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楚水长（四）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一路行来，渐渐走至边境小镇花溪，过了这里，就是钰雪国的地界。

    小镇美如其名，处处小桥流水，这个季节，水畔开满不知名的野花，浅紫粉白，草长莺飞，杨柳依依，枝叶扶苏，宛如江南。

    红棉来时，曾吩咐茯苓准备牵牛花籽，叫随行沿途撒在路旁。她也亲手缝制一个锦囊，放置花种，沿途随意挥洒。其实自己只是心中有所寄托，也不知有无机会再走这条道路，能不能看到亲手种下的鲜花。她知道牵牛花长势旺盛，只盼车马过处，来年春暖会有花开，也许有人会记起凤仪公主曾经打从此过。

    此刻行至边境小阵，红棉摸摸锦囊之中尚余浅浅一层花籽，乃尽情撒向这岫云国内最近一站。想到明日就进入钰雪国，心内也是无限感慨。

    花溪建筑很有地方特色，处处曲檐飞廊，民居皆是青砖黑瓦，平房小楼都是尖尖屋顶，秀里秀气，依水斜斜而建，有台阶通至水边。多数人家门前拴一只小船，真是水从门前过，人在画中游，美不胜收。

    花溪地方小，前来迎接的县令不想红棉随行人如此之众，忙了个焦头烂额，满头大汗。又腾出附近民居安置护卫军队，好歹都安置停当下来，心里惴惴不安，深怕怪罪。见陆锦之和颜悦色，红棉温婉有礼，这才长嘘一口气，偷偷擦去额头的汗水。

    迎众人进了驿站，用毕晚餐，那县令只管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到不像别处那般巴结。陆锦之看这县令言谈间略有焦灼神色闪过，乃温言笑道：“大人如有事，请自便即可，不必拘礼。”

    这县令连忙跪倒：“大人明鉴，非是卑职有意推脱，只因今日是此地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往常都是由卑职去宣布花灯会开始，这个时候时辰已到，所以心内焦急，对不住公主跟大人，请恕卑职招待不周之罪。”

    原来花溪当地居民多是米吉族，历代居住于此，民风淳朴，性质天然。花灯会是他们一年一度的盛会，极其热闹。红棉来时在路上看到许多穿民族特色的行人，想是为花灯会而来。

    陆锦之笑道：“大人快快请起，此乃大人冶理有道，与民同乐，乃百姓之福，何罪之有？”

    红棉也道：“大人自便，莫要客气。”

    这县令喜笑颜开，又擦拭额头的汗水：“此地花灯会极是热闹，不知公主殿下跟大人有意去观赏一番吗？”那语气倒像一个献宝的孩子，迫不及待要拿给别人分享。

    茯苓先“扑哧”一下笑了，这县令有些不好意思，却又继续说道：“让姑娘见笑了，本县地方偏远，平日少有娱乐，因此当地对这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十分重视。现在还没开始，待晚些时候，放河灯的多了，河里满是花灯，那才好看。”

    还想继续说下去，茯苓忍着笑道：“大人刚才不是说时辰就要到了么，怎么这会儿又不急了。”

    这县令对当地的花灯会十分重视，说起来就滔滔不绝，巴不得红棉她们能去看看，好锦上添花。此刻一经茯苓提醒，倒恍然大悟，急着告退：“多谢姑娘提醒，公主殿下，陆大人，卑职告退。”

    红棉笑着点头，那县令急急往外出，不小心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自己倒不好意思，又回头道：“失礼、失礼”，红棉也不在意，只挥了挥手，把茯苓笑了个前仰后合。

    红棉到底是少女心性，花溪美景如画，更兼是岫云国最后一站，此刻听得外面欢声笑语不绝，心情十分鹊跃。她很想出去观看，乃把探寻的目光转向陆锦之，陆锦之有些为难：“花溪地方虽小，然是两国交界，鱼龙混杂，何况外面人多，恐有闪失。不如让茯苓陪你登上楼顶观赏一下，如何？”

    傅嬷嬷也劝道：“陆将军说的对，公主千金之躯，小心为上。现下马上就要出咱们的国界，万事小心些为好。”

    红棉无耐点头，郁郁寡欢。领着茯苓往楼顶走去，陆锦之紧随其后。说是楼顶，其实不过两层之上有个小小平台，可容纳三四人，此时天色已黑，月色朦胧，只见那些弯弯曲曲的小河里尽是飘浮的河灯，样子各不相同，有的大些，里面点了三根花烛，十分明亮。有的只是一朵莲花形状，中间一根小小红烛，然粉花绿叶，十分漂亮。

    米吉族民族服饰跟汉人不同，窄袖窄裙，十分窈窕，少女腰间又有款式各异的银饰，叮铃作响，很是动听。她们手执花伞，半遮容颜，结伴而行，十分随性。

    原来这花灯会更是此地男女之间交往的一个聚会。这里民风朴实，远没有汉家男子女子诸多忌讳。女子遇到自己心仪的男子，往往取下腰间一根银链相送。男子如有意，会将银链寄上自己手腕，示意牵手。如无意，只须将银链交回女子身边的女伴，并无多少言语，女子也不以为意。

    红棉初时看不懂为何会有人牵手而去，有的人为何又转送银链，看了半日，明白过来，不由满面通红。望向身边的陆锦之，却见他一张如玉的容颜上也布满羞涩，嘴角弯弯，给了自己一个温暖的笑容。

    树叶浓密婆娑，街上欢声笑语，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的街角，那棵高大的槐树上，一个黑影静静地一动不动，仿佛与老槐树融为一体。他的眼睛望向远处的楼顶，小小的平台之上那几个模糊的身影，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微笑，轻轻地手在自己颈下做了个“杀”的手势。

    当然，他也没注意到，离他数米之遥，另有一黑衣人隐在阁楼一角，淡淡望向他，只是随意一瞥，眼神竟然酷如寒冰。

    夜风吹起，陆锦之的目光缓缓收回，扫过外面的人流，扫过街角的老槐树，也慢慢掠过那黑暗的阁楼，他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像是拿起了自己从不离身的宝剑。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