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话 为谁等待上千年（1）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雪山之巅有过人为开凿的痕迹，却依旧是人迹罕至。

    ——因为，那是龙家开凿的。

    那是龙家唯一一块没有派重兵把守却依然无人敢闯的地盘。

    千年之来，洛无歆执意不见洛绍白……竟是独自在那里吗？

    龙慕鸣见洛绍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默然地转移了视线，望着平静如镜的湖面，将玉石酒盅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不自觉地悠悠讲话有重复了一遍：“帮了我这个忙……就别再回来了。”

    “为什么？”洛绍白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疑惑，有不可思议，而最重的却是嘲讽，“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和无歆当做棋子的，棋子不都是可以用到死的东西吗？为什么要放我们走？！”

    “因为我心软了。”龙慕鸣盯着微微泛起涟漪的湖面，面不改色地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得没有半点起伏，“我警告你，洛绍白——我是一个没有耐性的君子，别逼我反悔。”

    洛绍白看着不远处那人一身随风轻扬的白袍，望着他千年来线条逐渐明络的下颚，面色愈加复杂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千年来，从未看透过这个人。

    他当真……从未了解过他。

    以后……也不会再有了解他的机会了吧。

    龙慕鸣握着空空的酒盅，望着湖面上视线可及之处不断浮上水面的几尾鱼儿，沉思良久。

    待回头之时，早已不见了来人。

    微微被风吹动的轻纱珠帘在空中寂寞地飘起，却又随风默默落下。

    唇角突然莫名地漾起了半抹微笑，他笑着伸手想要再给自己斟了一盅酒，却发现酒壶早已空了。

    她说，酒是不宜多饮的好东西，所以，每次只要半壶就够。

    洛绍白心知龙慕鸣也是贪杯的家伙，所以，阎当年的那句话他一直牢记至今。

    这湖面之上凉爽至极，本应是避暑圣地，龙慕鸣此时却突觉心下烦躁莫名。

    他随手扔了酒盅，站起身，对着湖面负手而立，却发现平静的湖面上不知从何处开始，层层叠叠地皱起了波纹。

    ——起风了。

    ******

    雪山之巅，千年来四季不变的极目白色，风声中夹了雪，极为轻柔却也是如此放肆地在空中漫天旋转轻舞，层层叠叠积满山巅每一寸土地。

    雪地之中，举目无尽银装素裹的洁白。

    少女着了浅色的素裙，微微阖着双眸静坐于山崖白雪之上，渐渐地，有雪花慢慢降落到她密如蝉翼的眼睫上。

    慢慢睁开光芒流转的眼瞳，眨眼之间，细雪已化作晶莹的水滴顺着少女脸颊轻轻滑下。

    仿佛银雕玉砌的世界之中，少女衣着单薄，目光流转之间却未显半分寒意，她凝望雪景良久，面色不改地缓缓伸出了一只细指修长的手。

    “又下雪了啊……”喃喃启唇，已记不起这是三千年来的第几场雪了。

    从未见过雪融，山巅的雪总是一层未融一层又下，层层叠叠没完没了，仿佛有意无意地在遮掩秀山原本面目一般。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收回手，再度闭上眼睛。

    三千年，自己躲了洛绍白整整三千年了。

    或者说，是她为着一个人，不得不避了他三千年。

    不知究竟是自何时起，自己存在的意义好像就变只成为少爷和……那个人。

    慢慢睁开眼睛，洛无歆偏移目光，将清浅的眼神落到了不远处崖边冰雪铸就的棺木之上。

    棺木之间有似有若无的光芒在不断流窜，仿佛封印一般将透明棺护得死死的。

    而透过流窜的光芒，依然隐约可见棺木之中白衣女子苍白却依旧清绝无双的容颜。

    为着这具棺材，她竟是在这样冰封雪铸的世界里呆了三千年。

    心下叹息悠然，洛无歆双手相握相合，就地浮起一圈淡淡的光芒，隐隐地为她驱散体内因走神而灌入的寒意。

    那具身体实在是虚弱到了极点，自前几日醒过一次之后便一觉沉沉睡到眼下。

    “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呢……”目光不自觉地在棺之人脸上停留半刻，洛无歆几乎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时候还是不到吗……可只差几天就已经整整三千年了啊……

    亦或许是……少爷和那人都觉得时间未至，是而她不肯转醒，他也不肯将棋子再进一步吗……

    说到底，自己和哥哥……都不过只是龙慕鸣手里两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吧。

    心下叹息不断，洛无歆别开目光，将眼神转向了天地间仿若无尽的纷飞琼雪。

    上千年的寒冷和等待，终是冰封不了一些人一些事，而她费心建立的堡垒，也终于是在那夜里龙慕鸣听闻阎的消息之时眼底掀起的狂喜之下，崩解离析得那样彻底。

    “就算做枚棋子又如何……”谁让她喜欢他呢。

    唇角渐渐漾起一抹苦笑，她望着茫茫的飞雪，不置可否。

    可他终究也还是信任她的，不是吗？

    望着棺木中呼吸羸弱却平稳如斯的女子，她清淡的目光之中微微起了波澜。

    她为他守了这样大的一个秘密，甚至因为担心洛绍白问起此事而借口避了他三千年之久，想来，龙慕鸣一定也是相信洛无歆的吧，相信她不会将此事向任何人说出，相信她会默默无言地守着这个秘密直到他下完这盘棋。

    他心里清楚，也有这个自信——洛无歆是决计不会背叛他的。

    而这三千年来，其实连洛无歆也很好奇……

    她自雪地之中无声地起身，款款上前，隔着棺木望着昏昏沉睡的白衣女子，慢慢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光芒愈发强盛刺眼的棺木。

    “不知离歇若是知道了千年之前你并没有因他而死……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清浅的眼眸渐渐积起了一层淡淡的笑意，洛无歆柔软的薄唇在不觉间俏皮地微微上翘。

    只是，三千年来但凡只要一起这个念头，她就会觉得自己当真是跟龙慕鸣越来越像了，别人因被骗而伤心有什么好看的呢……

    可或许，龙慕鸣部署这千年棋局只为除掉离歇，而倘若少爷这目的达成，那么她自然也是会为他开心的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