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远远地，便见一抹白色似仙的衣衫骑马而近。

    若具体来说，苏云汐与闻梦只有一面之缘，那日在满香楼柳姨欲捉她做女儿，还是闻梦和莫昤月将她救下，说起来，她还是得感激闻梦了。

    只是此刻，闻梦却提出要与她一起离开，她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

    眯眼看着跪在面前的白衣女子，苏云汐久久没有开口，要是没有记错，闻梦应该是和莫昤月走得很近。

    似乎看出苏云汐的顾虑，闻梦急忙说道：“闻梦此次是想去东望国寻早年失散的亲戚，得知与云汐姑娘同路，便想一道去。闻梦用这些年的积蓄为自己赎了身，从今往后便与这嶙月国毫无瓜葛，云汐姑娘尽可放心，闻梦与莫昤月莫公子并无过多来往。”

    苏云汐仍是没有说话，然少了些许戒备的眼里却多了分凄凉。

    “那么，跟着吧。”

    跟着吧，无关爱恨好坏，恩怨情仇，只要有人不嫌弃她，还要她，便都跟着吧。

    闻梦心下一喜，抬起头来，然却在苏云汐那张失去灵气的苍白容颜上看到那浓浓的哀漠时，握住碧剑的手微微一颤，身体的某个地方突然被生生地刺痛了。

    虽知面前这人并不是她的公主，但是却从苏云汐的身上看到了公主的软弱，那哀漠大于心死的眼神，那悲凉得忍不住想紧紧抱在怀里的消瘦背影，能说不是公主潜意识里真实的自己吗？

    不！不是的！若是有一天公主再也无法撑下去，定不会这样，公主可能会在撕心裂肺抱怨这世间不公后，让自己离开这个给了她一切又毁了她一切的世界。不需要怜悯，不需要施舍，即使全天下的人恨她也没关系，自己爱自己，就够了。只是，公主她爱自己吗？

    马蹄声渐近，在闻梦身边稍停了会儿，闻梦回过头来，看向马上面无表情的素罗衫女子。

    “既然选择与公主一道，便要想到接下来的路会有多艰难、危险，闻梦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冉竹望着远去的白色身影，朱唇里冷漠地吐出这么一番话。

    闻梦点点头，声音略带酸涩。“闻梦这条命是公主给的，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闻梦都会守在公主身边，不离不弃。”

    冉竹淡淡扫了她一眼，踢马跟了上去。

    闻梦咬咬唇，上了马。

    ※※※

    暮风拂过，如无形的轮子，压倒一片绿海，青翠欲滴的断崖上，伫立着两个一黑一红的身影。

    望着山间中那远去逐渐隐没在暮色里的人影，红衣女子嚅动唇角，轻声道：“舍不得吗？”

    黑衣男子身体微微一动，墨黑色的眼眸望着远方没有焦距，倾世的容颜也与平常一般，没有任何表情，但藏于袖中的手却因胸口莫名袭来的疼痛，不由得握紧了几分。

    “曾经也是这样吗？松开手任她离去，任血腥、仇恨的尘世慢慢将她毁灭，如今你还是一样要推开她吗？”疏影叹了口气，他是怎么想的她怎会不知，从他在她那禽兽不如的继父手中救下她的时候，她便倾心于他，将命交给他，无奈十年来他心中只有一人，谁也容不下。

    为了莫清羽，他背叛他的初衷，暗中创建势力与三国为敌只为博得她的欢心；为了莫清羽，他甘愿换下他一袭如遗世独立的白袍，换上一身似魔鬼的黑衣，只为杀人时不看到那骇人的血迹。

    而她自己，得知莫清羽擅长音律、舞蹈，便拼命地学，终得天下第一舞姬之称，却始终换不来他的停眸；知莫清羽喜红衣，她便一袭红衣罩体，十年来未曾变过，然也是一场徒劳。她于他，连替代品都算不上。

    “只要能帮她得到她想要的，其他便不值一提。”莫瑾瑜轻声说了一句，黑眸中闪过复杂神色。

    疏影不禁笑了，不知是笑他的痴傻还是他的愚昧。“可公子要知道，一个女人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他能带给她什么，而是他是否能一直守在身边，不离不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公子可懂这个道理？”

    “疏影。”他冷声制止，蹙眉转身离去。

    疏影嘴角泛起苦笑，最后望了一眼雾色迷蒙的山间，跟着离去。

    苏云汐停下来，回过头去，看向那逶迤的断崖，此刻空无一人。

    莫瑾瑜，若现在的这个人是莫清羽，而不是苏云汐，你是否就不会这么狠心，不会让她走了。你是否就会舍不得了，你是否就会牢牢把她守在身边了，你是否……

    “姐姐，你哭了。”

    “没呢，姐姐没哭，只是眼里进沙子了。蓝回，我们走吧。”

    莫瑾瑜，今生今世，我们将永不再见。

    ※※※

    “皇上在休息，不能进去。郡主！郡主！不能进去啊，郡……”吕梦稀神色严肃地推开门外挡着她入内的子轩，直径闯入莫昤月的寝宫。

    麝烟袅袅、暗香浮动，见到幔帐内两具赤V裸交缠的身体，她脸一红，福身退了出去。

    “来了就坐一会儿。”莫昤月不温不火的声音从隔殿传来。

    吕梦稀一愣，接着就见莫昤月衣冠楚楚地从隔殿走来，美如冠玉。再细瞧金纱床上，浑身赤裸肤若凝脂的美人微微翻了个身，玉腿从压在身侧的绣金裘被移开来，哪是刚才见到的两具身体。心里一喜一怒，小脸更是红如蕃茄，颔首福身行礼：“皇上。”

    莫昤月不去探究她脸上怪异的身色，兀自在榻上坐下，淡淡道：“这么急，有事吗？”

    吕梦稀在他一侧坐下，看了一眼他皇衣罩着的胸膛，眼里流露出担忧神色。“听说皇上受了伤，不知现在好点了没有？”

    莫昤月摇摇头。“不碍事。”

    吕梦稀没有再问，莫昤月也没有说话，气氛一时进入僵境。自那日苏云汐抗旨失踪之后，莫昤月就再也没有与她说笑过，就连阿玛上早朝回来也说起他的变化，这让她不得不担心。

    莫昤月虽未及弱冠，处事却一向稳重、精明，文武百官无不称颂，如今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竟变得有些魂不守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说，云汐……云妃去了东望国。”吕梦稀说出这句话，停下观察着莫昤月的神色。

    莫昤月并无太大反应，只是淡淡应了声。

    “昤月哥哥……”见吕梦稀语气犹豫，莫昤月看向她。

    吕梦稀扯唇笑了笑，道：“昤月哥哥对云妃短短时日便对情深意重，想必其中有所牵扯，梦稀知道不该对昤月哥哥的心思加以揣测，但梦稀不想昤月哥哥在这事上分了心，忘了自己是一国国君。”

    说着便起身在莫昤月跟前跪下，道：“这事就交给梦稀吧，若昤月哥哥等得起，百日后，梦稀定会带云妃回嶙月国。”

    莫昤月英俊的脸上有所动容，起身将她扶起，将她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见她一副英勇就义模样，心下一叹，道：“这段日子令你失望了，是我的不是……”

    “不是的。”吕梦稀急忙摇头，打住他的愧意。“昤月哥哥不必自责，这天下并无圣人，孰能无过。梦稀只是想替昤月哥哥分担，梦稀想做昤月哥哥最贴心的知己。”

    莫昤月忍俊不禁。“那照你这意思，是不愿再做我的皇后了？”

    吕梦稀小脸一红，瞪了他一眼，小嘴撅起，不服气道：“谁说不要了！若不是爹爹说做皇后必是要懂大理、能母仪天下之人，梦稀现在就要做皇后了。不过爹爹说的并无错，所以从现在起，梦稀要做一个懂大事之人，能为昤月哥哥分担忧虑，总有一天，梦稀会成为昤月哥哥身旁那人，你等着！”

    说完就要离去，却被莫昤月叫住。

    “东望国君主凌少熠面冷心硬，不按常理出牌，你一个女孩子去，我着实不放心，云妃这事我自有安排，你还是好生待在闺房，等行了及笄之礼，我便向勤王提亲，纳你为妃。”

    “不要！”吕梦稀并没有回过身来，袖中的玉手却握得发白。“梦稀知道，昤月哥哥之所以待我好，是看在爹爹的面子上，爹爹治国有功，昤月哥哥作为皇上，定要好好报答爹爹。只是，梦稀并不希望昤月哥哥出于内疚，把梦稀纳为妃子，梦稀希望的是，有一天昤月哥哥能真心娶梦稀为妻。”

    她是绝强，她是蛮横无理，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是她并不快乐，那看似奢华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一座无底的牢笼。在自己还有能力挣脱的情况下，她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使结果什么也得不到，她也不会有所怨言。

    望着她固执离去的背影，莫昤月静立在原地，担忧至余又有些欣慰。那骄横的小丫头，终是长大了。

    转回身去，看到金丝幔帐中熟睡的美人，莫昤月舒展的眉宇蹙起。醉酒错把妃子当成她，这已不是第一次，辛辛苦苦寻了她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报杀父之仇，但如今却多次下不了手，还将她封为自己的妃子……究竟他对她，是什么情感？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