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黍离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好了，别傻了，这里太危险我引你出去。”气氛被压抑了太久，我不敢再让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因为不知不觉中，迷醉的人会成为我，更不要说若是找来了什么人我二人可还有活路？一句话打破了这个僵局，看似残忍，却无他法。但霸道如他，又岂会理我？一双眸子愈发的冷沉，透着丝丝冰蓝的微光，摄人心魂，这样久了未相见，却也要由此诀别？“我不会走！阿梓，我决不会让你在离开我。”他根本不在意生死，也不在意别人会怎样看待，活的比我轻松，亦是比当初轻松。可是此刻的我心中却冷笑一声，面上装出一副心痛的样子，希望能让他动容，“走，后院有个暗道你随我出去。”其实撇开了过往种种，他改变了这样多我又如何不感动？只是这一刻来得太慢了，在我少女情怀等待美好爱情来到之时，他却总是冰冷的敲都不瞧我一眼，终于有了一次机会得了个孩子却终究逃不过命运，就这样死了，再无情分。他一把将我的胳膊拽住，狠狠的摔进了怀里，眼神复杂的叫我疼痛的几乎要软到下身子，“阿梓，一切都过去了，你也看到我没死，为什么就不能再重来？”……是啊，为什么不能再来一次？我也多么想肯定的告诉自己一个答案，但每每扪心自问总是无果，终于他问了出来，该面对的，就面对吧——“因为我爱他呀。”笑容是那样的淡，声音却渐渐的柔和，我也不只是为何，就觉得那种爱与被爱的感觉，是人世间不可多得的美好，无数的向往终于在这一刻全部抒发，只觉得他那紧紧拽住我的手松了开来，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自嘲的笑了笑，再无语。又是这样，我们好久好久没有说话，但这一次是他，那声音变了许多，沙哑之中让我听出了一丁点薄言的感觉，燥热不安的心脏狂乱的跳着，仿佛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最后一次好吗？”几乎是在恳求，是，他几乎是在恳求！从前多少次高高在上的欺凌今日竟然也会祈求？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洛鹜泽，那个不可一世的洛鹜泽！可是他这样子却叫我点点心酸，愧疚的感觉一下子迷漫上来，犹豫不决。终于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不可以……那双手抓得很紧，收的几乎能看见骨头的手指被我用力一点一点扳开，就这样残忍的，一根一根扳开。往日的情分不是我不记，只是我不敢记，从前多么希望他是爱我的，但最终还是被伤的遍体鳞伤，这样的错误，此生必不再犯。“不行，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我们都该忠于对方，不可出卖。”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他黯然的面孔几乎扭曲，“他何曾忠于你！”薄言何曾忠于我？可能身体伤势不算，但那又如何呢？他是帝王，如此为我重我还不够吗？人该知足的，我不强求。“至少我相信他的灵魂属于我，曾经不是，现在不是，我亦会让那未来是的。”定定的说着，我相信薄言所说绝不负我，我也不可负他，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见证时机了，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为了他我不会。他仰天一笑，极其的无助，也好似不认识我这个人一般，眼神空洞，“你变了许多，看来我真的是要不回了，从前是我的错，放心，我不会再来，也愿我们……此生不复相见。”瞬间犹如雷劈，狠狠地一击疼痛在全身蔓延，刺得我缩成了一团。此生不复相见啊，这是要多少的绝望才会说出的？今日他说了，权是因为我孟痕所致。“我弹一曲送给你，可好？”再也找不到更好的送别方法，我做不到他提出的要求，过去的种种已经过去就不能重演，记得我没有在他面前弹过琴，那么现在就当是最后一曲诀别？他面色一痛，但还是很快的缓和过来，冷下了一张脸，浑身傲气顿时上来，“好罢，只是我真的没想到，孟痕也会有今日，总以为你是个爱缩在角落躲在暗处的孩子，不料我一个不小心，却见你变得如此耀眼，甚至让我……有些睁不看眼。可能一直是我的错，当初你需要疼爱的时候我不懂得珍惜，终究还是把你这样拱手交给了别人。”一番话说的毫不在意，但我知道能说出这样的话，是要有多少痛苦，我是变了太多，和两年前的阿梓截然不同了，我知道活下去的方法，我要学会玩权术，斗心机，不然根本毫无立足之地。“我不是个好人，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今天的决定感到庆幸，或许，我真的是不祥。”这样的诅咒自己可能是不好吧，但为了能让他宽心我只能用这种一点用没有的办法在这里给自己添堵，可他不同于往日，仿佛连这种‘废话’都听得十分传神。“去吧，我希望能听你弹一次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路茫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回去，这个是胡不是应该躲起来再也不出现吗？他就在那里，有多么危险！可我就这样鬼使神差的找来了‘空对月’，一步一步又走了回去，抱着一把琴痴痴地站在原处。他已经不在了，只在那亭子上看见一枚夜明珠用藤条穿着，我神色一紧，竟然是金隼的其中一颗眼睛！颤抖的取了下来，静静的坐下拨起了琴，我知道他还在，一定在哪里和我一样静静的听着。一时间不知该弹些什么，很长很长的前调没完没了，空灵醇厚的声音从瑶琴内传出，指腹微微有些疼痛，拨琴的手用了不少力气，仿佛要弹出心中那无可倾诉的悲苦。他不再是我的夫君，亦不是我的情人，信手拈来的曲子不能再上手，只觉得脑中‘嗡’的一下，忽然第一个音拨起：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为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我的声音是沙哑的，没有平时好听，不配如此空灵疏离的曲子，只是那一句‘知我者谓我心忧’几乎是到了极致，十几年来积累下来的难过与情殇一下子全部倾吐，却没有畅快淋漓的感觉，反而心里压抑的好窒。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一个收尾的音弹得极重，那弦几乎要被我绷断，原本不该这样的，但我真的做不到源远流长，那样多的悲苦积压在心里，我岂能释然！“快走吧——”琴被我放下，一下子窜了起来，寒冷的风已经吹进了我的衣袖中，仰天对他喊了一声，又慢慢的低下了眸，很轻很轻的对着那把琴喃喃，“鹜泽，最后一次了。”我一共就叫过他两次‘鹜泽’，两次都是这样的痛苦与无奈，可能这就是缘分吧，一辈子也道不清楚的。那个夜晚，很静很静，我踉踉跄跄的走回去，无人过问。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榻上，在胸腔中蓄下的那些泪水，顷刻间满满的溢出来，怎么也止不住。第一次这样痛苦的哭，没有一点点节制，也不管事都有什么人——我再也不能承受这种苦闷！“咳咳咳……咳咳……”哭到最后，泪水已经流干，可我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就好似那个奴隶，信以为回到家中所看到的会是美好，却被一片荒凉打碎了梦境！知道的人知道我心里所忧愁的，不知道的人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甚至于我，都不知道在寻找什么。约定埋下爱的种子，却不能浇灌它长大，又有何意？明明是放不下的我却要如此执着，伤到的最终还是自己！只是又有何法呢？我就是爱了，爱了就是爱了。鸣霜听到了我的咳嗽和哭声，疯了一样的冲进来果真看到我缩在床边，胸前的衣襟已经被泪水全部浸湿，她手足无措的上来一下将我搂在怀中，痛苦不已，“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告诉奴婢，是有人对主子不好吗？主子，您别这样，您别难过了，有奴婢在，您别怕……”她说得语无伦次，我怔怔的看着她，神色凄凉，好久好久，再也忍不住的扑上去狠狠抱住她，“鸣霜，鸣霜……鸣霜，我好痛，我好痛……鸣霜，别走……”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心痛的感觉上来我无法压抑，一不经意便说了出来，她惊恐，一下子正了我的身子，“主子，哪里疼？奴婢去找太医，您撑着，您等着我！”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却是难受，使劲的摆手说不出话，最终倒在她的怀里，两个很轻很轻的字从唇间无意的吐出：“薄……言”在此刻，我想到的只有他。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