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迷乱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鼻尖，有紫檀的芳香调皮地滑过。

    耳边有嘈杂的声音。脑袋嗡嗡地闹，她听不清楚那都是谁，只分辨得出，有人在哭，在叫，在嘶吼，在踱步，在跑……右手痛意早已不再，只觉得手的四周暖暖的，仿佛蜷在狐裘中，舒适而安心。

    这里，是天都了吧。

    她，终于逃开一切了吧。

    手心酥暖的感觉依旧，然而她却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抽噎声，那音色，隐忍，悲痛，沉重，听得她倍感压抑和心酸。忽然，脸上似落了几滴水般，湿湿的，却极灼热……

    神智开始模糊，她又沉沉陷入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又迷迷糊糊恢复了知觉。

    身体仿佛散架了一般，似乎脑袋与身体并未相连，唯一还有知觉的脖颈，微微陷进柔软的床褥，与僵硬的身体对比得过于鲜明，叫她感到身体一阵阵的痛。

    尝试着张开嘴唇，干裂的唇却牢牢粘在一起，浅浅的痛意都能瞬间耗尽她此刻的气力。她无奈地笑：竟还会觉得痛，这么说，她还活着了？

    本以为那个伤口足够大了，竟还能救得回来。心底窃笑着，却又不禁暗含无奈之意：不知闻讯赶来的他，当见到自己倒在太子怀里的时候，会作何感想？

    “慕容。”

    耳边有个清晰的声音在唤，极轻，却亦不失那份王者气派。包围着右手的温暖仿佛被惊醒了一般颤了一颤：“……子辰，你、你来了啊。”

    慕容……难道握着她手的人，是慕容翎？！莲碧心下一颤，一股莫名的气与怨涌上心头：他为什么还这么关心她？！他既然知道她是他的亲妹妹，知道她对他的态度，就该收手才是啊！为何他还……她突然对掌心四周的温暖感觉万分厌恶，然而身上却抽不出一丝气力来抽离手掌，甚至皱眉，都是一种奢望。

    “莲碧她……还没醒么？”刘子辰轻轻一叹，那声音里有无尽的伤悲与无奈。“唉……都昏迷了快两天了，再这样下去，她这身体怎么熬得住？”

    “……”慕容翎竟是沉默不语，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她冰凉瘦弱的小手。刘子辰淡淡地嘤一声：“慕容，你……你去休息吧，你都睁着眼睛在这儿坐了快一天多了，不吃不喝，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而且舞雪她还……”

    “……我没事的。”慕容翎低声说着，声音里是那样的不确定。“舞雪她……她该会理解吧。”

    舞雪？莲碧心里一紧：是否，就是那个当夜靠在他肩头的婀娜女子？

    心头竟是一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竟瞬间挣脱了他的手，抽离得那样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挽留！然而片刻后她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痛意，力气迅速流失，身体陷进床褥动弹不得！“莲儿！”慕容翎大叫出声，“墨兰！墨兰！快叫大夫，小姐醒了！”

    迷蒙中，她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剧痛的右手腕，被紧紧地握住……

    眼泪又一次没有预警地从她的眼角涌出，瞬间湿了脸颊、烧了心扉：为何会这样？他不是不爱她吗，为何因她的事这样着急，甚至为她丢下如花美人不管？她只是他的妹妹呀，他不可以啊……

    兄妹……

    兄妹又如何，十六年的陪伴，早已叫她爱上这个本以为只是义兄的他，谁知竟迎来如此可笑的结局……毁尽的身体，炽热的感情，一切，都值得吗……

    意识一片朦胧，她近乎想永不醒来……

    ****

    再醒来时，右手腕的温暖感觉已经不见了。

    浑身一个震悚，她竟被这个惊醒了。无边的黑暗突然射进刺目的阳光，叫她无应适从，只得又强闭上眼。然只这一瞬，便听见有一轻柔声音唤道：“墨兰快来！上腾小姐已经醒了！快来呀！”

    莲碧心里一惊：她是谁？！

    耳边传来急促却轻盈的脚步声，该是墨兰没错。此刻她才发觉，似乎身上的气力较之原先充足一些了，虽不知道为何，然而在墨兰走来的这一段时间里，她已能慢慢睁开眼睛，那个女子的容颜，也就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

    蝶戏水仙裙衫，藕丝琵琶衿上裳，芙蓉归云髻，一派的温柔委婉；皓雪肌肤，两撇黛眉，左眉上一点略深的朱砂痣，随她盈盈的翦水瞳孔一同起落，竟有一种无声的呼唤：与那柔水眼眸一样的，柔柔的呼唤，仿若望不尽的一池春水。精致的面容间除去小家碧玉的温和淡雅与才情诗意，更有大家闺秀的大方得体。她心里一震：错不了了，这样独特的气质，这样惊艳的面容，正是当夜她看到的女子！

    心中顿时涌上一股莫名的恨意，看着女子侧头去与墨兰说话的侧脸，她竟有一种要将她碎尸万段的冲动。然而她还是稳稳地坐着，一动不动。第一，她不可能有气力去杀这女子；第二，心里有个低沉的声音告诉她，她要看看，这个能圈住慕容翎的女子究竟有多大的魅力，她，究竟因何能圈住他。

    墨兰来时，手里端了一碗药，许是在外面放凉吧，此时这药已在女子的手里了。女子将药捧在手心，朝莲碧笑道：“上腾姑娘，该吃药了。”

    莲碧望着她盈盈的笑脸，心里有强烈的厌恶。她拼命遏制住心底的愤怒，浅浅勾起嘴角道：“多谢舞雪姐姐关心，莲碧自己来就好。”

    女子竟是有些惊讶地望着她：“上腾姑娘，你……”

    “若莲碧没有猜错……你便是当朝丞相大人的女儿，林舞雪。”舞雪舞雪，这个名字听得多了，来府上做客的贵人见了她上腾莲碧的诗画，无不赞赏有加，然而这赞赏后总会跟上一句：真真可以与林丞相的女儿媲美了。旧日她便向与这位名满京都的才女切磋切磋，不想今日，却是以这样的境遇碰上了。

    “……呵呵。妹妹果然聪明，难怪朝中大臣都对妹妹赞赏有加。”女子宛然一笑，将药缓缓地置于床头的柜子上。莲碧亦是一笑，正要开口说话时，却看见方才退下的墨兰又走进来了，朝林舞雪恭恭敬敬地行一个礼，禀道：“林小姐，慕容大人有请。”

    “知道了。”林舞雪淡然点头，朝莲碧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姐姐先走了。妹妹千万要注意身体，切不可再如此慢待自己了。”

    莲碧面上是笑着点头，然心里却是一阵妒火剧烈：我的身子怎样，又轮得到你管？林舞雪浅笑着起身，莲碧却突然冒上一个计策来：“姐姐等等……”

    “恩？”林舞雪的笑依旧温柔有礼。

    莲碧顿一顿，垂下眼来轻声说道：“早闻姐姐诗画高超，妹妹极想见识，不知明日可否为妹妹当场画一幅莲花图呢？”

    “呵呵，妹妹过奖了。”林舞雪摇着头笑道，“若妹妹想要，姐姐便是没空也得有空了。”

    “哈，那便先谢谢姐姐了。”莲碧亦笑，心里的嫉怨与愤怒却莫名地加增一分，“明日申时，妹妹静候姐姐。”

    林舞雪浅笑着点点头，轻移莲步，转身离开了。房间里，仍余一抹浅淡优雅的茉莉花香气。

    ——一种让莲碧怒火中烧的气味。

    她只默默地躺在床上，脑海里，编制着一个带着小小阴险的反驳之计。

    她要的不是海誓山盟，素来就不是，她要的只是一个交代——仅此而已。她不愿看着那一池清莲，失了最会观赏的人。

    她决定，要做最后的挣扎：如果慕容翎选择的还是林舞雪，她就……彻底退出。

    可惜当时的莲碧并不知道，一切，并不只是她想的那样，有些人又瞻前顾后，任着事情发展。若她知道一切，后来的一系列惨剧，也便不会发生了。说到底，她还是不忍心十六年的情，便这么莫名其妙地断送了吧：即使是兄妹身份，即使爱着，不能爱的人……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