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惬意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她略略有些神伤，埋头绕了绕衣上的裙带，到和当年有几分相似，小小的酌了一口茶，样子含了几分女子娇羞，常日不见她竟然变了这样多，那个活泼俏皮的孟荃已经一去不复反了吧。

    “姐姐何必这样说？三宫六院，也并非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也，但对姐姐的心思最明白的恐怕还不是我们吧，而现在看来我都知道你又岂会不知？先朝历代有哪一个妃子可以和姐姐一样对皇上这般人前亲昵，还在没有子嗣就当上了贵妃位同副后？别怪我私心里说一句话，纵然当初皇上是看中了姐姐的美貌，可如今呢？多少倾城佳丽他都是若无物，可能你们之间有许多我不知道的隔阂，但归根到底是谁待谁更好，辅助的更多姐姐应当明白啊！”

    以下说了这样多，她也忍不住摇了摇头，螓首微低，我一下子没有缓和过来，只觉得自己是不是陷进去太深了，竟然这种事情都要踌躇成这样，“他宠爱我六宫皆知，我也没做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报答他，但是我能做的都已经尽力了，若还要说什么我也真是无能为力……荃儿，不是我不想为他付出真心，只是是在害怕收不回，一如当年。”

    虽然这样说，但我心中早有决定，自从上一次微酒觐见说要娶妻封夫人的事情不了了之后，薄言便是敏感了不少，我尽量避开这件事情不提却也是心有余悸，像微酒那样的男子都可以这样做张狂，我真的不应该要求什么了。

    “平心而论，姐姐对微酒大哥可还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她忽然抬头，定神看着我让我有些悚然，不知所措的别过了头去，却异常坚定的回答，“这件事一直是我在错，明明不是爱只是依赖于喜欢，却害了这么多人受牵连，微酒如果要娶溪柔那也是应当，至于我，对他绝对再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情愫。”

    如果要一心一意去爱一个人，那么该放心爱的都要放下，微酒不曾爱过我我又何苦要这样相逼？溪柔才是他真正该去的女子，如此温婉大气才是他心中的向往，到也只有宛如谪仙一般的天人恐怕才能配上这贺溪柔。而微酒，便是了。

    “那就好了，既然你们都已经很明白的退出，又何苦不能放手去爱呢？薄风对我没有一丁点儿感情我也不会强求，当初太傻这样执着，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不是很好？何况我再不济也是个王妃，天潢贵胄不是我想要的但终究要胜于常人一等，姐姐若想好了就不要犹豫，把握好机会吧，别让一些人乘虚而入。”

    今日她好像格外的成熟，纤长的柳眉多了几分妇家女子的韵味，一身打扮映衬着一张脸美若桃花，让人看得都有些离不开神，原本觉得她只和我有几分相似，现在看来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娇美动人。

    “谁能乘虚而入呢？我现在只怕苏静明的势力会太过强大，毕竟他们家族的权利实在厉害，现在她又有了身孕六个月大太医都说是个男胎，若是真如此大晋可只有一个皇子！只要他们母子平安就一定会有大大的晋升，而于我来说就再没什么希望了。”说着有些难过，苏静明那容颜也是不菲的，淡的如意汪水让人过目便忘，但这样一来每见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觉，岂不日日新鲜哉？

    “你也说了苏夫人会危及你的地位，那么一定要小心些了，姐姐不是我说你哈，怎么这么久了，皇上也总来你这桃夭宫，却不见有喜呢？”一说到这里我先是一阵窘迫，随后难免有些伤感，我不一定会有孩子她不知道，也难怪这样说。

    “我本就福薄，加上这些年身子不好又有一次小月，想再次怀上有那么简单吗？嗯，倒是荃儿你福气好，才这样一点时间就有了啊？”调侃着她，见那小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掩面嗔我，“姐姐还说我！不过就是新婚那一夜机缘巧合才有了的，但我也不曾忘啊，他在我身上喊得可是你的名字。”

    原本气氛缓和了下来，却忽然被打断，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双手颤抖：“你说什么？他还是……”

    薄风的执着我未必不知道，但只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莫不成就是得不到才最好？荃儿冷哼一声，却也没怎么怪我，“姐姐不必惊恐，是我没本事留不住他，也没想留住。但即便是这样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嫌隙的，旁人爱做什么干我们何事？由他去就好了。”

    一阵压抑得窒息感附上了胸口，她竟然能用如此轻蔑淡然的语气说出这样一番话，不仅仅是我，想来就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妻子如此说丈夫也会心寒。

    “荃儿，日子还很长，如果你要好好的过就不能这样下去了，明白吗？”强力压制住心中的苦楚，语重心长的劝她，总以为她成长了，却也只是被伤得太深，一时间听留不住罢了。我可能不明白这其中真谛，但毕竟一点一点的路走过来也看懂了不少。

    “我会注意的，至少为了孩子，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任何事情。”那样的坚定不移，那样的决绝冷静，我甚至都有点恍惚了，到底是谁在劝谁？为什么迷茫的感觉就这样增多了。

    “留下来用了晚膳吧？只可惜了不能让你再留在桃夭宫里陪我，不然还真想能时常见见。”我惋惜，她现在了身子，一个月的时候最为危险，虽然有拂弦在身旁料理但终归有些不放心，虽说宫中坎坷，但她不是妃子便不会危及到那些人的什么，我若能留下她来也是极好。

    “为何不能呢？姐姐呀，荃儿在府里头可寂寞着，现在姐姐愿意让我赖着我岂能放过？”她俏皮一笑，径自朝里殿奔了去，我心头一暖，这算是同意了？那么也好，至少薄言来了不至于在正殿就会有什么我也能躲过一劫……

    晚间。

    今日的晚膳准备的极好，连龙井都择了最上等的，菜肴更是让人食指大动。虽然只有六个菜，却已经足够，我和荃儿两人慢慢品尝着不必有外人来叨扰。

    “姐姐，这白扒鱼唇可真好吃，比起葱焖红烧的要好许多呢，这宫里头的厨子果真不一般！”她夹着菜不亦乐乎的吃着，估计也是为了腹中之子，极重营养，素日里不爱吃鱼的她也不停的对着那道白扒珍鲜剔骨鱼唇下筷子，我也忍不住尝了尝，“哝，你这不是要来在我这里吗？日日都给你吃，保你吃个够！哼，若养成了个大胖子也不许怪我。”

    比划了一下‘大胖子’该是什么样的，她却也不在乎的瞅了瞅继续吃，“我可不管了，姐姐只要不担心被我吃穷了就好。”

    “哪能呢？我就算是为了这个外甥也得好好养着你呀，是不是？”我说着品了一口石峰龙井，顿时茶香浓浓的溢满了整个口腔，只是我并不喜欢这样太过浓烈的香气，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眼看着荃儿那里摆着的是酸枣汤，就有些馋了。

    乘着她没有回应，我对一旁的鸣霜道：“也给我换一杯酸枣汤吧，若没有了梅子汁也可。”她连忙福了福身子就下去，荃儿抬起头来满面疑惑，“姐姐不是不喜欢吃酸枣吗？以前还说瞧着就想呕现在怎么还要特意去换呢？”

    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吃你的饭去！”

    晚饭过后，她说有些累了就先去了偏殿休息，我正好唤了拂弦来嘱咐一下事宜。

    “奴婢参见娘娘。”她虽然是在行礼，却没有什么恭敬地样子，随我一起进了去就放了松。“不是说要叫我阿梓的吗？现在还是改口和她们一样了。”随手指了指一个小宫女，她瘪了瘪嘴，一张绝美倾城的脸蛋不太乐意。

    “这么多人在谁敢放肆？这桃夭宫也是好大的规矩，就这种时候都不见有一个人敢说话，你也不闲着烦闷。”说着说着就没了正形，找了张椅子软趴趴的坐了下去，问我，“这次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办的吗？”

    我正了正色回答，略有些局促不安，“也不过就是希望你能多多帮着荃儿，她现在有了身孕不可能日日在我这里呆着，终归是要回去的。一旦回去后我就看不到她了，只能麻烦你四处打点好了。”

    语气虽然是平淡的，却隐隐带了一点恳求的意思，她见我这样也就端了形，“你不说我也知道的，王爷不常回府，说了实话这一个月来也不过就是两次。荃主子又是这样的人，只不准那一天就会招来了什么仇怨，不瞒你说，王爷的娇妻美妾也是不少，自打娶了王妃之后，王爷就风流了不少，原本是没有夫人的，现在却有了两名侧妃，三名庶妃，四名侍妾，侍婢更是不计其数，王妃虽然不在意这些，但娘娘也是体验过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宠着别人，看着别人生子终归心里不舒服，若不是荃主子看透了这些，还不知要伤心到什么时候去。”

    她提及到了我便想起了从前的呂羽汀，如今的苏静明，以及皇后柳逝。她们都是薄言的女人，甚至皇后还是正妻，而我不过就是个妾侍，看着他如何如何又能怎样？

    “都是哪些人？”

    想着若是有心机极重的人在王府里头荃儿还有好日子过？拂弦虽然聪慧却没有什么心机，不会玩权术，要说我这桃夭宫如此偌大却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也不能支配去。

    “侧妃分别是泷妃和芩妃，二人皆没有什么背景，会的就是媚术撒娇，王爷不过是看在她们容貌秀丽的份上才选了的。倒是庶妃之中的艳妃很是厉害，原本只是个青楼雅妓却能做到这个份上，府中几乎没有人敢贬低她。”

    青楼雅妓？那次等女子也是有着不少迷人之处吧，不然王爷平白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去惹人笑话吗？

    “倒是个人物，那其他都没什么了？”

    她柔荑一般的手指敷了敷面，摇头道：“没了，就是艳妃需要小心些罢了，现在王妃有了身孕定是有不少人想谋害之，不过只要好好当心着也不会有什么事。”

    我终于安了心，荃儿的孩子一定不能有事我们都很清楚，拂弦也是不会背叛我什么的，也便可以放心交于她去做，“那就好，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去荃儿那里照顾着吧，她近期可有什么症状不适？”

    起了身子准备回自己的寝殿，想必今日薄言已经歇在凌云殿里了，终于能有个清静的安稳觉了。

    “没有，只是爱睡得很，御医也都看过了说无事。”

    颌首，鸣霜已经进来扶住了我，拂弦也活动了下胳膊，“放心啦，我还不会让事情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

    回到了寝殿里头，有忽然觉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无趣之下坐到了梳妆台前又开始关心脸上的那一道疤痕。

    已经淡去了很多，却还是会让人注意到，平日里用额发遮住还看不见，可只要掀开了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别人不知道，薄言又岂会不知？让他整天对着我这样一张脸恐怕也是不好受吧。

    随手翻了屉阁，各式各样的首饰极其的耀眼：如事事如意簪、梅英采胜簪、景福长绵簪、日永琴书簪、日月升恒万寿簪、仁风普扇簪、方壶集瑞边花、瑶池清供边花、西池献寿簪、万年嵩祝簪、天保磬宜簪、卿云拥福簪、绿雪含芳水云钗……

    忽然，一抹金色刺痛了我的眼睛，竟然还是那只金隼侧钗！

    手是颤抖的，冰凉的金制品透着丝丝寒意，这只钗是我幼时便有的，可被洛鹜泽夺取之后就再也没有佩戴过，现在看来虽然形状未变但色彩却不如当年了。心中五味杂陈的戴上了这只钗，随后又一点一点把头上的珠翠一一卸了下来，好在我平时不喜欢这些东西带的满头也就方便的松开了头发，如瀑长发就如此倾泻而下，盖过了腰臀。

    镜中的自己如此清丽柔婉，犹如当年一般空灵疏透，缓缓地又将华丽的外衫褪去了，选了一件木兰烟纱软罗罩穿上，不带一丝杂质的白，如此美好。

    只是这还是我自己吗？

    一遍一遍的质问，这几年来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纵使容貌变动不大但这颗心却早就不似当年。

    宫里最美不过晚间，丝丝云雾在空中飘散着，殿后有一片竹林，当初选在这里也是因为曾经和微酒的竹林记忆，不过现在看来只是让人更加的讥讽。

    只穿了一双滚雪迷离的绣鞋，淡淡的藕荷色是身上唯一色彩，看起来更是撩人。竹林小径之中没有人会打扰，我便静静的坐在了亭台之中，幽幽的看着今日夜空中宛如镰刀的月儿。

    “阿梓，好惬意啊？”

    只听见一个声音传过，唤的又是我从前的名字，难免惊吓的跳了起来，四处警惕的张望：“谁？！”

    我知道这一定是幻听了，这宫里头怎么会有人敢夜闯皇妃寝殿？观察一下确定没有人才安稳的又坐了下去，但心中却加强了警备。我身上有一点武功在，却不一定能打过高手，再者大病之后身子如此差，也不会有什么优势所占。

    可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腰部就瞬间一凉，被人紧紧地禁锢着，心中慌乱惊恐又不敢出声，心跳快到几乎要跃出来。

    气息是这样的熟悉，称呼是如此的亲昵，是谁，是谁？

    “阿梓，你果真是忘得够快，不过半年未见，就不记得我了？”那紧紧扣住我的人忽然说出，透着一丝霸道的声音深深的刺进我的耳膜，是他，真的是……

    “洛鹜泽！”

    不，他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死的！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还会出现？一定是幻觉，一定是我在做梦！只是不管我怎样安慰着自己，现实还是残忍的逼迫我接受。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人？！”他很气恼，语气冷硬的让我几乎不敢呼吸，腰部被掐得更近了，那一只大掌开始游走在我身前。

    不，他这是要干什么！

    “你放开……”

    一个重重的吻就这样下来，我仿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好久好久，等到我泪流满了面他才放松，旋即吵我怒吼：“放开？你以为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就是吻你一下然后遁走？做梦吧，既然你这么爱他，那我还真想让他试试自己的女人被在他自己造的宫殿里给让强暴的滋味！”

    他疯了，我也疯了。

    不要命的厮打，却始终没有喊出来，我知道只要一点点声音就会有人过来，然后禁军出现洛鹜泽必死，但好像就是直觉告诉我，不能这样做，绝不能。

    慢慢的，我没有了力气，任由他将衣衫撕开，露出身子在姣姣月光之下。我以为我可以阻止的，却没想到还是要输？不，我不能让他这样做，我是薄言的妻子，即便他不认我也不能让任何人做这种事。

    “洛鹜泽，如果我现在还有一把刀子，一定会狠狠地捅进你的心窝。”他把我压在了亭子里的柱子上，吻一点一点下去，我没有时间了，不可以再这样下去。

    果然，听了我的话的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冷冷的笑了下又继续，我感到腿部已经被他分开，连忙躲闪，却无济于事，“你明知这样是死，更知我会恨你入骨！”

    被我这句话刺激一下，他停下来狠狠地压制住我的肩膀，“哦？反正你这样爱他我也阻止不了，倒不如就让你恨我，至少还能让你永远记住！”

    极致厌恶的别过头去，声音冷沉却时不时的在打着哆嗦：“真不知道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你会不知道吗？好，那我现在就再告诉你一遍，我孟痕今生今世只会爱薄言一人！”

    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一切害怕和恐惧都烟消云散，他怔怔的看着我，苦笑：“好啊，你这么爱他那就让他来救你啊，你喊啊！”

    是啊，为什么我不喊？他要做的事情是我绝不允许的，为什么我不叫出来？只要他死了一切就不会在发生了……只是我不能。

    “你自己犯贱还不够要找人来看着吗？”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手握成拳状在身体后紧紧地蜷着，他额上已经有几根青筋突了出来，让我看的刺目。

    “你闭嘴！”

    他松开了一只手，我松了一口气，泪水已经有些浸出来，但是也很清楚，绝不能哭出来！不能让他觉得你还有一点点不舍，不能有一点点！

    “好，我不说，反正你今日进来也没想过出去，我孟痕也甘愿赔上这条性命帮他除去你这个心腹大患。”一字一句咬的极重，说的一点也不假心却跳得很快很快。如果他真的那样做我该怎么办？去死吗？那么一切决定是不是又白费了呢？

    ‘嘭’的一声，他的拳头狠狠地击打在了柱子上，语气极冷：“你就这样不怕死？”

    很好，既然已经问到了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可以拖下去，昂着的下巴一点一点垂了下来，唇边勾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意：“怕，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死。”

    他明显的身躯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有如此大的变化，而就在这一瞬间，我眼眶中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那三年是我此生最快乐也是最痛苦的，知道我为什么进宫吗？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死了，我必须给你报仇！”

    他已经松开了我，我也慢慢的挪步走出去，悲凉望天。“只是没想到，你又出现了，而我却再次杀了你！”

    多么讽刺是不是？那三年确实是我人生中最不可能忘怀的，但现在来说，我也仅仅是为了保命，他不会就这样不在意当年，如果他在乎过我的话。

    “那我还真该死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