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一）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屈王蹙了眉头吩咐下人们不要忘了府里的规矩，而后便让人扶着屈颍下去休息了。

    “莫雪，你随我来”，他说。

    “绍阳他……”

    屈王顿了顿，看着我道：“你想嫁给他吗？”

    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我止不住瞪大眼睛直直看着他。

    那一瞬间，我莫名其妙，有一种被卖了的感觉。

    半响，只是苦笑道：“莫雪，可以不想吗？”

    “哎……”屈王叹了口气，“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父亲吗？”

    他的回答让我着实诧异。

    他认我这个外人当女儿无非是想利用我一下，就好像这个时候。

    此刻，又何必如此假惺惺？

    他似乎极为认真地想着，半响又问我：“你心里可有喜欢的人？”

    他说话的样子，倒真像极了一个慈爱的父亲。

    我摇摇头说没有，他却松了口气。

    “二皇子萧逸尘是个不错的人选，也只有他，才能保护好你。”

    萧逸尘？又是萧逸尘？

    我苦笑着看向屈王：“王爷似乎误会了，二皇子与我并没有什么交集。”

    “不，他会娶你的。”屈王的思路开始变得清晰，接着道：“你也只能嫁给他。”

    那一天，屈王看着我的眼睛显得格外深邃。

    我仿佛在他炙热的目光里看到一个正在孕育的巨大的政治阴谋。

    而我，仿佛这个阴谋之海里，冒雨前行的小舢板。

    前边摆着的是两个必须经过的漩涡。

    左边是薛绍阳无从考究的恨意，右边是萧逸尘莫名其妙的善意。

    而我唯一的权利是选择卷入左边的漩涡或者右边的。

    仅此而已。

    正是在这个时候，与姬紫辰的重逢唤起了我心里的一线希望。

    那是这件事情之后的第三个月。

    秋意已经很深了，长安的天气渐渐显露出它冷漠的一面。

    整个皇城人心惶惶，很多人都说，皇帝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书院刚开始还是上着课，但各位皇子都已经不再出席。

    皇宫的禁卫一天天森严起来，书院后来便直接放假了。

    这一切仿佛都预示着新旧交接的到来。

    没人的时候莫夏就会嘟着嘴巴悄悄和我说，太子看起来晦气极了，真该二皇子继位。

    太子党开始变得异常活跃，而旧朝老臣们则开始担心皇帝陛下会拉着他们一起走。

    就在所有人都等待着这位并不算年老的皇帝做“临终清场”时，他却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旨意。

    他想见见他的外甥，仰韶公主唯一的儿子，大衍圣地的圣子，姬紫辰。

    姬紫辰来长安的那天，场面十分豪华。

    我站在迎接的女眷群里，远远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

    马夫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女子，看起来和当年的姚若很  像，都是冰冷冷。

    她没有动作，前头四匹异常俊秀的白马却是十分有灵气地慢慢停了下来。

    大衍圣地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神奇。

    “圣子。”

    不食烟火的侍女下了车，恭恭敬敬地在马车边唤了一句。

    紫色的车帘无风自起，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和那日大衍圣主姬墨戴着的面具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更柔和些。

    他的眼神依旧显得那么漫不经心。

    浅紫色的衣袍显得宽大却不臃肿。

    一头墨紫色的长发依旧如孩时般随意地束在脑后。

    锦红色的发带，有着血一般的鲜亮。

    “紫衣侯！皇上已经等您很久了！”

    前来迎接的是太监总管陈公公，他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激动。

    姬紫辰淡淡扫了他一眼，忽然开口：“你的声音，有点刺耳。”

    那一刻，皇宫门口陷入一种尴尬的寂静。

    许多人都拼命忍着笑，一如我身边的夏儿。

    我却想起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把她的头发剃掉。

    因此，我对于陈公公，是同情的。

    姬紫辰说完话抬眼朝人群里扫去，我以为他是在找我，便拼命地踮着脚尖。

    他倒是看到了我，却只是一扫而过，似乎并没有认出我来。

    是啊，不过是儿时的玩笑，他又怎么会记得我。

    我心里一阵苦涩。

    把希望寄托在这虚无缥缈的幻想上，我也真是走投无路了。

    其实我很想找宋道玉商量商量的。

    但他很久都没有出现了。

    晚间，宫里传来消息。

    皇帝陛下见了姬紫辰老泪纵横，似乎精神好了许多。

    这个消息不禁让老臣们暂时松了口气，而太子党则焦虑起来。

    宫里开始传出流言，皇帝陛下觉得有愧仰韶公主，决定将皇位传给紫衣侯！

    然而，这个流言很快不攻自破，因为紫衣侯没有住在宫里。

    这个时候不守在宫里，基本就没有续位的可能。

    是的，紫衣侯不住在宫里，而是来了屈王府。

    晚宴办得很热闹，屈彤从来不怕生人，竟是在餐前走过去拉着姬紫辰的衣角问：

    “你吃饭的时候，也会带着面具吗？”

    “我不吃饭。”

    姬紫辰回头十分淡然地看着屈彤的眼睛。

    “我只喜欢喝小孩的血。”

    他一双亮紫色的眸子仿佛紫罗兰般幻生幻灭，陪着他平静坦然的语气，显得诡异非常。

    就是薛珊等大人都着实愣了一下，小彤彤自然是吓得一把哭了出来。

    他哭着逃到我身后，嚷嚷道：“妖怪，大妖怪！雪儿姑姑，快帮彤彤打跑大妖怪！”

    我好笑地将他抱在怀里，一边拍着他的背安抚一边说道：

    “紫衣侯同你说笑呢，待会儿他脱下面具你就知道了，他不像妖怪倒像神仙呢。”

    我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姬紫辰看，希望他能从字里行间得到一点启示，想起我这个人。

    可他却只是淡淡地除下脸上的面具，递给屈彤，“戴戴看？”

    这下不是我等着他“震惊地说原来是你”了，而是换成我“震惊地看着他，发现他长得真的越来越妖孽”。

    然而，此刻呆住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整个晚宴都窒息了一瞬。

    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弱质少年，却果断地吸引走了所有女宾的注意力。甚至连同席的屈、薛都显得稍逊一丝。

    屈涛的美，美得儒雅温和，仿佛腊月积雪，是带着余温的心疼。

    薛绍阳的美，美得乖张不羁，更像崩塌的太阳，带着对绝望的迷恋。

    而姬紫辰，染墨般的长眉下一双紫瞳潋滟如波，刀刻般的鼻梁，没有表情的嘴角。

    随意披散的紫色，勾画着鬓角难明的尊贵气息。

    他美得，美得好像是为了和“圣子”这个词汇相匹配才故意长成那样一般。

    “圣子！”那随着他的侍女一如既往的冷静，出声制止道：“这是圣子面具，儿戏不得。”

    “有什么关系。”少年眯起眼睛温柔地笑了起来。

    他纤长卷密的睫毛上，仿佛跳跃着整个春天的温暖。

    他就是那样无害地笑着说道：“大不了，先让他戴，戴完杀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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