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二）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有什么关系。”少年眯起眼睛温柔地笑了起来。

    他纤长卷密的睫毛上，仿佛跳跃着整个春天的温暖。

    他就是那样无害地笑着说道：“大不了，他戴完，杀了便是。”

    屈彤本来已经伸出的手仿佛碰着火焰般缩了回来。

    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直看，而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侯爷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屈涛笑着示意我将屈彤带过去。

    他伸手摸了摸屈彤可爱的脑门，温和道：“这么爱哭，可不是男子汉应该做的。”

    屈彤闻言安静了下来，委屈地嘟起嘴半天，才闷闷嗯了一声，只是一脸敌意地看着姬紫辰。

    “雪丫头，说起来你与紫衣侯小时候也是见过的，如今可还记得？”

    他似乎看出我急于相认的心情，帮我穿针引线，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

    我心下感动，自是回答道：“认得的，只是莫雪小小婢女，只怕紫衣侯不记得了。”

    姬紫辰闻言淡淡看着我，显得十分恬静。

    他温和地笑着歪了歪头。

    “还真不记得呢。”

    一边，看好戏的薛绍阳却是一脸慵懒地开口，肆无忌惮道：

    “应该是她染黑了头发，所以认不出来了吧？你不可能不记得那种头发，妖怪的头发。”

    他说话的语气、声调、神情，都带着一种特有的绝望的残忍。

    “妖怪的头发？”

    姬紫辰闻言依旧微微笑着，疑惑地拾起自己肩上的一撮长发。

    “紫色算不算？”

    薛绍阳并不回答，只是冷笑了一声，低头继续饮杯里的佳酿。

    屈王夫妇入座，于是家宴开始。

    其乐融融的场景，看起来很美好。

    只有屈彤，煞有介事地盯着姬紫辰看了一晚上。

    一夜无话，只是林清看起来有些神情恍惚。

    我忍不住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摇摇头，只说没什么。

    日子就这样过了三天。

    对于姬紫辰的冷漠我只能苦笑自己自我感觉太好。

    但这种感觉其实很不好，我记得他的一切，而他却把我忘了彻底。

    就算不是我如今有求于他，他也不该这样把我忘了。

    这个小混蛋！我闷闷地想。

    姬紫辰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安静，通常待在北湖长廊和屈涛一同品书看画。

    有时候薛绍阳也会过来，而每次他留宿府里我都不得安寝。

    一如今晚，我手里紧紧握着“紫瞳”，时醒时睡。

    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进来，我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薛绍阳，你别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黑暗里，我看不清来人，只是咬牙骂道，握着“紫瞳”的手故作厉害地比划了两下。

    待来人走近了一些，才发现并不是那个英挺而乖张的身影。

    我忍不住松了口气，瘫软道：“宋道玉？是你吧。”

    他静静坐在床尾，并不出声，只是静静看着我。

    黑暗里，我忍不住想起他那双和平凡的脸颊极不相符的眼睛。

    他总是用那双黑亮的眸子那样阴郁地看着我。

    虽然我无法读懂他眼底的深意，但我并不为此感到恐惧。

    因为我自然而然地相信，他永远都不会伤害我。

    “真是多。”

    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却不是宋道玉的。

    在我呆滞的瞬间，他靠近过来，拿走我手里的匕首，把玩起来。

    “你还留着它，正好，我是来找它的。”

    “姬紫辰，你……还记得我？”

    我讷讷看着他被匕首映出来的脸。

    他笑着走到窗边，推窗，风入。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把身上的被子紧了紧，不解地看着他。

    月光从他背后照射进来，染着刺目的紫芒。

    他背着光，我看不见他的脸，却知道他正借着月光打量我。

    “妖怪，你就算染了头发，也是妖怪。”

    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抿着嘴想，真心笑着道：“你果然是记得我的，果然是记得的。”

    他却走近，用一只手轻浮地托起我的脸庞，啧啧叹道。

    “你就是用这副模样勾引的薛绍阳吗？还有那个宋道玉？”

    “真是多。”

    他又重复刚刚开口的第一句话。

    “再加上屈涛和萧逸尘，得有四个。圣主说的不错，女人是信不得的。特别是，长着白色头发的女人。”

    我闻言愣在那里，又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动。”他忽然开口道。

    我讷讷止了声音，不解地看他。

    月光下他将脸凑近，一个柔软清浅的吻印在我的嘴角，然后一点点挖掘、占领。

    我心里一阵兵荒马乱，只是呆呆看着他一袭的紫色，忘记了推却。

    他的吻浅尝辄止，既不流连，也不疯狂，显得很冷静，太淡然。

    他抬眼用一双紫眸促狭地看着我。

    “你果然，很容易。”他说。

    “你！”

    我闻言猛地推开他，瞪大了眼睛看他。

    心里只觉得一阵孤苦难言，泪水便又哗啦啦掉下来。

    他这是说我很容易搞定吗？是说我很随便吗？所以才会让薛绍阳随便侵犯吗？

    还是他甚至以为，我和他点过名的四个人，都不清不楚呢？

    我感到命运的难以琢磨和无法抗拒。

    感到自己企图攀附他尊贵的圣子身份逃离这一切的想法，是多么可耻与幼稚。

    发现，从我答应屈涛跟着他回王府开始，就再也无法回到当初紫云山庄那种闲云野鹤的生活了。

    我无语地流着泪，不想解释，只是感到深深的陌生和疲惫。

    他似乎有些心软，走了过来，静静帮我擦着泪水。

    我抬眼瞪着他：“你心里既这样想我，又何苦现在来看我？”

    他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然而，他终究没有来得及说什么。

    因为很快，宋道玉破窗而入。

    他一双阴郁的眸子紧紧盯着姬紫辰落在我脸颊上的手。

    “三妹，这么晚还有客人在啊？”

    “这么晚，还有人造访，不是更奇怪吗？”

    姬紫辰笑着起身朝宋道玉走去。

    “原来宋道玉就是你吗？我有些意外呢。”

    他说。

    “紫衣侯请自便。”

    宋道玉蹙了蹙眉头，却没有多言。

    他只是让了一步，下了逐客令，仿佛这是他的房间一般。

    奇怪的是姬紫辰竟然乖乖离开了。

    姬紫辰走后，宋道玉便点了烛火。

    那样正义凌然地俯视着我，一脸的阴霾。

    我被他看得一阵心虚，正要开口求饶，他却严厉道：

    “莫雪！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极少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对我讲话，我一时愣住。

    心里的委屈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我半是赌气地哭着道：“我就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做什么！我就是趋炎附势，就是想靠着大衍圣子这棵大树！你知不知道那个混蛋薛绍阳他对我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屈王要我嫁给谁？你知不知道看着自己命运走向未知的恐惧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开始撒泼般哽咽着哭喊起来。

    他却只是静静地隔着被子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对不起，我都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开始不住地道歉，我却来不及问，他有什么可道歉的。

    来不及问他，既然他都知道，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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