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袍泽之谊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迷迷糊糊中的白一一被屋外闹哄哄的动静惹得睁开眼，心道这大半夜的，是谁在外面鬼吼？才起身下榻，又闻屋外更大的叫喊声，“走水了！夫人院子走水了！大家快救火！”

    走水？夫人院子？白一一浑身一个激灵，不做多想，披上外衣推门出去。果然，院子走廊上灯火通明，丫鬟小厮们来去匆匆。莫不是真走水了吧？白一一跟着几个提水的丫鬟迅速奔跑，鼻尖的焦味越来越浓。不会吧？她几个时辰前才来过这个院子的呀……怎么会变成这样子……脚步停滞，她猛然愣住了。

    对面院内火舌冲天，蓝色的花海早已染成火红的海洋。那别致的屋子像团发光的火球，在这无尽的夜色中尤其廖亮。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不好！夫人还在屋子里！”众人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无人冲入火海救人。因为这火势太猛烈了，再加上这干燥的天气，呼呼刮的夜风，火势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众人现今能做的就是尽量提水灭火。院子里人山人海，水一桶接一桶的向屋子泼去，却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还愣着干嘛！快去提水！”只见一中年男子焦急地站于火舌几丈外的空地，怒斥动作温吞的小厮。白一一定睛一瞧，正是那先前自称管家的人。

    “还有你！不是让你去请少堡主了吗？人呢？”那管家又转身，对另一个小厮怒目而视，那小厮连连点头，提步向后跑。

    “大晚上都不睡觉，聚在这里干嘛？”黄珊珊随便搭了件外衫，揉着朦胧的睡眼，嘴里嘟囔道。待半睁着的眼睛瞄到院子里的火红冲天，睡意顿消，眼睛瞪得老大，一手指着燃着的院子，嘴里颤颤道：“着……着火了……天呐！这么大的火！”众人急于灭火，自是无人理会她的嚷嚷。

    “啊呀……”黄珊珊的目光忽然瞥到那烧得正旺的树，顿时心痛不已，“串铃花……就这样没了……呜呜……”至少给我留几颗树种啊。

    白一一望望火红的夜空，继而将目光调向火势最旺的屋子，心中暗叹，这连夫人该是凶多吉少了。现在就算有人冲进去，救出来的多半也是个尸体了吧……看这火势，不被烧死也会被闷死的……更何况谁敢进去送命？……哎，生命易逝啊！

    正在感慨之际，突然听见一人兴奋地叫声：“少堡主来了！”白一一转身，瞧见不远处立着的连皓夕，他的白衫被火光照得通红，连带那张冰山的面孔，此时也多了几分人气，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白一一心头诧异，这屋里的是连皓夕母亲，他姗姗来迟暂且不说，此时来到火场，却是脚不挪动地站在一处，静静地望着漫天的火舌。这……这也太冷漠无情了吧？……还是……

    白一一将视线移向他的面孔，在火光通天的环境中，她看不清他的面色，却是清晰瞧到他瞳孔里映照着冉冉火焰。

    “啊！救命！快救我！”一灭火小厮的衣角不小心燃到火苗，顿时火势蔓延全身，小厮惊慌地在地上打滚。众人见状连忙将水转泼到他身上。几盆水下来，火才熄灭，小厮得以保住性命，衣衫却是烧得破烂不堪，然后在一同伴地搀扶下回房。

    白一一才将目光自小厮身上收回，转头就见连皓夕的面孔突然扭曲，瞳孔蓦地放大，视线毫无焦距，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脚步后退，却是踉跄不已。白一一心中微颤，那火光映衬着他的脸，登时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不！不！……救我！”连皓夕猛地嘶喊起来，抱住头，表情狰狞。一旁的丫鬟小厮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都颤颤地退开几步。只那管家上前，神色和蔼：“少堡主，你怎么了？”

    连皓夕忽然抬头，黑眸一紧，握住管家的手腕，一个过肩摔，把那管家撂倒在地。几个小厮赶紧上前扶起管家，那管家却是推开他们，痛心地看着连皓夕：“少堡主，你连老奴都不认识了吗？”

    连皓夕勾唇冷笑，袖中的手指微动，在众人眨眼之间，几枚银针已出，正中几个小厮的脖颈，当场毙命。那管家算是侥幸的，只手臂中针。

    众人齐齐回头，却不见那白色身影，想必已掠身离去。心中惊颤不已，更有小厮惊慌大喊：“少堡主疯了！癫痫又犯了！！”

    连皓夕是个疯子？瞧见刚才那一幕，黄珊珊心中擂鼓直敲，他会不会一个不爽将自己咔嚓了？额的神啊！我不会那么短命的吧？黄珊珊不断在心底保佑自己，抽空瞄瞄四周，忽然又生疑惑，“咦，小封封呢？这么大的动静还能睡得着？”黄珊珊向四周张望，一帮小厮颤颤地将几具尸体拖出去，另一帮丫鬟和小厮则不停地提水，灭火，奔跑，根本没有青色的身影。

    而白一一望着连皓夕离开的地方，眉头紧锁，心思百转，脑中回想起那日来福的话语：这四子似乎患有癫痫，那日丫鬟们亲眼发现他犯病，连堡主夫妇寻遍天下名医也无法治愈。而且在他们六岁的时候突然遭遇火难，四子侥幸活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这连皓夕经历了生离死别后，精神竟然正常了。

    患有癫痫？白一一低头喃喃自语。牙关禁闭，脸色发青，口吐白沫，眼球上翻……她记得当日来福是这样讲的。但这个病状与方才连皓夕的神态举动有很大出入啊！心下肯定，连皓夕定不是什么癫痫病犯了……但方才的连皓夕的确很骇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与当年的火难有关么？莫不是孩童时期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影响？

    几个时辰后，曙光乍现，而那火势也已控制住，半个院子已成黑色一片，只余缕缕焦烟。

    “夫人……”一声声鬼哭狼嚎在院里回荡。即便只睡了几个时辰，但白一一早已睡意全无，怔怔地看着小厮们自废墟内抬出一具烧焦的尸体。看着那早已面目全身的尸体，心中泛起酸意。一个好好的人，一夜之间就化成焦炭……究竟是谁如此残忍？硬生生的要烧死活人？

    黄珊珊看到烧焦的尸体早已惊恐地躲到几个小厮身后，忍住呕吐的冲动。

    连皓夕不见了，连碧天昏迷不醒，连皓霖又是个傻子，这连家堡一下子群龙无首。众丫鬟和小厮都将求助目光移向管家。

    “一切待堡主醒来再定夺。”管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低头看了眼烧焦的尸体，语气沉重道：“至于夫人的遗骸……就先移至后院的偏厅吧。”众小厮领命开始行动。

    黄珊珊瞧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好奇道：“你们不报官么？”然后背着手摇头晃脑地在院子边缘踱步，“依我看，这夜半大火，定是一起阴谋策划的谋杀案！”

    “你是何人？”管家蹙眉看着突然出现的黄珊珊，语气不悦。

    “我？”黄珊珊指着自己，笑嘻嘻道，“我是你们堡里的客人啊！”

    管家狐疑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扫视，语气微沉，“老朽为何从未见过你？”见对方不相信自己，黄珊珊急了，眼神在四下搜索，突然眸光一亮，冲到白一一跟前，挽住她的手，笑容可掬，“她可以为我作证啊！我们都是封公子身边的人。”语罢，朝白一一眨眨眼，“是吧？依依。”

    管家把视线挪向白一一，见她点点头，这才消去心中的疑虑，继而朝身后的小厮吩咐道：“速去县衙报案。”小厮领命离开。而管家则带着几个小厮丫鬟处理完现场，提步回前院。

    见管家拂袖离去，黄珊珊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管家的背影吐吐舌头，“真是个老狐狸！”然后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白一一，换上笑容，道：“依依姑娘，刚才的事真是谢谢你了。”白一一勉强一笑，道：“姑娘严重了。”

    “诶，咱们也别姑娘长姑娘短的。多见外啊！”黄珊珊见白一一拘谨有礼，便拉住对方的手，笑得和善，“我姓黄，名珊珊。你叫白依依，我先前就知道了。”然后眼珠子一转，提议道，“我在这里也没个闺蜜，要不，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白一一沉重的心情顿时被惊愕所覆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黄珊珊，“朋友？黄姑娘莫不是在说笑吧？”她们相识不过两面……况且她对这个黄珊珊一点都不熟悉啊！

    “还黄姑娘啊！”黄珊珊故意竖眉，放开对方的手，改为叉腰，“依依难道没听过‘四海之内皆兄弟’这句话么？”

    四海之内皆兄弟……白一一在心中喃喃道。这还是有人第一次主动提出跟自己交朋友呢……她应该答应的。而且这个黄珊珊身上有很多东西都是她所没有的，或许跟她相处多了，自己也会受影响，变得不一样一些吧？这样想着，白一一心情顿时开阔起来，对黄珊珊点点头，回以一笑，“珊珊。日后你我便是袍泽之谊。”闻言，黄珊珊笑得越发灿烂，直拉着白一一的手不愿意松开，边走边道：“总算找到个可以说话的人了。依依，陪我到房里坐坐吧，我们好好交流交流感情。”

    瞧见黄珊珊如此热情，白一一对她的好感度直线上升。心道自己真是幸运，总是遇到好人，却也有几分惭愧，毕竟先前她对黄珊珊有点敌意，大概是源于女孩子的妒意吧。故而心中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对她必以诚相待！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