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初来仪（五）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红宵帐底，鼓漏更残。

    朦胧的月光透过银红的纱扇静静地洒了一地，成曦帝望向怀中沉睡的女子，那两片长长的睫毛微微低垂着，投下一片暗色的剪影，随着呼吸轻轻地颤动，如同蝴蝶的翅膀一张一翕。成曦帝伸手出去轻轻拂动了一下那长长的睫毛，许是累了，怀中的女子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并没有张开眼睛。有一缕长发滑下来附上了成曦帝的面庞，成曦帝轻轻拿在手中把玩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气在他指间萦绕。

    月光下那张洗尽铅华的素颜淡若雏菊，幽若芳兰，眉宇间的一缕青涩还未完全褪去，却已有了初历人事的妩媚与娇憨。成曦帝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听不出是满足还是遗憾。至少心里有些安慰，她的谊妃来自别国，在宫中没有任何背景，他不用担心她是谁的眼线，或许在这宫里，他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淡淡的馨香让他有着些许不舍，他没有放开怀中的女子，只是随手拽了一下大红锦被盖在身侧的人身上，然后闭上眼睛。

    晨曦初露，成曦帝听到帐外清脆的三下拍手声，知道是早朝时间已到，端木公公在催他起身。小心翼翼翻身而起，怕惊醒了身边沉睡的人儿，望向红棉的眼睛，却发现已是澄明如一湾春水，微微荡漾。

    “陛下，让臣妾为陛下更衣。”红棉的脸上不胜娇羞，心里诧异自己如此自然地用了“臣妾”这个词语，一点也不绕口，却仿佛演练了千百遍。她记起陆皇后，记起德妃、馨妃，还有这宫里的纳兰皇后、如贵嫔的笑脸，一个个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她想刻意地记住一些东西，却发现根本来不及捕捉。不知道那张张明媚的笑脸之后，湮灭的是怎样的真性情，那一瞬间，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哗啦一下破碎了，扯得她心痛。

    成曦帝望向身侧那羞涩的女子，不由露出微笑，他微笑的样子实在很好看，如同一抹朝阳，淡淡的，暖暖的，触手可及，又使人安心。红棉欲披衣下床，却被成曦帝轻轻按住：“昨夜里累坏了你，再休息一下吧，天还早呢。”

    成曦帝满意地看着红棉登时红了脸，扭过头去，忍不住轻轻而笑，咬住她的耳垂。红棉慵懒地眨了一下眼睛，手从背后绕上成曦帝的双肩，将脸贴上他的脊背。那淡淡的体香让成曦帝的呼吸急促了一下，身子一顿，回首吻上那绵软的两瓣红唇，揽温香满玉在怀，却听到殿外的掌声又清脆地响起，不由懊恼地皱了一下眉头。

    “哧”的一声轻笑，背后的女子到底披身下床，“让臣妾为陛下更衣吧”，那眸光轻轻一转，满室的辉煌都失了颜色，只余下红棉心里轻轻的叹惜，原来，有许多东西不用教就可以学会。

    “不劳爱妃”，成曦帝再次掬美人入怀，在红棉眉心印下一吻，看她脸上红晕又起，才满意地击掌回应。

    只见殿门轻轻打开，宫女打起纱帐、床幔，端木公公手捧朝衣朝靴立在一侧，当职的宫女快手快脚为皇帝更衣，一会儿的功夫刚刚那温朗如玉的男子就变成了君临天下的帝王，眼光里有了一丝无法掩去的凌厉。

    所有的人都摒神静气，只等着帝王差遣。那凌厉的目光轻轻一扫，只在望向红棉时有了淡淡的笑意：“爱妃再歇一歇，等会儿随皇后去给太后请安，朕下了朝去太后殿里接你，如何？”

    红棉含笑点头，盈盈一拜：“臣妾谨尊圣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双温暖的大手亲自搀起新妃，笑语如三月春风：“何须行此大礼，好好等着朕。”轻笑声中，斯人渐渐远去，红棉再抬起头看时，帝王已经转出屏风，身边只余淡淡的龙涎香。

    又等了片刻，跟皇帝的人去了，傅嬷嬷才进得殿来，身后跟着茯苓跟青黛，一脸关切地望向红棉：“公主，还好么？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有什么不好的？”红棉脸上有淡淡红晕：“劳嬷嬷挂心了，陛下待红棉好得很。”

    “那我就放心了。”傅嬷嬷望向红棉，脸上也挂着幸福的笑意。她怎会不知道红棉的心里藏着谁的影子，只不过公主比她想像的聪明，知道在哪个舞台扮演哪个角色，这么多年，她们都习惯了作戏，常常分不清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不过这并不妨碍彼此间的信任。

    泡在宽大的木桶中，干玫瑰花瓣浸了温水变得饱满，仿佛生命骤然鲜活，下一刻那含苞的花蕊就会绽放。红棉记起昨夜自己躺在成曦帝的身下，也如同这样一朵欲开的花苞，只等春风一度，绽放的那刻。有几分失意，有几分羞涩。轻舒玉臂，看身上布满斑斑痕迹，颜色淡红，又忆起成曦帝那令人滚烫的唇舌与双手，脸上骤然变得火烫，红晕娇艳压过了桶中绽放的玫瑰花。

    茯苓跟青黛服侍红棉更衣，红棉丽质天成，平日妆极素淡，今日又娇晕满颊，到不用胭脂晕染。两人只取香汤为红棉净面，淡淡傅了朱粉，云鬓低挽，一支荷花碧玉簪攒住一朵硕大的银边喷纱叠皱粉荷，簪子顶端花芯之中一串珍珠流苏低垂，正对眉心，添了几分妩媚。取了红棉当日自己绣的银色宽袖阔裙，三层裙摆之上腰衱嵌珠串玉，蓬曳如盛开的花朵，裙摆袖口都滚了阔阔的银色宽边，缀一色乳白的明珠。裙摆上几片淡莲，一朵粉荷，与发簪之上的荷花遥相响应。新妆初成，淡而不素，媚而不俗，华贵之中不失清丽。

    装扮好了，傅嬷嬷见时辰尚早，递上燕窝粥，请红棉用些早膳再去。红棉略喝了几口，因今日第一次请安，恐去迟了有人生事，就吩咐众人快走。

    天色晴好，凉风扑面，青黛取了玉色莲纹披风，为红棉披上，方与茯苓二人扶着红棉出来。见殿门口五色鎏金的步辇已经备好，红棉想着自己第一日请安，为示尊重，摇手示意不用步辇，命宫人带路行走即可。

    端木公公当日挑的宫人都极机灵，早有两个小丫头捧盂执巾在头前领路，红棉三人在后头相随。小丫头走的是近路，从秀水河畔转个弯，绕过花萼楼就到了纳兰皇后居住的淑房殿。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