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侍郎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清晨醒来，身下已是一片刺痛。

    喉头滚烫，已然说不出话来，但鸣霜极致的贴心，早已端了漱口水与面盆，款款走来，“主子醒了？您可好睡呢，陛下五更天就起了，特意嘱咐着别叫醒您，现在可好了，这太阳都已经升过头顶啦。”

    我无力的笑了笑，掀开了被褥准备着下床，鸣霜连忙上前来扶住我，帮我披上了一件外衫，“这天逐渐凉下来了，主子可要仔细点。”

    我蹙了蹙眉，“哪里会这样的病弱？不过有些累了，你还不让我好好睡一觉。”

    抱怨着，心下又想起了荃儿那出嫁前的一个眼神，虽然我看得很迷离，但依然深入骨髓：“罢了，以后早些叫我，这样下去。”

    如若是以前，荃儿早就拉着我起床了，可是如今只留得这么冷冷清清的影子，触手不可得。

    “嗯，倒是近日苏妃娘娘又来过了，可得知主子还睡着，又闻陛下昨日留宿还特意嘱咐了，就暗淡了许多，讪讪离去了。”她给我递过来茶杯，我正要往口里送才觉出不对，道：“她如今已有几个月身孕了？怎么还敢贸然出来，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啊。”

    鸣霜微微一愣，我吐了茶水她才反应过来，“苏妃娘娘像是很害怕什么，但又不肯让皇上留在您这里，当真是好纠结了。饶是听凤鸾宫的那些个宫女们说，皇后娘娘这几天是有什么动向，只不准是要复出，也怪不得苏妃娘娘有些焦躁。”

    顿时一惊，那日薄言说要废黜皇后还被我阻挠了，如今柳逝若真的要出来，那难保薄言不会想起以往的事情……只是再这样自欺欺人，我还有什么意思？

    “消息可准确？谣言不可信的。只是苏妃本说要和我结为盟友，但我们走的也不算近，可能是现在觉得地位岌岌可危，才想到了我吧。”只是我也不过一个无子贵妃，她怎么就能这么肯定？

    鸣霜摇了摇头，浅笑：“自然是不准确，只是主子说起我便想起来了，权当是奴婢瞎说的吧。”

    我拂了拂鬓发，颌首：“嗯。对了，拂弦更了荃儿去了王府？”

    这几日根本没时间过问这一些，薄言也在处理江南水患的事情，一道赐婚的圣旨也不光是因为我的恳求，只怕是提防着薄风的不轨之心，有了荃儿终归是要好一点的。

    “是了，拂弦姑娘说王妃不能没个贴身的人照顾，鸣陶也已经去了，主子且放心。”她说着，眼神之中还是有些放不下，鸣陶毕竟和她一起当差过，自然是有些感情的，这样被分开一定不好受。

    “鸣陶？是与你很要好的那个姐姐？现在我宫里的侍女越来越少了，更是少个能与你一起的人，不如就叫她回来吧，也好与你有个照应。”拿起几枚素银梅花钉，扎在了头上摆成一个月牙，简约又好看。

    “谢谢主子！姐姐虽不与我有什么血缘关系，但从小就是一起的，如今能在一起……还要多谢主子。”

    说罢，她已是热泪盈眶，我略略一怔，没想到她会这。“好了，快给我看看这鎏金簪子好还是碧玉翡翠钗好？”

    这些天心烦意乱，只有和这些首师大打交道，鸣霜对比一下，道：“主子今日簪了素银钉，若是又配上鎏金簪子自然是有些怪了，倒不如这呈色极好的翡翠，通透的很，主子肌肤如雪，一定会好看！”

    她赞我一句，已经斜斜的帮我挽了一个发髻，我忍不住叹息：“哪里是肌肤如雪？苍白如纸还差不多。”

    “怎会？您这样的好看，就算是淡如白纸也是好看的很。”我撑住了下巴，仔细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用了无数种药物，脸上的那一道疤痕已经消除了不少，但还是留下那么长长的一条，不过刘海若放下来还是能够遮住。只是不施粉黛的面孔格外的苍白，薄唇没什么血色，唯独眼眸还如往日，黑到不可见底。

    “好看……那只不过是薄言后宫之中的妃嫔都不多了，若是新进来几个的话哪里还会轮到我好看？”我已经十九了，又没有柳逝那样即使二十八岁也如少女般的气息，已经算不上年轻了，貌美……也不会长了。长期服食毒药的我虽然只是在口中藏一点点，但终归有一点流入身体，薄言身体健壮，自然是没什么要紧，我可不同了，没用了……

    她语塞，也不知道怎么来安慰我，只好默默的给我梳头，然后不经意的道了一句：“主子的头发真好看。”

    我没力气回答，只是扶额等待着她快些弄完。

    事到如今，我到底还应该做些什么呢？鸣霜垂眸给我盘着发髻，正要打开我的梳妆盒选东西，忽然发觉一颗璀璨至极的夜明珠，泛着淡青的色彩：“呀！这是什么?当真好漂亮。”

    我由她的手指望去，心头一震——那不是当年被洛鹜泽强行夺取的金隼上的夜明珠吗？金隼到时没看见，可这东西怎么会回来……

    ‘哗啦啦’的一阵翻，有些泄气，但还是很精细的发现这枚夜明珠真的是我的那颗，而不是荃儿的。以为以前我还特别发现了我这枚珠子不同于别的族人，纯黑之下还有一点点青色，如夜晚之星空。

    “这……怎么可能？”不可置信，这枚珠子真的还会到我的手上，一些回忆都被封锁，对洛鹜泽的那种难以言语的感情，一下子酸涩上了心头，但现在已然回不去了，再想起来还有什么用呢……

    “主子，这是什么？”她放下了手中的木梳，呆呆的望着我，我回神过来，勉强的笑：“没什么，只是丢了太久，现在忽然又看到，自然是高兴。”

    这不是一个物件，而是一种不祥的预兆，颤抖的手已经被鸣霜看见，她试探地问：“那主子可要收好了，这是陛下送的？”

    猛的一个回首，却将手里的那枚珠子攥得更紧了，她被我吓了一跳，扑通跪了下来：“主子恕罪，奴婢不该多问的。”

    “起来。”

    与其冷硬得很，不是怪罪她问这些，而是心中的感慨实在是让我有些缓不过来。难道……洛鹜泽并没有死？不会啊，即使是这样他也不可能进到后宫，皇宫守卫如此森严，纵他长了翅膀也无法飞跃进来。

    “奴婢告退……”

    我没有说什么，但鸣霜已经知道再留下去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了，连忙告退，我一人呆滞的望着那枚珠子，受伤难得冒出了汗。

    “不会的……不会的。”

    一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慢慢的站起来，但双腿之间的疼痛还是没让我站稳，一个趔趄跌了下去，但没有什么余力爬起来，只是一点一点往前匍匐前进。

    “洛鹜泽，是你吗？”

    空荡荡的寝殿，一遍一遍打破我的思想，他不在……

    捋了捋头发，才发现面上已是一片冰凉，泪水一点一点流下来，慢慢的，好像幻化成了血液……“啊——”

    惊恐的看着眼前血流成河的场景，声音却好像被封锁住了，一点也发不出来，捶打着自己，发现不是做梦，疼痛的五官扭曲。

    不是他，不是……我也不想见到他，是我杀死了他，也从未动过一丝一毫的情！

    身体一寸一寸冷下来，没有人敢回应我，可能是怕我精神失常了？但现在，我是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出现，不奢求薄言，不奢求微酒，不奢求洛鹜泽……我只是好害怕，生怕就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疯掉。

    “哐当——”

    鸣霜出去的时候没有把面盆拿走，而今我一下子打翻，浑身都被溅湿了，水滴滑落下来，温热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冷得刺骨的水让我有些说不出话来。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就如绝境之中那不可多得的一抹光明：“阿痕？”

    那声音很平淡，但是我知道，是薄言……只有他会这样叫我，薄言，我在等你，谢谢你会来。

    不顾一切的想要站起来，却发觉没有一点点力气，身后的步伐一点一点靠近，忽然让我觉得有一点凉意。然而那腰上的温暖，已经让我感知到，是他。

    我的衣衫已经湿透，他却好像没有发觉一样贴了上来，用下巴摩挲我的头顶，声音低沉沙哑：“冲凉？”

    我哭笑不得，一身的勇气都在一瞬间消失，只是孩子一样的抽泣，摊下身体哭……伏在他的怀里，痛哭一番，终于是释然了许多，他静静的等待着我，没有一点点催促，反倒叫我不好意思了：“你怎么会来？”

    抹了抹面上的泪痕，他顺势用指腹帮我拭去了一滴泪，“本想来告诉你个好消息，但却见了这样一番场景，不知该不该说了。”

    我心下一喜，薄言性格极其的冷淡，若说是好消息那一定是极好的，连忙扳住他的手，才发觉几日下来他又瘦了不少：“什么消息？唔，刚刚有些想家了，恍惚罢了，你快告诉我吧。”

    他笑而不语，良久才缓缓开口——

    “你那青梅竹马，受人推举，入宫面见……朕已经封他做了三品侍郎，你可满意？”我顿时惊愕无比，呆呆的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他再说什么？微酒？！

    “你说……微酒？”

    我不可置信，颤抖的开口问他，之间薄言微微颌首，无奈的站起来，负手而立。“是，也不愧是你中意的人，颇有文采。”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