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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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计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后边是深黑色的柜子，边上是褐色小桌，上边放着精致的杯子。

    “醴源姑娘，你在我们这儿住了多少日子了？”老太太手里捧着一个小杯子，杯子里装的是一种晶莹的糕点，她用小勺轻轻挖一点出来，缓缓放进嘴里，眼神也没有落在醴源上，而是时不时看看窗子，时不时看看帘子。

    醴源低头默默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有一个月了吧。”

    “一个月，”老太太重复着这三个字，然后说道，“你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醴源心中虽然早有些许猜测，但她还是默默说道：“我不知道。”

    “呵呵，”老太太笑了，皱纹浮在脸庞上，丹凤眼眯着，这样突然看去还有几分慈祥味道，“昨日看到子天乙了吧。”

    “嗯。”

    “你觉得他怎样？”

    这和亲的意思再明了不过，醴源抬头等着老太太，不屑地笑：“能怎么样？”

    “看来……你是明白我的意思了。”老太太从椅子上下来，朝醴源走过去，她个子挺高大，虽然已经年迈，在醴源面前仍显得强壮，她走到醴源身边，猛地握住醴源的手腕，拇指按在醴源手腕上的图案上边，弄得醴源有些疼。

    “我洞昆家没有傻到能够随便弄个昏迷的女人进屋，冒冒失失地将她许配给盟友，但你不一样，三苗的女子……”老太太轻轻靠近她，在她耳畔缓缓说出后边的话，“猰貐的托生。”

    一字一句，宛若刀子，能够再她的耳膜上割出道道口子。

    猰貐何物，醴源不不清楚，只是依稀记得鱼承望曾试图向她解释这件事情，可是她没有耐心听下去，没有勇气去接近真相，所以在长生中消磨掉了自己的时光，对自己进行漫长的流放。

    “你从白龙背上跌下来，若不是落在了河里，若不是洞昆府的人收留了你，你的肉身早死掉了，猰貐又会找下一个托生，你哥哥鱼承望也会去认另一个妹子，呵，是不是女儿身也是不一定的事。”

    醴源隐约感觉到自己在瑟瑟发抖，这种颤抖却好像不是来源于恐惧，她说话时牙齿也好像在打颤。

    “你怎会知道？”

    “你说你是流浪之人，可身上穿得明明是上好布料，想必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子，可你手上的三苗图腾又揭露了你的身份，在姒文命，在姒文命……”老人开始追溯很远很远的历史，神色也飘渺起来，仿佛那久远的从前是她亲生经历过的一般，“姒文命当时已经将三苗人屠戮殆尽，即便有少数幸存的人，即便有后裔，也不会像你这般活得滋润吧。”

    醴源皱着眉头，眼睛却睁得很大，嘴也轻轻张着。

    “你怎会知道？”

    “我怎会知道，呵呵……”老太太说着，走到椅子边上，对椅子后边那黑色的柜子说了一串串话，随后醴源便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些刺耳。

    有暗沉沉的光芒从柜子里溢出来，在地上照耀出斑斑一片。

    醴源有些诧异，待柜子彻彻底底打开了，里边的光景也呈现在醴源眼前。

    柜子好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一般，里边是绿森森一片，有树有草坪，醴源甚至闻到了沼泽潮湿的味道，那树木的颜色也很是奇怪，绿的不沧桑也不翠，而是介于两者之间，仿佛是被谁涂抹上了失真别扭的色彩。

    “你还记得我吗？”

    这一问，醴源愈发惊讶了，难道这老太太是她认识之人。

    这百年发生的事情一幕幕飞速在她脑海中飞过，她感觉到脑海里有什么在轰隆作响，仿佛是心里涌起了惊涛骇浪，仿佛是心里的巍峨高山轰然倒塌，仿佛是黑夜塌了下来，压掉了她心中的宁静。

    醴源呆呆看着那健硕的老人，她并不记得曾经有见过这个人，难道是这老人还是小丫头的时候见过醴源？

    算了，醴源懒得去深究，总之现在被这老太太知道了底细，抓住了把柄，醴源现在觉得，对于这样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并且莫名其妙揭露她身世和过去的人，她有两种方法可以选择，杀人或者灭口。

    说白了，就是直接干掉这个老家伙。

    “你以为你这么杀掉我就万事大吉了？”老人的目光很是凛冽，在她身上一扫，然后露出不屑的神情，“而且……你以为你对我动手，死掉的不是你吗？”

    醴源低下头，收敛了锋芒，她玩不过这个老人的，她知道。

    “我先回屋了。”醴源说道。

    “嗯。”

    离开的时候，醴源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柜子已经合上了，暗沉沉的，仿佛从未打开过。

    醴源有些没精打采，她觉得自己是被算计了，而且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就被牵扯进了这样一个圈套，也许是她刚进入洞昆府的时候，也许是她“偶遇”白修竹的时候，也许是在她感觉到闲散无聊的时候……

    很多事情，想不出原因，推测不出结果。

    太阳晒下的光芒落在醴源的脸上，她竟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有些疼痛。回屋之后，和上门。

    醴源居住的房间光想是极好的，屋内笼罩的光芒也带着温馨颜色，可是看着看着，就觉得心凉了，醴源觉得乏了，在床上疲惫地眨了眨眼睛，就睡着了。在梦中隐约听到有人敲门，梦里的她去开了门，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而敲门声还是连续不断，愈来愈响，愈来愈激烈。

    醴源猛地醒来，发现是真的有人敲门。

    “醴源姑娘，醴源姑娘！”门外的人大声喊着，醴源听了，觉得这声音应该是琐卿的，她慢吞吞下床，慢悠悠开门，狭长的眼睛里满是倦怠，浓密的睫毛也是无精打采的。

    “听说老太太找你谈话了，怎么，你答应了吗？”琐卿一进门就急切而兴奋地问道。

    答应什么？答应被那洞昆府的人牵着鼻子走，还是答应作为洞昆府的和亲女子和子天乙完婚？

    醴源轻轻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脸上是一丝不耐。

    “你倒是说说，答应没有啊！”琐卿虽然还是笑盈盈的，但急切的程度更深，她晃悠着醴源的袖子，那模样一点也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反而像一个充满好奇的少女。

    “答应什么？”醴源问。

    “当然是答不答应做我的义女啊，你也知道，我和洞昆无儿无女，你一进门老太太就喜欢你了，想招你做孙女呢，可你也知道，管家的是我丈夫伊洞昆，前两天他回家见了你，跟我说觉得你这丫头还不错，一切都听老太太的意思，今天老太太就是跟你说这事儿吧？”琐卿一脸期待，一脸的单纯，醴源真不知道她这幅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这个反常的妇人是不是也把她的底细知道得清清楚楚，暗自因为把她耍的团团转而高兴？

    “老太太没说这个。”

    “没说？”琐卿有些意外了，她看了看醴源，露出关切神色，“那她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责骂你了，让你不太高兴？”

    醴源摇摇头：“没有。”

    “那她是说什么了，让你这么伤心。”

    伤心？那老太太以为自己说上两三句话就能让我伤感？我不过是讨厌她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还能把我玩的团团转，牵着我的鼻子走？

    醴源在心中这么想着，但她嘴上只是说：“老太太问我在这里习不习惯什么的。”

    “那怎么把你问的这么不高兴？”

    “只是觉得洞昆府对我恩重如山，我无以回报，所以有些伤感。”

    “原是这样，”琐卿欣慰地笑了，“醴源，你真是个好孩子。”

    孩子……醴源彻底无语了。

    “那醴源，你愿意留下来做我和洞昆的女儿吗？”琐卿又是那副一脸期待的模样，这样的女人真让醴源觉得费解。

    而且，醴源好歹也活了好几百年了，按这年龄，都算是琐卿的祖宗了。所以她说：“这还是要看老太太的意思吧，今日她没问，可能也是有所顾忌，毕竟我流浪惯了，没什么礼数，老太太可能也在慎重考虑呢。”

    “也是哦，”琐卿低头沉思一阵，然后忽然抬起头，一脸惊诧，“醴源姑娘你怎么这么聪明？我没想到的竟然你都想到了……”

    那是因为你太傻了。至少看起来太傻了。醴源在心里这么想道。

    “明白了，在外人心险恶，生活是很困难的事情，醴源姑娘的成长一定历尽了艰辛，不聪明点也没办法生存，我的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你就是我们洞昆府的一份子……”琐卿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几乎都是安慰醴源的，不过都没有安慰到点子上。

    醴源真是无比郁闷，她真分不出这女人是真的傻还是傻，如果她是装出这幅模样，那她真是太厉害了。

    琐卿走后醴源又开始沉沉地睡着了，伺候有丫鬟来喊她吃饭，她没有去，傍晚的时候琐卿又来了，也是催促她吃饭，她勉勉强强起来，吃饭吃到中途，愈发觉得往日可口的饭菜今日却难以下咽，舌头感觉不到什么味道，喉咙也仿佛缩小了一倍，吞咽成了很痛苦的事情。

    所以只好放下饭碗，摇摇头说：“我吃不下了。”

    “今日饭菜不合口吗？”琐卿关切问道，“往常你可是能吃很多啊。”

    “是染病了吧，我找你谈话的时候就发现你脸色不好，”老太太在一旁说道，她使唤了两个下人，“你们扶醴源姑娘回屋，找大夫给醴源看看。”

    语毕，她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醴源，醴源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些微痛。但她还是规规矩矩地被扶回了屋子。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