诸妃知道皇帝前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十分喜庆。红棉自然是随俗，换下一惯的素装，着了一件石榴红棱宫裙，斜斜绣几朵玉色芙蓉，胸前捧出大大的一朵，在三千粉黛中并不出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不是她想要的样子。

    与成曦帝心有灵犀，两人目光远远交汇，只轻轻一望，又垂下头去，无意做今日的主角。

    慧妃迫不及待，亲自呈上自己备的一棵玉珊瑚，高有两尺，晶莹剔透，华彩流彰。众人喝彩之声不断，慧妃面露得色，纳兰太后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头。这孩子果然炫富，已经提醒过她，还是改不了张扬的毛病，进了宫也有许久，未有什么见树，真是白白浪费了四妃之一的位子。

    众人见那珊瑚难得，齐声喝采。唯有成曦帝暗自调笑，都说纳兰家富可敌国，一个小小妃子出手如此阔绰，此言到也不虚。

    慧妃犹自不觉，开口说道：“此是臣妾多方寻得，此物富丽堂皇，正配母后您老人家的身份。”太后昔年也是极尽富丽，如今成曦帝即位，知他不喜奢华，收敛了许多，也暗自劝解了诸妃，未曾想慧妃仍如此张扬，面色有几分不虞。

    安妃见慧妃如此炫富，恐太后不喜，有心为她推脱，乃取自己亲手制的宫装一套献上，将方才的话题叉开。太后见那宫装颜色合度，十分细致，即显高贵，又不抢眼，显是费了不少功夫，这才面色稍安。说道：“安忆这礼难得的是心意，哀家喜欢。”

    慧妃依旧眉飞色舞，待要再说，被安妃轻轻拉了一下衣袖。

    其余人等，也争先恐后，将庆生之仪献上，多是自己的针线之类，也有小巧精致的珠宝玉器，却都只求新奇，不炫富贵，太后一律说好，命长福收过。

    红棉无意夺魁，看时候差不多，呈上自己准备的菊枕，轻轻笑道：“臣妾也想不出母后还缺什么，只好妄自揣摩。此枕内填了菊花跟决明子，可以清心明目，愿母亲时时舒心顺意。”

    太后笑道：“众妃如此，更慰哀家之心。金银珠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留有几时，还不如自己所制的微物，更有个孝心在里头。这些日子，哀家眼神的确大不如前，谊妃这个礼物，甚合哀家之意。”

    扫了一眼慧妃送的那玉制珊瑚，笑到：“皇帝，慧妃虽然有心，只是这礼物太过贵重，尽充了国库，也算哀家的心意吧。”

    成曦帝点头称是，言道：“母后对国之大义，让朕十分钦佩。”又扫向台下诸妃，慨然言道，“众爱妃当以母后今日之表率，齐力同心，则家国无忧矣。”

    众人赶紧起身，谨遵圣谕。

    太后笑道，“好了，好了，今日是阖家欢乐，皇帝也不要如此严肃，就让大家乐乐吧。”

    又扫了众人一眼，故意嗔道：“欺侮哀家年龄大了记性不好，哀家脑子还清醒着呢，梨修容今日怎么没有动静，没带礼物过来，怕哀家找你要不成？”说的众人都笑了。

    梨修容不好意思地立起身来：“臣妾确是诚心备了礼，只是见各位娘娘送的新巧，臣妾又不敢献上了，太后请看。”

    梨修容呈上的，乃是她亲手抄的佛经一卷，字字句句尽心描绘，费了不少时日。她羞涩地说道，“此是臣妾沐浴熏香，静心抄就，为太后祈个平安。只是未考虑周全，觉得太过简薄，又不好意思出手。”

    纳兰太后哈哈大笑：“哀家最喜欢的就是心意二字，难为你一片诚心。只是还差着如贵嫔的一份，怎么还不见啊？”

    如贵嫔听闻此言，赶紧立起身子：“太后娘娘真好记性，非是臣妾故意拖后，实是琅嬛听到今日娘娘过寿，必要代替臣妾，亲来献礼。这些日子一直琢磨着这事儿，今日央臣妾带她过来，臣妾怕她扰了太后，正犹豫着要不要宣她上来呢。”

    太后闻言皱了一下眉头：“这就是这你的不是，哀家只这一个孙女，你怎么把她扔在宫外头了，快传进来。”

    如贵嫔起身道：“是，臣妾记下了。”

    去不多时，带了琅嬛入内。那琅嬛也不俱生，随了如贵嫔入内，脆声道：“琅嬛给太后奶奶请安，祝太后奶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童声清越，如银铃乍现，十分动听。太后的眉头舒展，笑语盈盈：“乖琅嬛，快到太后奶奶身边来坐，你给奶奶带了什么礼物啊？”

    琅嬛从怀中取出一幅画，恭恭敬敬献上，太后一瞧，不由合不拢嘴。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