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狠心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灯火跳跃，半明不灭。短眉粗鄙，暗露狰狞。

    “就这些了，云大人。”身后的侍女小心翼翼地道。

    “好。你下去吧。”声音粗鄙且阴险至极，云荣海的狞笑又一次在嘴角绽开。刘子辰啊刘子辰，你终究是个情种，谅你再有贤能，终还是成不了大事。

    “爹，接下来该怎么办？”坐在他跟前的女子闪着一双扑朔的秋水眼，其间却有一丝说不出的忧切。云荣海道：“刘子辰的心毕竟软，让他突然与皇后为敌，他是怎么说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倒是可以给我们好好利用。”

    “……若玲不明白。”女子的眉头微微一蹙。

    云荣海低低一笑，耐心地引导道：“若玲，你想，而今皇帝卧病在床，皇后与刘子辰主政，然而实际上，今日一整天，刘子辰一点政务都没有管，相当于皇后一人在朝为政……”

    “啊，若玲明白了。”女子呵呵地笑，“爹的意思，是让皇后当政，对吧？”

    “不愧是爹的女儿。”云荣海满意地点点头，他素对女儿的聪慧自信不已，时至于此，他更是对她十分高兴。“只是，若皇帝哪日归天了，按常理刘子辰必然称帝，到时候便不好办。目前我们只得照顾好皇帝，当我们将一切安置妥当，再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刘子辰。”

    “……”话才落尽，女子的秋水眼中竟微微闪了一闪，原先的一丝忧切，竟化作深深的顾虑。然而她扑朔迷离的眼神，未让云荣海觉察。

    她不知道那算不算一种野心，然而她知道，如果爹成功了，她的野心，也就不再可能达成。

    *****

    金帘三道勾一抹龙纹，辉煌宫灯映一室空徵，一方金案台，一枚碧玉玺，等的不过是一场裁决。

    有一双纤纤素手拨开金帘，款款入内。才服侍完皇帝服药的太监退下来时，看见了这位突然前来的女子，不禁是一惊，却仍是款下身做礼：“参见陈妃娘娘。”

    眼前，陈玉妍淡淡点头：“免礼。陛下可用过药了？”

    太监回道：

    “回娘娘，陛下已服药用膳完毕，正在歇息。”

    陈玉妍又颔首：

    “本宫可方便去探望陛下？”

    “这……”

    太监陷入两难，陛下才刚睡下，陈妃突然前来，一未禀告，二不对时机，只怕不妥。却正犹豫时，但听帐内传来一低低沉沉的声音：

    “让陈妃进来。”

    陈玉妍浅橘色的嘴角淡淡一挑，说不清是哀愁，还是无奈。也未待太监言语，她便兀自绕过太监，走入那金帘之中去。

    病榻上，皇帝的神情憔悴堪比油尽灯枯之人，双目深深凹陷，一对眼袋沉得如铅，竟还泛着暗暗黑圈。听见脚步声，他艰难地抬起眼来，深陷的眼眶极力挤出艰难弧度：“玉妍，你来了。”

    “参见陛下。”陈玉妍如常做礼。虽说闲时她完全可以就一般对待，然她还是不想。

    她将要说的话，太沉重，沉重到毁尽人事。

    “免礼。”皇帝生涩地说着，几日的修养与卧病，他的老态已完全暴露。曾经佯装健康，一肩抗下万千事务，然今日，却已万分苍渺。“这些日子，劳烦你照顾子辰了。”

    “陛下哪里的话，玉妍和子辰本就是姐弟，本就应该互相扶持，怎能说是照顾。”陈玉妍淡然摇头，浅橘色的嘴角下藏着不禁的犹疑。皇帝似看出了什么，但见他坚直地抬起头，低声且沉凝地说道：“玉妍，不必与朕躲藏，你对朕明说，朕卧床这些天，皇后是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陈玉妍一愣，到底是一袭战袍打天下，她再如何掩藏，都还是会被看出端倪。她苦苦一笑，道：“陛下，既然您都知道，何要玉妍再讲。”

    “玉妍，你有思量。”皇帝开门见山地说道，那肯定的语气，叫陈玉妍都骇了半刻。“自皇后和云荣海有迹象开始，你便开始暗暗着手帮助子辰、打点一切，你不说，但朕都看在眼里。如果朕没有猜错，静幽花圃根本就是个暗号吧。”

    “陛下……”陈玉妍张目结舌，看似风烛残年，却依旧精明睿智，她不禁感到可惜，这么多年了，有如此优秀的男子爱着，皇后，竟不懂珍惜。

    “你聪明冷静，睿智超群，有你在子辰身边，朕感到很安心。说吧，你的来意。”语毕，皇帝淡淡地望着陈玉妍，那眼神里，除了信任，还有万死不辞的抉择！

    陈玉妍的心突然沉了，很深很深，深到她几乎无法自制。来前，她想了无数种说辞，如何劝说，如何讲理，如何让皇帝选择，而，皇帝竟什么都知道，还主动、主动……她感到残忍，自己像是无情的刽子手，斩断了一切情谊，只为那带血的江山……

    “陛下，”她的心，在发话的刹那有崩裂的痛感。“如果，玉妍告诉您，现今的两个人里，您只能保住一个，那么您是选择……母后，还是子辰？”

    蓦，皇帝哽住了，深陷的双目狠狠地沉下去。好刁蛮的问题，直戳中他心底最伤处！他也明白，皇后的意图他早就看出来了！当初她嫁给他，本就是为了报复慕容番，他一直在骗自己，他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他终也能让她爱上自己。谁知，时间只将她对慕容番的爱变成了恨，最后变成她帮助云荣海重倒江山的筹码……他算什么，一朝帝王又如何，他在她心中，什么都不是！

    可是子辰……他是刘楚江山的未来！他刘禀死了不要紧，可是云窈……她真的忍心残害自己的儿子吗？

    眼前蓦地一闪，当年，她一袭玫瑰色百褶裙，在云家楼台上轻声吟唱，纤纤玉手带起一片飞纱青华，朦胧了他眼前的旖旎春光。那一些些春江花月夜，调笑令初年，早在那多年，簌簌了一地。

    一副风烛残年身，也挡不住了万千风雨。

    “玉妍，需要朕做什么，你就直说吧。大抵……”他声音低沉莫名，眼前只有一片喑哑。“大抵，也不过一条命而已。”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