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失忆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小小骚动，紧接着是一蒙古中年男子掀开帐帘入内。

    男子的服饰与这里其他男子的服饰无异，但头上戴着的帽子却是大不相同。帽子的两侧垂着两条似狐尾样的毛条，那是身份的象征，他便是准噶尔最为尊贵的可汗葛勒图。

    他的身后跟着一魁梧年轻男子，而这年轻男子特木尔便是她的救命恩人。

    女子眼望着他，当初她便是被年轻男子从中原带到这准噶尔的。

    这里的人对中原人并不友好，当时她的到来引起了不小骚动，所有人围着他们对特木尔指指点点。虽不懂蒙语，她却能感觉出他们对自己的敌意。失去记忆的她面对大家的质疑，虽听不懂却也害怕惊恐节节后退，直到撞上了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可汗。

    再望向那不怒而威的中年男子，她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看到自己的眼神，有一丝惊讶、一丝惊喜而后又是失望。虽不明白他为何会有那样神情，但她却是因为他而得以留了下来。

    女子思绪走远，兀自发呆，可汗葛勒图望着她，道：“不用担心失忆的事。本汗已派人上中原去找最好的大夫，会让你尽快恢复记忆的。”

    女子抬头，回以感激一笑，“谢可汗！”再望了望帐内其他二人，垂头道：“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眼望着她，葛勒图在她身旁落座，道：“不是告诉你不要总这样见外吗？从今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而本汗、特木尔还有梦达就是你的家人。”他说着拍了拍她的手，“对家人是不需要这样见外的。”

    心中一暖，女子除了感激相望，再也无言以对。她不知这准噶尔尊贵的可汗为何对她那样的好？

    知她不懂蒙语，便指派了会讲一口流利中原语言的梦达与她相伴。梦达是特木尔的妹妹，而特木尔是可汗的亲信，她原不该干这照顾他人的活。除此以外，他对自己也总是嘘寒问暖，时常探望，并让自己住进他用来食寝的大帐，而他自己则住在一旁用来议事及会客的大帐。

    虽说如此，但她能感觉出他的关爱是慈祥的，他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在疼爱自己，并无存在男女间的非份之想。

    眼望着他，她也有一种亲切之感，就像他俩原本就是一家人一般。

    “梦达，小姐该饿了，你去端些果汗与羊肉来。”葛勒图望向正在整理衣物的梦达道。

    梦达应下，正要退出，女子道：“可汗，不用了，我并不饿。”

    葛勒图眼望着她，道：“那就待会饿了再吃。”再望她初到此处时穿的衣服，其实他曾暗里派人查过此服饰，那是大清宫廷里的服饰。看衣服是那样的华丽，他猜想应是大清皇上的妃子所穿。

    一开始，他亦曾想过，她可能是大清派来的奸细，但这一想法只在一瞬间便抹灭。她的失忆是真的，特木尔在崖中救的她也是真的，再则若真是奸细，她不该穿着这样明显的服饰公然出现。

    虽说她不是奸细，但按理说，自己也不应再留她在准噶尔。毕竟她是大清皇上的女人，谁也不能保证她留在这，会给准噶尔带来怎样的灾难或是不祥。但葛勒图对她莫名出现在山崖，感到担忧。他不能让她这样没有任何记忆地回去，万一她忘记的是她的敌人，那她这样回去必是危机重重。

    说不清自己为何对一个初相识的女子这样担忧，但葛勒图只想按自己的意愿做事，所以他要想一切办法让她恢复记忆。要送走她，也必须得让她的人身安全有了保障。

    “可汗，这衣服有什么问题吗？”见他眼望衣裳，女子好奇地问。

    葛勒图回神，浅浅一笑，回道：“没有，本汗只是看那衣裳样式华丽，在想你在中原应是非富即贵。本汗相信，等你回复记忆，本汗便能很快帮你找到家人。”

    女子眼望衣裳，淡淡一笑，手有意无意地抚了下腕中手镯。手镯是连心样式，她想她不是已有夫家，便是有了心心相印之人。只是那人是谁呢？绞尽脑汁，她也不能找不着一丝痕迹。

    正苦思冥想，帐外突地一声音传来，“大汗，一中原人士在营外求见大汗。”

    “中原人士？我族与大清并非友好之邦，中原人士怎会无故来此？”葛勒图问。

    “那人说他……他与大汗是旧相识。”帐外将士回道。

    旧相识？葛勒图纳闷起身，对女子道：“本汗还有事，就不陪你了。如果你在帐里闷得慌，可以让梦达陪你在外走走。”

    “嗯，我会的。”女子点头回道。

    葛勒图带着特木尔离去，帐内又只剩女子与梦达。“小姐，要不我们也出去吧？外面的天气很好，在外走走，心情也能放松些。”

    女子幽幽一叹气，落地道：“好吧，我们一起在外面走走。”

    两人向帐外走去，外面天空蔚蓝，视野辽阔，在这样的环境下，的确让人顿感心阔。女子望向一旁的议事大帐，大帐前两排士兵分边站，中间留有一条通道。此时，一中年男子正在那由人墙围成的通道里，大步向大帐迈步。

    眼望那中年男子异于此处的服饰，女子问：“梦达，那人便是中原人是吗？”

    梦达亦是一望，答道：“是的，他就是中原人，中原男人的衣服就像他穿的那样。”

    “那中原女人呢？她们穿的是怎样的衣服”女子忧伤地自语。她来自中原，虽服饰与她们有异，但自己至少也见过才对。可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更不知刚才那中年男子是为她而来。

    大帐内，葛勒图看着站立他面前的男子，脸部肌肉微微颤抖。事隔二十年，他依是无法忘记当初他将自己心爱女人拉上马背的一幕。

    那样‘炽热’的目光，照得乌喇那拉威武浑身不自在，他无奈一笑，道：“看来可汗还是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对我怨恨在心。”

    葛勒图面色一冷，咬牙反问：“如果你是本汗，你能忘了夺妻之恨吗？”

    “大汗，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当初是莲珊要求我带她走的，这怎能算夺妻呢？是你伤了莲珊，寒了她的心，她才想着要离开的。而我充其量也就是答应了她的要求，没知会你一声就带她走罢了。”乌喇那拉威武笑答。

    葛勒图听言，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道：“本汗当时还未能统一各部落，另娶他人那也是为定江山的无奈之举。但本汗说过她迟早是本汗的汗妃，而那女人只是暂时。”

    那女人？乌喇那拉威武听他对自己已逝的汗妃如此称呼，可见当初娶她，的确是那女人以娶她为合盟的条件相逼。

    当时的葛勒图年少气盛，野心勃勃，一统草原各个部落是他最大的夙愿。也因这夙愿，他终舍下即将与她成婚的中原女子莲珊，而另娶他人。也就在他成婚的前夕，莲珊见到了曾对她一见钟情的乌喇那拉威武，她以愿终身相伴为由，让他带她远离这伤心地。

    事过境迁，二十年过去了，当时人人都以为他抱得美人归，而乌喇那拉威武一开始也是如此认为。只是……当回到中原，当得知莲珊已有身孕时，他知道自己错了。这个女人是爱得太深，也怨得太深，才会带着他并不知晓的骨肉逃离他。

    乌喇那拉威武从那时便知道，莲珊虽跟着他回到了中原，可心却永远地留在准噶尔了。就算他伤害了她，她今生也不可能将他忘去。

    她，永远都没办法真正成为自己的女人，乌喇那拉威武深知这点，所以他没碰她，就在他纳她为妾的那个晚上，他也是在新房里铺上了地铺，与她分铺而眠。在那以后，他也再不曾踏进那个房间，除了偶尔在无人时的默默相望外，只给了她与她的孩子衣食无忧，直到她忧伤过度而病逝。

    往事一幕幕，乌喇那拉威武亦是心酸感慨，他道：“其实莲珊回到中原，不到五年就过世了。”

    “本汗知道。”葛勒图喉中一紧，嘶哑回。

    “那大汗可知莲珊生了一个女儿？”乌喇那拉威武问。

    葛勒图听言，悲去怒来，面部微微颤抖，双眼怒视问：“怎么？你今天来就是要跟本汗炫耀她为你生了一个女儿吗？”

    乌喇那拉威武苦涩一笑，找位兀自坐下道：“大汗英明睿智，但有些事却是愚昧至极。当初大汗派人在中原，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而那些探子告诉你，莲珊生女之时，你不觉得以我带她回中原的时间，那女孩生得有点早了些？”说着亦是怒眼相望，冷问：“还是你觉得莲珊在未离开前，就已背叛了你？”

    听他言自己愚昧，葛勒图愤怒，再听他言，他纳闷，而后惊讶，最后转为惊喜。“你的意思……是说，是说当年莲珊生的那女孩，是本汗的骨肉？”他不确定地问。

    乌喇那拉威武一叹，回道：“是，那女孩是大汗的女儿。当初莲珊离开时便已有了身孕，只是她不愿你知而已。而我也是将她带回中原后，才知道的。”

    震惊如波涛涌面而来，葛勒图万万没想到，当初她竟已有了身孕。如若自己知道，一定……一定会不娶那女人吗？葛勒图在心中自问。不，他知道自己不会因她的身孕而改变，他还是会以江山为重。而莲珊当初定是看透了自己，才会默默地带着肚中幼子离去。

    自责、愧疚、心痛，葛勒图心中正愧疚，只听乌喇那拉威武心痛地道：“其实在那几年里，莲珊虽离开了你，却从未忘过你，更不曾背叛你。她，一直以来都只是我名义上的侍妾。”

    葛勒图听言更是心如刀割，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竟欠了她这样多。

    ‘莲珊，我错了，错了……我不是一个好男人，不配拥有你的爱。我空有一代豪杰之名，却这样辜负了一个重情的你。莲珊，莲珊……’

    葛勒图无力地手扶桌角，在心中心疼地一遍遍呼唤，却再也唤不出那已天人永别的伊人。女儿……他猛地一回神，“那我的女儿呢？你怎么不把她也带来？”他急切地问。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