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憧憬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漫长雨季之后，天放了晴，夏季一下子就到了。树上、石头后面可以捡到很多蝉蜕，这些小东西生命格外短暂，所以它们不得不趁着这有限好时光，完成它们存活意义。

    秋秋蹲那儿照料一株扶桑花时候，就看见扶桑花枝下头也挂着一枚很完整蝉蜕。

    秋秋用手捏起来。

    半透明蝉蜕十分完整，除了背上那一道脱缝，别再没有破损了。阳光下蝉蜕是浅棕糖色，有光泽，很晶莹。

    蜕壳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这个保留下来蝉蜕是一个挣扎，忍耐形态。

    秋秋有点儿恍惚，呆呆出神。

    从来到紫玉阁之后，她时不时就会有种恍惚感觉。

    为此还有人笑话她。

    外面世界灵气稀薄，而紫玉阁里是得天独厚一块地方，灵气很充裕。别人来了这里，怎么说也会变得灵透一些，她倒好，反而变呆了。

    秋秋也说不上来她恍惚什么。

    就是有时候，觉得有情景似乎见过。

    人们大都会有这种感觉。

    明明没有去过地方，第一次去却会有一种似曾相识感觉。有正发生事情，却觉得似乎已经很久很久之前发生过一回了，平白就有一种旧梦重温恍惚。

    只不过，秋秋这种感觉，比别人频繁了一些。

    身旁走过来一个人，伸手掐了一朵才开扶桑花。

    她穿着一身樱子红衣衫，莲叶瓣一样领子，背上挖空了一大块，露出雪白雪白肌肤。

    挺好看，就是……秋秋觉得这衣裳露得多了一些。

    秋秋站起身来，称呼了一声：“宿云师姐。”

    虽然她没正式拜师，可也算是紫玉阁一分子了，见着这些正式弟子自然得要称呼。

    “这儿做什么？”

    秋秋一手还舀着花剪呢，回答她：“剪花。”

    “那手里呢？”

    秋秋怔了一下，把手伸了出来。

    “捡到一个蝉蜕。”

    宿云脸上露出嫌恶神色：“这东西脏得要命，扔了。”

    秋秋犹豫了一下，宿云已经伸过手来一把将蝉蜕打掉了，跟着踩了上一脚。

    蝉蜕被她一脚踩得粉碎。

    等她走了，秋秋才低下头看看那个已经破碎得拾不起来蝉蜕。

    宿云刚才出手重，她手背肿了起来，通红通红。

    这个修真世界，并不是一片祥和乐土。

    太阳升起来了，汗从额头沿着脸颊向下滴落，领子和后背不一会儿就让汗全打湿了。

    终于把这一片花枝收拾完了，秋秋把花剪放回篮子里头。

    太渴了。

    秋秋琢磨着，明天把茶壶放篮子里一起拎来，多少能喝几口。

    远远她看到大门打开了，有人正走进门。

    是个远远看去就让人觉得体态婀娜动人女子，她先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好几个小姑娘，看着都只有五六岁、七八岁样子。

    这是今年要收弟子吗？

    后一个小，走路都不稳当，还得人牵着，跟小妹当时离家上山拜师时候差不多大。

    秋秋觉得有点囧。

    这就好象大家都报名去上小学，可人家都是标准年纪，偏她已经是上中学年纪了，却跟一帮小朋友坐同一间教室做同学，一起从零学起。

    这不用别人觉得她别扭，她自己也会觉得别扭。

    她已经过了合适年纪了，资质又不怎么样，说不定还不如人家那些小朋友学得学得好呢，到时候一考试，人家都满分，她考个大鸭蛋。

    如果是真上学，考个鸭蛋回家少不得父母要给顿训，说不定还要给顿打。可是如果这里她学不好，她能回家吗？回了家以后，秀才和秀才娘子两个肯定要为她操碎了心。

    唉，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秋秋没猜错，那些带回来小姑娘果然都是这次从各地找来预备弟子。秋秋悄悄向一个门人打听，那人叫宿寻，比较和气。

    秋秋悄悄问她：“来这么多小姑娘，都能收进门里当弟子吗？”

    “哪能呢，有资质平庸，有则是心性不合适，这些人里起码有一半是不能用。”

    “那，不能入门拜师，又该往哪儿去呢？”

    宿寻看了她一眼，明白她心事，笑了。

    “你担心自己拜不了师吧？”

    秋秋点点头。

    “不用怕，你是玄女观前辈送来，不会不收你。每年也都有些资质不佳弟子，不过学不到什么高深心法，只能学一点粗浅入门心法之类，然后做做杂活，一样门里有容身之地。”

    秋秋想，那不是和她现一样吗？就是白天做做杂活，夜里倒头就睡。

    这样一辈子，倒也不是不能过。

    “还有些不能收下来孩子，会送她们回家去。”宿寻说：“不过很多人都是没有家……要么是父母双亡孤儿，要么就是从人贩子手里转了好几手被师父师叔们救下来，她们都是无处可去，所以也会留门派里头。”

    既然有这么多人做伴，秋秋也就不担心了。

    门派里有宿云那样脾气大不好相处人，也有宿寻这样比较和气，平常没事时候向她打听些事，她都会一一详细说明。

    宿寻问她：“你想入门吗？”

    “当然想。”秋秋说：“就是怕，自己没那个条件，就算有哪位师父收容我，我也会给师父脸上抹黑。”

    宿寻就笑了。

    “别怕。世上事都要讲缘份。有师徒之缘，肯定就能拜师。我听说你有个妹妹玄女观？”

    “是，妹妹三岁就上山了。”

    “她尊师是哪一位啊？”

    “好象是应陶真人？”秋秋对这个了解真不多。

    宿寻点点头：“我听说过，那令妹可是前途无量啊。”

    说起小妹来，秋秋是与有荣焉：“可不是，我听人夸小妹有天份，说将来一定会学出名堂。”

    宿寻又笑了笑。

    秋秋很有眼色不打扰人家，人家不比她，还是有不少正事要做。

    隔了一天，秋秋和其他刚刚来到紫玉阁小姑娘们一起去了后面一重院子。

    这一重院子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是外围停留，活动范围有限。

    秋秋想，大概从这一重院子开始，才会接触到真正紫玉阁了吧？

    这里显得比外面冷清，连种花木都不象外面那样缤纷多样，这里种了许多紫薇，花朵开得那样蓬勃热烈，一树一树花，连鸀叶都看不到了。花穗显得那样秀美，一朵朵一簇簇挤一起，远远望去，果然如玉如霞。

    秋秋不知道为什么又恍惚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想到了什么，总觉得，好象有什么重要东西轻悄从心头滑了过去。

    可是她不知道刚才那短短一瞬间自己都想到了什么。

    好象是一个人？或者，是一句话？

    她呆呆样子特别显眼——因为一众被领来小孩子中，她大，高。倘若她和众人一般高，那走个神发个呆也不会这样明显了。

    领路人看了她一眼，心说这一个肯定没有人会收她为徒。

    太不合适了，真不是她们这一门料子。

    再说年纪也太大了。

    不管哪个门派，都愿意收下和培养年纪幼小弟子。这样他们心性经历都如同一张白纸，怎么教都行。象这个，已经十几岁了，听说之前还已经定过亲要成亲了，实不合适。

    秋秋事先已经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反正自己被挑中机率不大，即使没被挑中，也可以紫玉阁继续生活下去。

    这里衣食无忧，没多大生存压力，也不必担心再有妖怪到这里来打她主意。

    但她心里还是有隐约期盼。

    修真世界多么奇妙——她心里不是不好奇。

    究竟人要如何超脱凡俗尘世加诸身上一切束缚而悟道成仙呢？

    人生下来就要守各种各样规矩，有是自然规矩，有时候是人为规矩。这世道给每个人都划下了一条线，一个框，人人都得按着这条线往前走。

    有人会尝试着越过这条线。

    也许有人是成功了，但是多人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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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验看挑选过程异常简单，秋秋她们只是被带着走进了一个大大院子里，排成一排站着，被叫到名字就往前站一步，叫到下一个人时候再退回队里，没有人问她们问题，甚至没有多打量。

    秋秋毫不意外落了选。

    她把那一点失望小心埋心里。

    不过晚上她睡不着觉。

    远处池塘里蛙鸣声高高低低响成一片。

    秋秋想，她大概真不是这块材料。

    之前还偷偷怀抱那点憧憬和梦想，现证明了只是空想而已。

    走这条路，资质真那么重要吗？

    秋秋有些迷惘看着窗子。

    窗子敞着一条缝，躺这儿也能看到一线天，星子似乎就触手可及地方闪烁着。

    她前些日子隐约憧憬就象这星星一样，看起来很接近，但其实伸出手去，是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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