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无从可辩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皇上……”乌喇那拉珍敏起身轻唤，在他的眼神里，她看到了冰冷，也看到心痛。

    烨祁望着她艰难举步，站在她面前，他冷问：“你的病是因何而来，为何太医们都称你是忧伤过度？”

    忧伤过度？乌喇那拉珍敏一头雾水，她的病何时成了忧伤过度？转念一想乌喇那拉珍玉方才莫名的说词，她终于恍过神，原来她们是在给她制造一个她因心念他人、忧伤过度而病的假象，让皇上对自己有所误会。

    心中一慌，她急道：“皇上，臣妾没有，皇上对臣妾宠爱有加，臣妾哪来忧伤？又何来忧伤过度？”

    烨祁眼中闪过一抹受伤，冷道：“你也知朕对你宠爱有加？在坤宁宫听得太医言你此病久治不愈是因心结所致，朕原难相信，可如今听得丽常在所言，朕已是不得不信。蓉嫔，你实在让朕太失望、太伤朕的心了。”

    久治不愈是因心结所致？此时此刻，乌喇那拉珍敏终于明白了，今日这套已在两月前便已下好。她不知皇后在皇上面前怎样描述她被负心汉所负，但她知道从一开始让她以病避宠，并不是皇后真正的目的。今日皇上的误会，才是她想要的。让皇上误认为她因他人心伤而病，皇上受伤心寒，那她便再永无翻身之日了。这套下得是这样的好，这样的天衣无缝……

    皇上误会，他不会去追究负心汉是何人，他只会对自己因何而病而心痛，无从辩解，也只能道：“皇上，不是这样的，臣妾心心念念的都是皇上，又怎会为他人忧伤？再说这世间原本就无此人，臣妾如何为他忧、为他伤？”

    佳人楚楚辩解，可烨祁却再已难以相信，道：“无此人？既无此人，那你今日的病又作何解释？朕已问过李太医，你并实际大病，只因一味心伤而虚了心身，才会久病不愈。事实摆在眼前，你如何能辩？”

    烨祁说着举手抓住了那张虽苍白，却依旧动人的小脸，冷道：“从前宫里对你的流言蜚语不少，但朕从不理会，只一味地护着你，因朕明白那些事不管存不存在都已是过去，朕要的是现在和将来。朕如此掏心掏肺对你，你却这样的辜负朕，是朕错看你了……”

    烨祁说着厌恶用力一甩紧握小脸的手，在他的甩手下，乌喇那拉珍敏踉跄跌坐在地。望着皇上拂袖而去，她已由一开始对皇上所说的震撼到绝望。

    她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她竟不知皇上对自己用情是这样的深，一直只自认为自己只是宫中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皇上待自己不同，也只因自己有着绝世美貌。也正因如此，她害怕，害怕皇上得知自己的过往，而不再宠爱自己。可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知自己错得是这样的离谱。皇上要的是现在与将来，她却因那个过去而跳入了皇后精心设下的陷阱。

    “小主……”见她跌倒，清风惊慌上前，欲将她扶起。

    听得一声冷笑，是丽常在发出，她高傲地站在她们面前，讥笑道：“妹妹，从今往后，妹妹可以真正的让贤了。妹妹这样伤皇上的心，皇上以后是不会再想起妹妹的，妹妹这回可以安心养病了。”轻蔑一笑，又道：“从小到大，你我抢东西，输的那个一直是你，从前也是，现在也是，将来还是……”说完她扬首而去。

    望着得意而去的背影，乌喇那拉珍敏含泪苦笑，是啊，她输了，输给了自己的疑心，输给了自己对天下男人的不信任，才有今日之局。若是当初自己能多信皇上一些，也许就不会被人三番两次地利用此事，威胁陷害自己。而皇后，与皇上十几年的夫妻，她定是看透了皇上心事，才会如此费尽心机，布下今日一局，一举将自己从皇上身边除去。

    看着小主凄凉笑意，清风心痛不已，含泪问：“小主，你为什么不告诉皇上，您这病是因丽常在利用小主的过去威胁小主，小主无奈才装的？”

    泪水终于淌下，全身颤抖着，她道：“无凭无据的事如何能说？皇后的这盘棋下得这样精、这样准，我如何能辩？她一步步逼近，只怕连路太医自请替我开方之事，也是她下好的套，否则以李太医之精，怎会轻易泄露了她的机密？她抓准了路太医护我之心，知我的病若不是路太医开方所致，此刻路太医定会站出来为我澄清……”

    言于此，清风已然明白，接口道：“因路太医也参与小主的救治，此刻他就算想护小主，也是难自圆其说了。若他此刻站出来说小主生病是因被胁，不管皇上是否相信他的话，他都是欺君，都难逃一死。”突地一惊，清风惊道：“小主，那路太医他会不会为护小主，拼死向皇上说明？”

    乌喇那拉珍敏伤心欲绝，听清风之言，一惊回神，急道：“清风，你快去告诉花影，让她告诉路太医绝不可轻举妄动。皇上是不会相信他说的话的，他若贸然前去面圣，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让他切记要想方保重自身，要注意身边小人，也莫失去了太医院左院判之职。”

    清风急应下，找了花影前去。所幸的是，花影早到一步，拦下了欲去面圣的路峰云，将小主的话一一告知，亦含泪求他万不可冲动行事，就当是为了小主、也为了彦青……

    花影言之切切，路峰云能感她对自己的担忧，亦知小主所言有理，他言：不再贸然行事，会静待时机。

    夜来风凉，乌喇那拉珍敏手握墨埙，静坐小院。已是盛夏，她却难抵心中寒意，将自己卷曲在石凳，她知永和宫今后只怕再难恢复往日盛况了。皇上是那样的受伤，他是九五之尊，岂能容人这样相待？

    看着手中墨埙，那是一年前他亲挑给她之物。当日畅音阁浴中相遇，如今已一年有余，一年间她经历的比进宫前十几年的还要多，除仇答应、斗荀贵人、与惠妃抗衡，最后却发现自己竟落在他人棋盘，而后一败涂地。而且还是败得那样的彻底，连皇上的深情也一并输掉了。

    此时此刻她才发觉自己对皇上亦早埋下爱的深根，没有他，她竟不知该如何喘息。

    泪水终难控流出，心如刀绞，锋利的长刀一刀刀地刮着心间，痛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只能捂着胸口，给着自己微弱支撑。她不能倒下，她还有四阿哥，辰佑还小，还需要她这个额娘的照顾，她不能让他像三阿哥一样永远失去亲娘。

    然而她越想坚强，泪水却越似决堤般流出，已由原来的默默流泪到低声抽泣。好似感应到她的心痛一般，原本酣甜入睡的辰佑突地惊醒，而后响亮啼哭。

    乌喇那拉珍敏将自己从沉痛中抽出，听着辰佑的哭声与清风花影哄他之声，她抹去眼泪，起身向屋内而去。从清风手中接过辰佑，她轻轻摇晃，泪水却总在不经意中流出。

    蓉嫔骤然失宠，自是掀起宫中不少风浪，流言蜚语再次流传。有人说：风水轮流转，她也有今日；还有人说：蓉嫔淫荡，根本不配皇上赐的‘蓉’号；更有人说：皇上应撤去她的号，以免脏了‘蓉’字……

    然而流言万种，却不离讥讽，兴灾乐祸的大有人在，就像当初荀贵人夺宠事发一般，她们对可踩之人，一向手下不留情。

    流言刺耳，再由刺眼之人传来，更让那些话黏满了刺，扎得永和宫上下一片生疼。丽常在自乌喇那拉珍敏失宠后，依是‘姐妹情深’，时常相探。不同的是，从前她是奉承而来，今日她是为传永和宫外的流言而来。

    每每听着她得意的言语，乌喇那拉珍敏总是强忍心中疼痛冷冷相对，不是抱着辰佑玩耍，就是拿着书本兀自看着，任由那人口沫横飞。对她而言，她已失去皇上的疼爱，这些流言又算得上什么呢？让她真正痛心的是那已对她失望之人。从前她总是无法静下心来阅读，如今反倒能将书看下去了，因她发觉当自己沉浸书海，能忘了些许疼痛。

    丽常在的讥言，她听了不愠不燥，清风性子较沉稳，也是听之任之，随她如何得意。可花影与其他的宫人们，听了则是刺耳生疼，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在她身后恨恨相望。

    这日，乌喇那拉珍敏在宫中小院静坐，丽常在依是欢喜得意而来。不行礼，不问候便自顾坐下，四下环望后，道：“曾经，我是多羡慕妹妹能住永和宫，这样的宽敞明亮，这样的富丽堂皇。”说着冷笑一声，“不过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宫殿好与不好，不在于有多宽敞有多奢侈，而是在于皇上要不要来。这永和宫就是再好，如今皇上不来，还不就是一处冰窖，冷冰冰的毫无生气。”再指了指地上已凋落的盆栽，“你看看，冷得连花儿都不愿呆了……”说完掩嘴直笑，得意嚣张。

    乌喇那拉珍敏不在意他人的冷言冷语，可听得她提起皇上，她的心还是不由一疼。脸色微微一变，却没有言语，依是望着书本，只是心已不似方才那样沉静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