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话 难逢易散花间酒（1）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嗯。”离歇点点头，指着那棵有些突兀的树，解释道，“那其实是棵桃花树，因为用桃花花瓣无论是泡茶还是酿酒都带着一股很特别的清香，所以阎为了方便而特地种了棵树在那里，每年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和北珧都会摘些花瓣下来留用。”

    小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睛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坛酒。

    离歇见状，不由伸出手轻轻敲起了酒坛，唇角的笑意在不觉间转浓：“怎么，从没有喝过酒的乖孩子，是不是很想尝尝啊？”

    小娅的眼睛突然亮得出奇，她抬头看了眼离歇，便迅速转移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酒坛猛点头。

    离歇浅笑着起身斟酒，随着酒坛倾斜的弧度，清亮透明的液体被倾入杯中，一股浓郁而清冽的香气再一次盈盈地腾了起来。

    将酒杯斟满，他又一次微微点头，做出了“请”的手势：“来，尝尝看。”

    小娅的眼睛也又一次刷刷地亮了起来。

    ******

    月至中天，月色无痕而清远，衬得这夜色四下里越发静谧。

    清风自竹林细叶飒飒之间随着夜晚的薄雾慢慢弥开，带着半分寂静的凉意。

    竹屋之前烛火淡淡，却是染了月光朦胧的清寒，携着浅浅的氤氲。

    离歇一手支颅，一手反握着酒坛坛口，望着最后几滴滑出坛口的液体，他的面色依旧沉静如水，目光却分明是带了三分醉意。

    歪着头看着空空如也的酒坛，他的反应却像是慢了几拍，良久才缓缓将酒坛重新放下。

    面前的半杯残酒倒映出已渐渐转浓的月色，他举杯将其一饮而尽，撑着石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夜凉如水，风穿过这万顷竹林，亦卷起万顷的凉意，尽数朝他灌了过来。

    这猛地一灌，却也登时令他三分的醉意减了二分半。

    离歇拍拍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他绕过石桌，走到小娅身旁，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抱起趴在石桌上披着自己的衣服已熟睡许久的她，自言自语地轻笑道：“酒是好东西，但是似乎不适合未成年人……这次算破例，喝完就忘了好了……”

    将小娅放到竹屋二楼唯一的一张床上，帮她掖好被子，离歇转身又走出了竹屋。

    站在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离歇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浅褐色的眼睛中已经没有了半分模糊：“好吧……是该收拾收拾东西了。”

    夜色寂静，低垂的深蓝色夜幕偶有流星无声闪过，衬得这半方月色越发沉寂幽谧。

    银白色的月光不断流转在黑袍少年颀长的身影之间，亦将他轻松的神态映衬得越发令人不禁莞然。

    手中偶然杯碟碰撞发出细小而清脆的响声，无声地寂静了整片竹林整个夜。

    将最后一碟空盘拿回厨房涮洗干净，离歇转身又回到了石桌之前。

    拂袍而坐，望着石桌上唯一剩下的空空的酒坛，心里竟陡然升起半分落寞。

    记忆中她的酒量那样好，好到似乎无论怎么喝也不会醉，但最终还是……

    “还是醉了啊……还是醉了……”有些苦涩地望着空坛自语一阵，少年终于还是自嘲地笑了起来。

    呆怔着笑了良久，直至有风拂过竹林，刷刷的细响捋下枝头摇摆不定的竹叶，他这才仿佛突然梦醒，缓缓地眯起了眼睛，抬头望天。

    月已过了中天，有丝丝极细极淡的流云滑过天际，映得月影落落，夜色朦朦。

    有那样一瞬间，这夜晚突然变得极其安静——安静得令人心神沁凉。

    眯起的褐瞳中闪电般飞快地掠过一句叹息，离歇清秀的眉头，终于还是皱了起来。

    ——这注定是，不平静的夜晚呵。

    ******

    一抹白衣，凌步踏过夜色，带动细风卷起地上铺陈的枯黄竹叶，略略擦过那道白色的衣袂，映出月色下半侧雕像般绝美的容颜。

    只眨眼间，那道白影便以凌厉到几近挑衅的气息出现在了微醺的黑袍少年面前。

    ——“把她还给我。”

    龙慕鸣剑眉微挑，以霸道到不容置疑的语气，吐字清晰地发出命令。

    黑袍少年单手支颅，看了看丝毫不见转亮的天色，浅褐色的瞳眸中无半分醉意：“不。”

    “别让我重复第三遍。”龙慕鸣危险地眯了眯银白色月光下黑如琉璃的眼瞳，周身上下凌厉的杀气不觉间陡增不少。

    “我说，不。”离歇悠悠眨眼，亦淡然地回复。

    龙慕鸣的目光微微闪动，极其耐心地等着面前的人把话说完。

    “三千年前我没能拦住你，所以才让你带走了她，但这一次，你不如试试看。”离歇身体向后微微倾了倾，浅浅一笑，摊开手掌。

    “你这是在……下战书？”龙慕鸣秀眉一挑，薄唇之间亦不觉浮上一抹浅淡的笑意。

    “算是吧。”离歇依旧面色不变地微笑，波澜不惊地回视他，“记不记得，三千年前，她也醉过一次，也是在这里。”

    “当然。”龙慕鸣笑意不减，鹰般锐利的眼眸中却是飞快地闪过了半分冷戾。总觉得他是在拖延时间，但完全不知道他想干嘛，不过没关系，反正他自己也有的是时间，那就慢慢耗着吧，他又不着急。

    “你知不知道……那是我见过她唯一一次喝醉。”离歇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复杂，“她本是一个酒量极好的人，但那唯一一次……却是因为你。”

    “所以，我才觉得难忘呢。”龙慕鸣笑意转深，月光流转之间，也衬得他整个人越发飘然若仙。

    龙慕鸣想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她差点吐在他身上，于是他便抱着十二分的耐心，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到天亮。

    “你说……我们究竟……是谁给她带来了灾难呢？”离歇慢慢将目光放远开去，突然有些突兀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或许……都有吧。”龙慕鸣勾勾唇角，似乎不知该怎样将话茬再接下去了。

    顿了顿，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又开口道：“离歇，你在等什么？”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