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慧眼识计，故人互叙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荀婧心里虽然委屈，但也知道事关重大，若是窝藏权相妻子的事传了出去，整个江南的士族恐怕都逃不了干系。而茯苓自那日之后也不再出门了，只是一个人关在院子里，见不着也就没那么烦心了。

    庾亮那日说要娶茯苓时，自己的心是真真的碎了。她这才觉察出庾亮对他的重要已经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了。这么想着便狠下心来，决意做出些非常的手段来。

    但她没想到的是，那次之后庾亮还是在骗她，躲着日日送饭食给茯苓。毕竟没有他，那位祖奶奶根本就没办法吃下饭去。所以当他喝了侍女送来的所为表小姐亲手熬的粥后，便匆匆的先去给茯苓送饭，并没有顾忌表小姐力邀他前去院落，有话要说的事。但至少是嘴上敷衍着答应了。

    荀婧是往粥里下药了不错，但不是什么歹毒的药。不过是受了那天的启发，只想着将庾亮弄倒了，做出个样子被人发现，自然就能如了自己的心愿。为了不让庾亮察觉，那药性是极慢的，也是寻思着给他足够的时间赴约，然后在晚饭大家不见他们两人上桌时，再叫侍女引了人来。

    这本是万全的主意，可是就没想到庾亮把每日给茯苓送饭的时间提前了。所以侍女来的时候他才会急匆匆的喝下，答应了邀约，为的就是打发她先走，自己好去茯苓那里。

    茯苓见庾亮今日来时脸色有些潮红，便忍不住关心的多问了一句：“二公子这是怎么了？”

    “没事，可是是走的快了，有些头晕。”庾亮并不知道自己喝下这药，运动的快了，反而散发的更快。

    “别是入秋招了什么风邪。”茯苓看他眼神越来越涣散，便伸手搭上他的手腕：“让我看看吧。”

    “怎好劳烦你，我一会找家里的大夫看看就是……”庾亮虽是这么说着，可是腿已然软了，顺势歪在了椅子上。

    茯苓按着他的手腕皱起眉头道：“二公子刚刚可有进食？”

    “喝了一碗粥，是婧儿叫人送来的，想着前些日子的事，也就没推辞。”庾亮努力保持清醒解释着。

    突然，那唇又附上来，熟悉的气息缓缓的灌进口中，他的脑子缓缓的清醒过来。这次吻的比往常时间都要长，庾亮差点没有把持住自己加深这个吻。还好茯苓及时离开了。

    “二公子看来还真是受欢迎呢。”茯苓坐下开始用饭：“你的粥里被下药了。以后饮食要小心。”

    “你是说婧儿给我下药。”庾亮不敢置信的看着茯苓，荀婧虽然一向任性，但是做事还总有些分寸，怎么会做这样的荒唐事。

    “大约是受了之前的启发，想着造成表面的事实，不怕你不依她吧。”茯苓笑了一下，然后放下碗，起身折下了一只菊花放在手中，手心微微发亮，那花朵也渐渐缩成一颗米粒大小的药丸，她回身递给庾亮道：“我虽然灵力几乎没有了，但是这些小小的术道还是保存了一些，应付你的表妹，绰绰有余。吃了这个，以后寻常的药都伤不了你的。但若遇上权相那样以术毒伤人的，现在的我可就没法了。你定要小心避着他。”

    庾亮吃了后，行了躬身的礼道：“亮谢过小姐。”

    “你突然跟我客气起来。是因为庾琛发现我的身份了吗？”茯苓又坐下开始吃饭，庾亮心中微微一惊，但还是答道：“是，父亲大人训斥了我。”

    “他还是那么有趣。”茯苓依旧坐下慢条斯理的吃着，直到全部用完才道：“我想见见他。”

    庾亮抬头看着那个有些单薄的背影，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说，只答了一个：“是。”

    庾琛并不知道此时贤者见自己是为什么，晚饭后他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敲了那个小院的门时，就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和那日在厅中的不一样，仿佛回到了曾经那种冰冷的，没有起伏的状态：“进来吧。”

    庾琛进去后并没有看到人，便回头关上了门，再回身却发现那个白衣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月光下，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贤者的面目，和第一次突如其来意识到这个人就是贤者时不一样，这次他不像上次一般坦然的直面，而是习惯性的低下了头，接着就要行礼。

    “我已不是贤者了，不必如此。”那冰冷的声音制止了他：“坐吧，庾大人。”

    “庾琛不敢。”老迈的男人依旧拘谨。

    少女终于笑了一下：“那你抬起头让我看看吧。”

    那是一张已经饱经沧桑的面容，但是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俊俏。

    “我记得那个时候见到你，你身上穿着大理寺卿的白虎袍子，跪在那里，仿佛我近千年前在江南入道时见过的莲花，那么有风致的样子。天照帝时，朝廷上下都说，谢飞卿是顶好看的人物。你不过是江南人的清秀，因为总在大理寺主持案子，让那清透上带了极重的煞气。我就是不出上虚林也知道，那时节，可是没人敢靠近你这位大理寺卿。”

    庾琛听她似乎有些开玩笑的语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毕竟他所认识的贤者是超凡入圣的，绝不会对自己说这些话。

    茯苓则继续回忆着：“但是当时我跟陛下说过，我觉得顶好看的是庾琛。每次都看着你独自一人走过来，跪在我的面前，一日一日褪去了年轻的面貌。我就想着，又一个人要离开我了。若不是朝廷一向的习惯是庾家人只有一人能在朝廷任职，那时庾信已经入朝见习，怕皇室猜测你们，我也是舍不得你那么年轻就退出朝堂的。”

    “琛世代深受贤者大恩，决计不会背叛，离开贤者一步。”庾琛听他这么说，立刻跪下了。茯苓回头看着伏在地的老人，走过去，像很多年前一样拉他起来，看着他颤颤巍巍的站起，眼中还含着泪。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庾琛。”茯苓淡淡的说：“诚然，我能塑造一个皇甫氏，也能再摧毁了他们重新建造一个。我虽然已经不能再入仙道，但我知道这样受苦的只是平民。更何况，还记得那个青色袍子的水麒吗？如果我毁了皇甫氏，第一个死的不是帝王，而是他。我不可能做这件事的。”

    “那就请以清君侧为名，除掉权相。臣等肝脑涂地，九死不悔。”庾琛苍老的声音让茯苓微微一笑：“你和你们家的先祖还真是像呢，连说的话都一样。当年庾翰也是这么在我面前说着肝脑涂地，九死未悔。但他可比你好看多了。”说到这里，茯苓笑了一下，声音也开始变得温柔起来：“不必了，庾琛。当年我和庾翰定下的誓言是他帮助皇甫氏，而我保护他。我怎么可能会让他的后人去冒险呢。在这漫长的生命里，我失去过太多的人，但那是修道所有的寂寞与漫长。现在我丧失了这些，开始变成一个凡人，开始进入四季的轮回衰老，所以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了。不想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