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堪回首的过往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上穹，三离。

    美杜莎之狼来了。

    它的咆哮就好像是末日的号角。

    主神们让天央花将自己包裹，选择了沉睡在天央花里。

    天央花慢慢散散，白离抓住一片花瓣，含在嘴里，浓郁的芬芳夹杂着血的气息，蔓延开来。

    包裹主神的天央花，也在叶至意的注视下变成了坚硬的石块。

    ……

    ……

    “嗯，你们放心。这边一切都好……羽翼和艾叶蜜也都很好……你们下个月十五号回来？”回到凡世的夏洛尔接听者君如诗爸爸妈妈的电话，强装着笑颜。

    随他来到凡世的羽英摘下那顶高高的帽子，颓然坐在一边。

    那时候门开了，羽翼走进来，见到羽英，顿时目瞪口呆。

    挂上电话的夏洛尔抬眼望了羽翼一眼，既而靠着背后的墙，双目倦怠无光，他就像木偶一般，忽然失去了牵绕自己的线，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

    这种感觉，三年前曾有过一次，那一次，羽莘死了，他感觉缠绕他的茧一层层剥开，阳光刹那间刺穿了他。

    那时候，夏洛尔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哀伤，纵然他对羽莘是有情义的，可这与获得自由的愉悦相比，只是无关痛痒的事而已。

    可是这一次，夏洛尔感觉很绝望，就好像他的夜晚，浩瀚的幕布之下，一直藏匿着一个盛大的星空，如今那幕布解开了，他却没看见一颗星子，反而被更深沉的黑暗包裹了。

    “这……是怎么了？”羽翼看见夏洛尔宝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光泽，面容憔悴，如同被摧残的人偶，纵然美丽，却瘦弱可悲。

    夏洛尔并没有答话，一旁的羽英走过来，拍了拍羽翼的肩膀，叹了声：“上穹完了……如诗也……死了。”

    “你说什么？”羽翼惊得目瞪口呆，印象中，不久前君如诗才捧着那幅君影草的画去了上穹，今日早晨夏洛尔还蹦蹦跳跳活力无限，怎么这么短短的时间，整个世界就好像崩塌了，周围的人事早已是另外一番模样。

    “你知道彩安吧？”羽英说着，“他的女儿来复仇了……”

    羽翼曾听说过彩安这个名字，知道这个人是个和平爱好者，当初上穹主神一致商议除掉猎狼手，他极力反对，后来去畔疆，请求狼族成王对猎狼手的宽恕，若是成王都宽恕猎狼手的，主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可惜，彩安在狼族，不幸被美杜莎之狼变成了石像，成王为了惩罚美杜莎之狼，将其封印在了圆形巨雕里边，而上穹为了表达诚意，收养了美杜莎之狼的孤子。

    “他女儿是觉得主神对不起她吗？所以去给狼族通风报信？”羽翼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双目炯炯，似乎要喷出火来。

    “唉，这件事，不是你知道的这么简单。”羽英叹了口气，开始翻出那些陈年往事，一一讲述给羽翼听。

    那时，距离羽莘去找君如诗还有六年。

    羽莘早已准备好了去凡世，拿着手中的灵子踌躇许久，到了凡世，还需要找到斑狐，否则，他便没办法回上穹了。

    可，斑狐虽多，却不易驯服。

    羽莘知道，路尼亚的儿子，被冰封在海底，若是解除他身上的咒语，那么他便对那小斑狐施了恩惠，契约也就能够建成，这样，回上穹也就容易了。

    但是，那种冰咒，并不容易解除。

    “路尼亚的恨那么深，那咒语，必须用同等的爱去解除，”瑾祎到三离来，帮他出谋划策，“而这种爱，一定要是一种大爱，要超越种族，超越国度，没有怨恨，无际无疆。”

    羽莘听了，越发觉得无奈，这种爱，在世间，怎么去找？

    所谓超越种族，超越国度的爱，是在和平年代的虚伪话语，有谁会爱自己种族之外的他族呢？若是这两个种族之间还互相残杀，谁能去爱对方呢？若是爱了，反而会遭他人的误会与排挤。有时候，狭隘地爱自己的族人，是一种范围相对广阔的自私。

    “这种爱，在上穹是没有的。”羽莘只能这样说着。

    “不，并不是，那个收养狼族孩子的彩安，就有着这种爱。”

    “彩安？”羽莘想起这个人，细细思索起来。

    那个时候，上穹和畔疆的关系还过得去，狼族也没有和翾联合，属于中立的一方，双方都想拉拢狼族。

    而彩安，是上穹最有名的外交家，他外貌普普通通，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眼角还有层层鱼尾纹，看上去有些憨傻，可是，却有着一颗赤诚的心，他虽然不善言辞，却在当时为上穹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也不知他和成王有什么渊源，成王很尊重他，甚至是，对他太过亲切热情了，两个人就像好朋友似的，这令羽莘格外惊讶，彩安分明是上穹的子民，竟然会与狼族之王有如此深的交情，当时，彩安有一个长相很奇怪的斑狐，是一个矮胖的女人，眼睛特别大，她帮助他往返穿越。

    那时，主神为了表达对狼族的友好，甚至决定，杀掉上穹所有的猎狼师。

    这听起来有些疯狂，但实际上，是主神为了巩固自己统治。

    上穹和凡世不一样，它的愚民政策，不是靠统治者和政府的大力忽悠，不是焚毁教科书，而是利用自己的思想，去操控子民的思想，因为上穹本身就是由意识维控的地方。而猎狼手却很特殊，因为他们身份和职责的特殊性，是不受主神意识掌控的，他们能明确看清上穹是个什么样子，因此，他们的存在，对主神，实在是个威胁。

    羽莫给所有猎狼手扣上了“谋反”“挑拨上穹和畔疆”的罪名，对他们大肆屠杀。

    后来，回到上穹的彩安，对这件事极为反对。

    可惜反对无效，上穹所有的猎狼手，几乎都死掉了，除了最德高望重的老猎狼手穆休。

    他得以幸免，还多亏了彩安。因为彩安从畔疆带回了一个孤儿，将孤儿寄养在穆休那儿，主神杀掉穆休也就没多少理由了，一是穆休在上穹与畔疆过去的纷争中屡立战功，深得民心，二是他收养了狼族的孤儿，足以表明他对狼族的友好，三是他也年龄大了，活不了多少年，所以，主神就放过了他。

    彩安很善良，他爱任何人，甚至是会伤害自己的人，善良到不懂人性之中有及其恶劣的成分。

    “他确实有这样的大爱，”羽莘说道，“但是他能怎样帮我解咒呢？”

    “很简单，杀掉他，取出他的血水，熬上六年，就可以了。”

    羽莘以为瑾祎在说笑，可见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就有些犹豫了：“彩安他……是功臣啊，怎么可以杀掉他？”

    “少这么说了，”瑾祎狠狠拍了下桌子，“你现在虽然犹豫，你迟早会这么干的。”

    “我不会的。”羽莘当时是这么说着。

    但是之后，他每每梦见若姝，梦见她的头滚落在地上的情景，心痛万分，可他还是没有采取行动。

    直到彩安极力地维护猎狼手的利益，甚至和主神大吵起来，羽莘命令羽英去暗杀彩安。他们故意设计圈套，先让当地有名的雕刻家，塑了一座彩安的石像，然后让彩安出使畔疆，去会见美杜莎之狼，在两人喝醉之后，暗杀了彩安，也杀掉了彩安的大眼睛斑狐，再将早已准备好的石像置于美杜莎之狼前边。

    让所有人以为，是美杜莎之狼害死了彩安。

    主神风风光光地为彩安举办了一场葬礼，并且把他的女儿寄养在了穆休那里。

    而真正的彩安，早已被羽莘用来炼药了。

    主神以为他们瞒过了所有人，却不曾想到，那斑狐，根本就没有死，那个死掉的，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是她，将实情全部告诉了彩安的女儿。

    听了这段描述，羽翼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他胃里反酸，感觉快要呕吐，他看了一眼夏洛尔，只见他还是那副丢了灵魂的样子。

    “结果我们都低估彩安了，他早料到自己是那种结局，他死之前说整个上穹自诞生开始，就一直是脏的，总会被毁掉，当时我们都没在意，谁知道，他早就把之后的事情安排好了，”羽英回想起当初他杀掉彩安时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愤怒与自责，“他当初带到上穹来的狼族男孩，根本不是什么孤儿，他是美杜莎之狼的儿子，我们虽然有所提防，安排了满去日耀潜伏，也没想到他竟然是那么危险的人物！还有彩安的那个小女儿，自幼就对那个小男孩很排斥，她还说是狼族害死了她父亲，所以对那男孩一直很不友好。谁知道，这两个人原来早就串通好了，在日耀就开始算计如诗，还把她弄到畔疆去，把她变成了石像。”

    “这不可能！”羽翼想起君如诗战胜美杜莎之狼的事情，吼道，“美杜莎之狼根本不是如诗的对手，更何况是那种小的！”

    “论力量，它们当然不是如诗的对手，”羽英咬了咬唇，手也不住地颤抖，“可是那该死的美杜莎之狼，竟然是如诗在日耀最好的朋友，就算如诗比他强大百倍又怎样，如诗是不会对他下手的！那么结果就是他把如诗变成石像了！该死，这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当初满告诉羽蕙，说如诗和那狼族男孩成了搭档，我们都没在意，谁知道竟会发展成这样子！如诗成了石像之后，就拿了如诗的灵子，带着美杜莎之狼到了三离，除我之外的主神为了不变成石像，全部沉在天央花花瓣底下沉睡了，这下子，整个上穹都是翾和狼族的天下了。”

    羽翼听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说着“这不可能”，他在房中来回踱步，心里的恐惧散发出阵阵凉气，冷冻了他的血管。

    畔疆，楝瑟，他们好像是很早之前就计划好一切，彩安，猎狼手，夏洛尔身上的诅咒，似乎都只是其中的引线，将上穹一步一步引向灭亡。

    这时，羽翼看向夏洛尔，他由衷地可怜起这个看似桀骜的斑狐了，他早已察觉，夏洛尔深爱这君如诗，如今，君如诗死了，夏洛尔真的像一具行尸走肉，毫无生机。

    他回想起若姝和慕辰的传说。

    伯牙的琴声，无意间唤醒了那对双生花，亦无意间牵扯出一段悲剧，这悲剧一直延续至今，贯穿始终的，是相爱无法相守，阴阳相隔的结局。

    若姝的死亡不是终结，她还有轮回转世。

    可石像，是没有转世可言的。

    “伯牙，伯牙，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偏偏不在了？”羽翼忍不住吼起来，“唤醒双生花又怎么样，有本事现在来唤醒石像啊！”

    那时候，夏洛尔的眼睛动了动，他立刻起身，毫无血色的嘴唇颤了颤。

    “羽翼，若是伯牙在，如诗就有可能醒过来了，是么？”

    “嗯？你是说……”羽翼想了想，豁然开朗，“或许世上还存在着那种天籁之音，可以唤醒变成石像的如诗……”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