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人是我杀的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比之以前吃的，如何？”正吃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文敏一急，竟是被食物呛了个结实，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敏儿，怎么样，好些没？”大掌抚上文敏的背，熟练而又轻柔地拍着。

    “爹，你怎地也出来了嘛！”文敏好不容易才止了咳，拉着那人的大掌，嗔怪地撒娇道。

    她的身后，是一名着华服的中年男子。

    “爹还不是不放心你这个丫头！爹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还乱跑，让爹爹如此惦念！”中年男子伸手戳了戳文敏的眉心，面上满是慈爱，语气酸溜溜地说道。

    “爹，敏儿只是出来长长见识而已。敏儿一出来便想念起了爹爹，正打算回去呢！”文敏的嘴甜的紧，三言两语便逗得中年男子哈哈大笑。

    “对了，爹，我见到了一个，长得跟爹几乎一摸一样的人捏。爹，我带你去看看！”文敏拉着中年男子便往楼上跑去。

    小米则跟中年男子的侍从一块儿跟在后头。

    文敏推开寻叶房间的时候，红伽正坐在边上，给寻叶喂水。

    “红姐姐，刚才，我怎么没看到你？”文敏新奇地问道。

    “许是我刚刚在楼道上走了一圈，妹妹没看到罢。”红伽随意地捡了一个理由，视线移到文敏身旁的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身着锦服，浑身萦绕着威严之气，面上带着深藏不露的笑意，双眸深邃，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内敛的深蕴，而男子的五官，撇去岁月的印记不谈，简直是与寻叶却是一摸一样。

    “这位是……”红伽猜测男子便是文敏的爹爹，却也没有直接点出，而是委婉地问询文敏。

    “他是我爹爹，怎么样，像吧？”文敏颇有些沾沾自喜地说道。

    “确实相像。”红伽点头，表示赞同。

    中年男子收回惊艳与惊异的目光，敛下眼中的所有情绪，语气轻松地问道，“这位公子是？”

    “伯父好，在下寻叶。”寻叶由于失血过多，整个人靠着枕头坐着，面上有些苍白。

    “寻叶？这个姓氏，倒是不常见。”中年男子似是无意间说了一嘴，却惹得寻叶的眸光一闪。

    “这个名字，是我取的。”红伽含笑着解释道。

    “姑娘是他的……”中年男子以为，红伽是寻叶亲人。可红伽的面容却让他没办法将她想成寻叶的娘。

    “师傅。”红伽回答。

    “哦，呵呵，在下原本还以为，姑娘如此年轻，便当娘了呢！”中年男子戏谑道。

    “我也希望能生出这样好的儿子。”红伽拍了拍寻叶的头，开了个玩笑。

    “寻大哥，你是长得像爹还是像娘？”文敏对于寻叶的长相，十分地感兴趣。研究起了他究竟是像爹还是像娘的问题！

    “我娘过世太久，她的模样，我早已记不清了。至于我爹长什么样，我不知道。”寻叶浅笑着说道。

    虽然是笑着，文敏却觉得这笑中掺了太多的悲伤。

    “叶儿，饿了么？”红伽抢在文敏说话前开口，转移了话题。

    “嗯。”寻叶点点头，双眸泛起一层薄雾。

    “小米，快唤小二弄些吃的过来。”文敏想起红伽和寻叶都尚未用膳，便抢先唤道。

    小米应声，连忙跑出去招呼小二。

    “难得你我长得如此相像，老夫一直在遗憾自己没有儿子，便收了寻公子做义子，公子觉得如何？”中年男子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视线胶着在寻叶的脸上。

    “寻叶荣幸之至。只是寻叶还不知道，伯父是何人？”寻叶对于文敏和她的爹爹是极为陌生的，突然间说要收他做干儿子，他还需要斟酌斟酌。

    “瞧瞧老夫的记性！老夫是文敏的爹爹，名为惠文贤。”中年男子说出了自己的名讳，便看到寻叶的面色微变，虽然只有一点点，却还是被他发现了寻叶的异样。

    “请恕寻叶无礼。在下的亲娘去世前曾嘱咐寻叶，若是有幸活下去，绝不与惠氏之人来往。”寻叶此话一出，室内的气氛忽然变得压抑起来，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中年男子身后的侍从杀气毫不保留地释放出来，剑拔弩张的摸样，似是只要中年男子一声令下，他们便要拔刀相向。

    惠文贤，这三个字，在南汉代表什么？就连不识字的人都知道，惠文贤乃是南汉的主子，称为惠文帝。

    不与惠氏之人来往，岂不就是不与皇室之人来往！

    “呵呵，倒是老夫唐突了。既然娘亲有命，老夫也不勉强。”惠文帝忽然大笑两声，随和地说了两句话，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多谢伯父体谅。”寻叶淡淡地回道。

    “啊，爹爹，敏儿才刚来何庄，哪儿都还没得及玩呢！刚巧爹爹来了，便带敏儿出去玩玩，好不好嘛？”文敏见寻叶的态度一下子冷了许多，不免有些尴尬，便拉着惠文帝往外跑。

    惠文帝只有文敏一个女儿，自然对她百依百顺，二话不说便陪着出门了。

    只留下红伽和寻叶在房间的时候，寻叶抓着红伽的手，轻声道，“对不起，师傅，叶儿连累了师傅。”

    红伽抽出自己的手，忽然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便死了！你这样鲁莽地去挡箭，是要叫为师一辈子因你出事而内疚么？”

    “对不起，师傅，叶儿见不得师傅受伤。”听到红伽的训斥，寻叶的心中一暖，头却垂得更低了。即便是再来几千次，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于他而言，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来得与红伽重要！

    “师傅是妖，别说那箭能躲，就算不能躲，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天之内便能痊愈。你却不同，你是人，生命脆弱的人，若是箭再偏一点点，你便会没了！为师苛责了你半辈子，不想再让你的下辈子都毁在为师手上，你到底明不明白！”

    红伽见寻叶没有半点悔过之心，大怒，声量拔高了许多，朝着床榻之上的寻叶吼道。

    “师傅……”寻叶抬首，将红伽动了真格，心下一慌，不知如何是好。

    “为师说的，你究竟听进去了没有？”红伽冷冽的口吻，让寻叶浑身一震，更加说不出话来。

    “与其看着你死去，倒不如眼不见为净！你若是听不进去，为师便不管你了！”说罢，红伽竟是身形一晃，消失于房内。

    “师傅！师傅，不要走，师傅！师傅，叶儿不能没有师傅！叶儿无家可归，孤身一人，除了师傅，对世间没有任何留恋，师傅……”

    寻叶一急，身子从床上滚了下来，躺在冰凉的地上，淌着泪悲鸣，似失了扮伴的杜鹃一般，哭声凄凉。

    红伽靠在墙上，闭上眼，将不小心溢出眼眶的泪水擦去。她并不是走了，只是隐了自己的身形。当她从抱着寻叶摔下来的那一刻，她记起了被她遗忘的往昔。她记起了自己是如何遇见寻叶的，记起了自己如何同寻叶一起报了仇，记起了五年之约，记起了寻找星月客栈的目的。

    从前，她被仇恨蒙蔽，一心只想着报仇和成仙，没有给予寻叶多少关爱，而是一味地苛责寻叶练功写字学诗。倘若要成仙，便要断绝所有的情爱，而她却，悄悄地喜欢上了古墨仙君。

    既然不能有爱，她便不爱。她要在这五年里，断了情爱，修炼成仙，不再流连于这复杂尘世间。

    而她心中唯一还剩下的牵挂，便是自小便被她带在身边的寻叶。寻叶越是对她好，她便愈是不安。

    她怕有朝一日，她会因为寻叶而不舍得离开这丑陋的人世，不舍得成仙，独自离去。

    寻叶却是毫不了解她的心情，反而为她出生入死，叫她怎么能不急、不气？

    原本寻找星月客栈，她是想找到寻叶的亲人，把寻叶交还给他的生父。只是如今，她不敢肯定，寻叶会不会不要自己的生父，反而寸步不离地粘着自己。

    小二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寻叶躺在地上哭得伤心，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将自己身上唯一的一块手帕递给了寻叶。

    “客官，你的身体还没好，若是着了凉怎么办？小的扶起到床上吧？”小二俯下身子，正要扶寻叶起来，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花瓶砸了脑袋。

    小二的头被砸破，倒在了地上，而他手里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师傅？”寻叶扔了小二递来的手绢，用袖子抹了抹脸上肆意的涕泪，哽咽着唤了一声。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

    寻叶挣扎着爬起来，吃力地穿上外袍，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红伽叹气，抬脚跟上。

    寻叶的双眼哭得一片红肿，让人看了便心生不忍。他脚步踉跄地在大街上走着，肩膀时不时地抽搭几下，摸样可怜至极。

    红伽跟在寻叶身后，无奈地摇头。当初她若是知道，带大寻叶之后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宁愿当初没有遇见过三岁的寻叶。

    “诶，寻大哥，你怎么出来了？”文敏正摆弄着摊子上的有趣面具，正戴着猪八戒的面具玩着，恰好瞥见一脸颓废的寻叶从道上经过，连忙大声地唤道。

    寻叶却像是没听见一般，顾自走着。

    “寻大哥，寻大哥？”文敏连忙扔下面具，跑到寻叶边上，拍了拍寻叶的肩，不停地唤道。

    惠文帝跟在文敏身侧，见寻叶面色反常，不由得心生困惑。

    寻叶没有理会文敏，管自己往前走着，双目涣散无光。

    “站住！”

    这时候，忽然来了十来个衙役，将寻叶等人团团围住。

    “几位官差大哥何意？”惠文帝朗声问道。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被衙门的捕头拦住！

    “你们几个是一伙儿的？”其中一名衙役粗声粗气地嚷道。

    “一伙儿是何意？我们犯了什么事么？”惠文帝面色一冷，沉声质问道。

    “福禄客栈店小二死在天字八号房里，而他就是那个天字八号房的客人！很明显，他就是杀了人潜逃的凶手！”那衙役被惠文帝吓得浑身一抖，指着寻叶大声道。

    衙役们心知惠文帝几人得罪不得，不敢再跟他们嚷嚷，只对着寻叶虎视眈眈。

    “这其中定有误会！”文敏不相信地反驳，又推了推寻叶的身子，低声催促道，“寻大哥，你快解释啊！”

    寻叶却是低低地笑着，未有半点解释。

    “带走！”那衙役见寻叶没有反驳，大着胆子要衙役们一起上。

    文敏本欲嚷嚷，却被惠文帝拉到一旁，任由寻叶被那衙役们抓走。

    “叶儿！”红伽忽然从人群里走出来，大声唤道。

    “师傅！”寻叶忽然精神一震，推开了制着自己的几个衙役，正欲扑向红伽，却被一个衙役抱住了腿，身子直直地向前栽倒，摔到了地上。

    ‘噹~’

    一块系着红绳的石头从怀里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那是……”惠文帝的双眸一亮，连忙弯腰将石头捡了起来。石头的一面，刻着深蓝色的两个字——‘文兰’。

    “这是……”惠文帝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爹，怎么了？”文敏盯着惠文帝手里的普通石头，疑惑地问道。

    “这是小兰的。”惠文帝的情绪激动起来，拿着石头的手握得紧紧的。

    “小兰是谁？”文敏从没听过什么小兰，不免有些奇怪。

    “叶儿！”红伽推开碍事的衙役，将寻叶从地上扶了起来，“叶儿，你怎么样？”

    “师傅，不要走，好不好！”寻叶一把抱住红伽，又像小孩子一般开始哭了起来。

    “孩子，他是我的孩子，是我跟小兰的孩子！”这边，惠文帝摇着文敏的手，激动地说道。

    “啊？寻大哥？爹的孩子？我的哥哥？不是吧？”文敏听得一愣一愣地，脑中一下子变得空空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大胆，你们若是拒捕，便是大罪，要被通缉的！”一个衙役见到手的寻叶又脱了身，面色难看，大声地喝道。

    “人是我杀的，与叶儿无关。”红伽将寻叶护在身后，无所畏惧地说道。

    “是你杀的？这可是大罪，替人顶罪可是犯法的！”衙役明显不相信红伽有本事杀了店小二。

    “确实是我杀的，因为那小二要杀叶儿。”红伽说话的时候一脸平静，仿佛杀人这样的事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打紧。

    “胡说，小二好好的，为何要杀他？”衙役竟是当街与红伽辩驳了起来。

    “那是小二的事，我如何得知。叶儿本就被来路不明的人追杀，如今伤成了这样了也不肯放过他，你们该查的难道不该是那小二的来路以及背后主使么！”红伽抓住事情的漏洞，说得有理有据，声情并茂，慷慨激昂，引起来围观群众的共鸣。

    “不管如何，你们都要随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衙役词穷，只好换个不太强硬地方式表达出不能让寻叶和红伽离开的要求。

    “自然，人毕竟是我杀的，我过去与县令大人交代一声，也是十分必要的。”红伽很轻易地松了口，牵着寻叶，跟着衙役们一道回衙门。

    而惠文帝一群人，也跟了过去。

    衙门里，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惠文帝的手下出示了宫中的牌子，惠文帝一群人便被县令庸素奉为上宾。

    而红伽和寻叶则是犯罪嫌疑犯，接受着庸县令的私下盘问。

    “你说，你杀了店小二？”长了一张包子脸，又一脸呆样的庸县令指着红伽问道。

    “是的。”红伽毫不避讳地承认。

    “你说，你杀了店小二，是因为店小二要杀他？”庸县令又指了指寻叶，对着红伽问道。

    “是的。”

    红伽再一次大方地承认了。

    “师爷，你告诉他们，这个、这个调查结果。”庸县令拿着毛笔戳了戳自己的脸颊，用一种傻乎乎的口气吩咐道。

    一旁的师爷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朗声道：

    “据调查，死者乃是柳闻，祖籍何庄，于福禄客栈当店小二已有两个月之久，为人忠厚老实，从不收取小费或者故意偷吃客人的菜肴，其精神，可圈可点。柳闻的尸体上并无发现任何蓄意攻击人的武器，也就是说他生前应当没有任何不轨行为，却被砸破了脑袋倒在天字八号房，失血过多而死。那么请问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柳闻先攻击你们的，他一个不会武功的店小二，又无凶器，到底是用什么来攻击你们呢？”

    “匕首。柳闻曾意图用匕首杀害叶儿。却被我及时发现。情急之下，我便随手拿起一个花瓶，朝他砸了过去。当然，如果你们没发现匕首那便说明，有人将匕首收走了。”

    红伽讲的是事实，可那师爷明显是一脸的不相信。

    红伽也不在意，反正她就算是被关进去，也有办法出来。

    “师傅~”寻叶蹭着红伽的身子，乖巧地如同一只大忠犬。

    “这个，皇上，您怎么看？”庸县令虽然长得很呆，却也懂得谄媚讨好。

    惠文帝摸了两把手里的石头，朗声道，“店小二柳闻蓄谋不轨，幸被红姑娘发现。”

    庸县令会意，连忙拍板道：“柳闻之死全是柳闻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此案就此了结。”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