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她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的大臣官宦该是如何赞叹他们的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一刻，举天同庆，太子觅得佳人，携手良宵，的确，真的很美好。

    慕容雨泽走的缓慢，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之重，手中的手细腻光滑，却不是梦中的那双，他微微放开了一点，还是被敏锐的锦夕发现了。

    女子巧步笑兮，离近了他几分，红纱帐下传来一声嗤笑‘殿下，满朝文武都在看着呢，做戏还需做全了。’说罢，女子重新将手放入他的手中，紧紧的包裹住，千言万语不言而喻。

    庄重威严，金雕玉砌的金銮大殿上，正首是一脸严肃表情的皇帝，看得出来，他并不满意这场婚姻，就连脸色也是差的，粗糙的大手搁在腿上剧烈颤抖。

    皇帝的右侧是一身华贵的纳兰雪儿，她坐在皇后的宝座上，笑看正徐徐走来的一对佳人。

    其余各个位子上前一排做的均是贵人以上的妃嫔，紧接着便是各位公主皇子，大宋的皇子并不只是慕容雨泽和慕容浩影两位，还是有别的皇子，但皆是没有位份的女人所出，所以纳兰雪儿并不在意。

    ‘儿臣携太子妃拜见父皇，母妃。’空寂的大殿上响起他富有磁性的声音，也是到了此刻，皇帝的脸色才稍微缓了缓，‘都起来吧……’

    ‘谢父皇’二人异口同声道。

    ‘太子妃虽比不得苏凌云美丽，但动作倒是轻巧，臣妾倒是分不清谁好谁坏了……’座下传来慵懒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宫中稍敢对抗雪贵妃的便只有端贵嫔，她生了长公主有功在先，皇上对她的恩宠可不比对纳兰雪儿的少，只是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倒真是叫人难堪。

    锦夕的手心伸出一圈细密的汗珠，自然是被慕容雨泽感知了的，大手一紧，已然牢牢的握住她，给她鼓劲，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这般帮助她，可能是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受到别人的嘲讽。却也是听了凌云的名后有意遮掩自己的心绪，却不知这一动作看在大家眼中是多么暧昧。

    ‘苏凌云？’皇帝俨然并没有弄清状况，不禁出声询问。

    ‘哦，是苏丞相的女儿，当初也曾是待定的太子妃，只不过后来被取消了罢了。’经纳兰雪儿如此一说，座下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点，甚至可以听见细语之声。

    纳兰雪儿冷冽的眼神扫向端贵嫔，以示警戒，奈何女人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若有若无的回一媚笑。

    ‘也不知这年轻人是怎么的，臣妾前不久还看见太子殿下携凌云那孩子去南苑听戏，本是意料之中的太子妃人选，谁知竟成了这样。’端贵嫔也不知是否故意，总是将话题扯到这上面来，皇帝也不加以斥责，只当睁只眼闭只眼，便过去了。

    ‘或许是太子不喜欢了吧，如今看泽儿觅得佳人，本宫也甚是欣慰。’纳兰雪儿平静的回答。

    ‘是，贵妃姐姐说是那便是吧……’端贵嫔也不做纠缠，在这种场面和这个女人闹翻着实不值得，只是看这锦夕怎么看都不舒服，总觉得像是藏了什么秘密。虽是低眉敛目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可越是这样的女子越是让人感觉可怕。

    ‘妹妹的心本宫明白，便权当是给大家解乏了，皇上看呢？’纳兰雪儿朝向上座男人，眸光明亮，期待着他的回答。

    ‘爱妃所言甚是，太子妃图中颠簸劳累，太子，你便带她回宫休息吧。’纳兰雄风道。

    雪贵妃已然唤来宫中资历较深的嬷嬷带他们前去，‘东宫的一切都是本宫一手打理的，但愿太子和太子妃可以过的舒坦。’

    ‘谢母妃，儿臣告退……’慕容雨泽敛去眼底的一抹痛楚，镇定无常的携着锦夕离去，出了金銮殿，方觉得刚才里面是有多么压抑，他果断的松开了锦夕的手，大步流星的向东宫走去。

    锦夕望着他孤傲的身影，心底一片凄凉，却也没做什么犹豫，快步跟上。

    东宫的装设当真是奢华，就连阶梯上都镀了层金，凌云站在不远处的假山上，凝眸远望。

    是的，她嫉妒，可是她强逼着自己不要去这么想，不要做这个卑鄙的小人，她苏凌云向来宽宏大量，何时会有如此，即便慕容浩影怀抱杜菀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过，只是选择逃开，可是如今，竟是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感觉自己在这场争斗中已经迷失了自己的心，找不到原来的方向，她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亦或是爱的到底是谁，为什么每每想到慕容浩影对自己的伤害，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那冷冽的眼神，决绝的背影。

    凌云从手中扔落一片花瓣，看着她在空中旋转，打着漩涡，然后慢慢落地，还有几日便是她及倂的日子了，当初雪贵妃说等到她及倂再商谈太子婚事，谁知世事难料。

    她刚想弯身去捡，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双大手死死的捂住她的鼻子，‘唔，唔……’凌云死命的拍打着，却没有任何效果，一直被人拖到假山后面。

    ‘啊……’男人突地松手，盯着手掌心齐齐的牙印，手已经高高的举起。

    ‘木童……’熟悉的声音传来，凌云身子一怔，就像是来自远古的呼唤，那般脆弱，一点点催击着她心灵的防线。

    方才抓她的男子已然走向对面的少年，恭恭敬敬，颇有无奈的叫了声‘公子。’

    凌云抬眸，不经意的碰触他的视线，毫无掩藏的伤痛暴露在她的面前，她一时语噎，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男子尚未大病初愈，抱着有恙的身体来这么远已属不易，此刻早已经嘴唇泛白，映衬着他的白衣胜雪，风度翩翩。

    她犹记得那日花园初见，少年的冰清绝冷，到了今日，虽如往前般像谪仙，只是眼底的怜爱早已经泄露了他的心事，可知他近日来过的并不好。

    ‘云儿……’他虚弱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含了几分期许，期许她可以回头，期许她回到自己的身畔。

    ‘王爷喊你，你没有听见吗？’唤作木童的少年年方十五六岁，一脸稚幼，语气夹着愤懑和不耐烦，他不过出去了几日，殿下便憔悴的不成人样，虽是体弱，就算是遭人追杀，但又何时如此自暴自弃过，仔细的一盘问，加上殿下日日午夜呼唤着的名字，他总算可以断定是这个女人惹出的祸，语气自然不好。

    ‘下去……’慕容浩影沉下了声音，头微微侧过去。

    ‘公子……’木童不免扬高了音调，表示不满。只是很快便被慕容浩影的气势压下了，离去时还不忘记瞪凌云一眼。

    ‘他是平日里被我惯坏了，没有吓到你吧？’转过脸时，又是满脸的宠溺。

    ‘没，没有’凌云摇了摇头，眼底一片惊慌，他又何时落到需要绑架她来剥去见她的机会呢？真是人变了吗？是啊，她也变了，几日不见，想的不多，再见时只感觉是君臣的关系，再无其他。

    ‘云儿……’他的语气夹杂了太多的无奈，‘可不可以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看着她的表情，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折磨呢？

    ‘二殿下何须将我掳到此处，有话直说不好吗？’凌云不免后退一步，却不料，前方的男子快步上前几步来到她的面前，一手将他抱进怀里，‘不，不要’凌云挣扎着，想摆脱这个怀抱，只是一切不过徒劳，他虽然有伤，又怎么会弱的过一个小女子，她还是妄想了。

    只不过，挣扎难免有碰触的地方，听见头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你，你怎么样了。’这一次，她轻飘飘的挣脱了他的束缚，略有担忧的向男子的胸口望去，雪衣上染着血花，煞是夺目，纤细的小手尝试着覆上去，在途中便被另一只手截获。

    ‘云儿，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还是担心我的对吗？’他欣喜的看向她，却不料女子迅速的抽出手，语气冷淡下来，‘殿下何须多情，倘若殿下伤口复发，皇上追究起责任来，凌云难辞其咎。’

    他崩溃了，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就为了睹她的容颜，几日不见，他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几度自暴自弃到想要了解此生，可是，她，怎么会变的如此绝情？

    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勉强咧开一个微笑，‘云，云儿，你刚才说什么？我，我没有听懂。’他就像是个认错的孩子，那般无助，可是她不能心软，她不想这成为一生最大的错误。

    ‘殿下，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不是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着颤，努力的憋回眼中的泪水，视线落往别处。

    ‘不，不是的，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上了慕容雨泽的太子之位，如果，如果你想当太子妃，我可以给你的，真的。’他眼神脆弱，患得患失，连眨眼的动作都不敢有，哪怕就是这一秒，他都害怕她会失去。

    ‘呵呵，太子妃？是啊，也许今日坐在那红轿玉辇中的人本就该是我，我有什么好期盼那个位置？若不是为了你，我已经是太子妃娘娘，受万人朝拜了，尊敬的二殿下，义王爷。’凌云没有想到如此残忍的话都可以出自自己的口，可是既是说了，便是覆水难收，她苏凌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到了今日，依旧如此。

    最后的希望也湮灭了，慕容浩影的心就像是裂了条口子，鲜血淋漓，看着凌云要离去，慌张的，他再次的拽住了她，‘我知道你恨我，是，我不该利用你，我讨厌慕容雨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因为他喜欢你，所以我便要夺取他心中所爱，给他一致命的打击。’

    凌云不禁笑出了泪，‘就因为你自私的想法，便要伤及无辜的人吗？’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可以重来，那么’冰冷的东西碰触到凌云的手指，她不禁一颤，低下头来，才发现是把匕首，被摩搓光亮的匕首，在阳光下闪射出慑人的寒气。

    ‘把你心中的痛加注在我的身上吧，来，往这里捅。’她的手被他的大手控制住，只能随着他的意愿一点点上移，最后移到他的心口，凌云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美丽的大眼无神的看着脸色惨白的少年，空洞无助。

    ‘如果这样可以减少你对我的恨，可以让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那么，我在所不惜……’手指旋转，用力，凌云看见那口血自他口中喷簿而出，匕首直直的贯穿胸膛，少年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凌云只能捂住嘴，甚至连呼叫都忘记了。

    ‘不……’眼泪像是掉了线的珠子一颗颗从眼中落下，她惊呼着跑到他的身边，将少年虚弱的身子揽入怀中，‘你，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

    她哭泣着，看着鲜血染红自己的手指，她看着五指的血，拼命的摇头，‘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慕容雨泽，你疯了是不是……’

    她看见少年的手指吃力的动了动，嘴角艰难的扯出一定的弧度，一点点靠近她的脸，‘不，不要哭，哭了就不美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为什么一定要我陷入两难之地，为什么。’凌云放声哭泣，她是真的心痛啊，当她亲眼看着自己将匕首插入他的心脏，她真的觉得仿佛世界都停止了，心脏要停止跳动了。

    ‘如果，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开心，那么，那么，我，我’他心滞的难受，几乎吐不出一个词。

    ‘天哪，皇上’端贵嫔的一声惊呼，引得所有人都看向那个方向，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皇帝的銮驾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前方，雪贵妃和端贵嫔齐齐的迅速跟随而来，皆是已经，然后迅速的捂住了嘴巴，不忍去看。

    ‘这，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快速走近，当看见躺在地上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的时候，几乎是一个踉跄便要跌倒，还好身后的小太监眼明手快的扶稳了他。

    ‘皇，皇上，救救他，救救浩影吧。’因为过度惊恐，称呼已然改变，她早已经泣不成声。

    ‘快，还愣着干什么？太医，传太医。’皇帝爱子心切，大手一挥，立刻有人上前来抬人，可是少年的手紧紧的抓住凌云，不肯松开，‘我，我要你，陪，陪我’

    ‘这，皇上，救人要紧，便让凌云一同跟从吧。’端贵嫔不禁出口道。皇帝也是无奈，老眉紧锁，说不出的痛心，摆了摆手，算是应允了。

    隔着重重纱幔的天方高台，少年负手而立，破显得严肃，耳边传来女子的娇柔声音，‘好戏既是完了，殿下是否也该回东宫了？’

    皇帝本是携带两妃来东宫恭贺新人，竟是撞见此番情景，心痛不已，当即让出养心殿，留给慕容浩影居住。

    凌云坐在床边，纵是皇帝进来想要下拜，也是动弹不得，所幸皇上并没有为难什么。

    ‘云，云儿……’病榻上，依旧是一柄匕首，太医不敢动手，怕有生命之忧，只得不停的更换血袋，同时又多方用药，以减少血流量，在这样下去，迟早血会流尽的。

    ‘不，不要抛弃我。’心口疼的不行，他还是坚忍着，保持着清醒，他害怕自己一旦睡去，她又会不见，那比死更让人难受。

    ‘殿下，保持体力，不要说话。’床边的太医忙的不亦乐乎，手边满满的都是血，看的都让人惊心。

    凌云感觉抓着自己的手忽的一紧，看见他的脸色那般痛苦，‘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再离开我了。’

    他的嘴里始终念叨的都是这一句，眼神满是哀求，她可以感觉的到不远处皇帝探究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数遍，她不明白该如何去说，有时候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所以她不敢给他那希望，否则到时候一切便都覆水难收了。

    ‘快，不行了，必须拔刀’不到万不得已，太医不会说的如此决绝，几个人再次检查了一下伤势，‘苏小姐，你要多给殿下一些鼓励，但愿殿下可以熬过去。’

    凌云犹豫着，反手紧握住她的手，‘殿下，您一定要坚持下来，倘若坚持了，凌云便带你看那最美丽的樱花。’她想都没有想便脱口而出，幼时的记忆虽然有些不清，但终归是有印象的，她看见少年笑容中的惨淡，看见他万般痛苦的点头，看见那抹刺眼的红色从他嘴角流出。

    太医的手正在握住那把把柄，积蓄着勇气，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他的手，不曾有过半刻的离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都凝聚了。

    太医早已经汗水涔涔，心中默数着一，二，三，大手猛的用力，锋锐的匕首划着身体最柔嫩的肉，‘啊’凄厉的喊叫惊得正殿里的几个人心皆是一抖，皇帝沉着脸，一言不发。端贵嫔也是颇有焦急，她虽喜好生事，却仅仅正对雪贵妃罢了。纳兰雪儿则寸步不离纳兰雄风的身边，偶尔吩咐宫人上茶，只是次次都被皇帝甩至一边。

    ‘快，止血药’太医手忙脚乱，看着那汩汩的鲜血心惊不已，凌云强逼着自己去笑，却感觉手上一松，那双指尖骨发白的手已然垂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凌云心下一慌，急急的看向满头虚汗的太医，‘疼痛过度而晕厥是正常现象，小姐还是先行回避一下吧。’

    凌云不好拒绝，毕竟，正殿上还有人要审判她，她犹犹豫豫的走出了屏障，这才发现自己同方才的人一样满头大汗，都浸湿了衣裳。

    前路茫茫，她真的是不知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或许，如若没有中秋佳节的一遇，一切都会归于平淡的吧，她叹了口气，终是迈出的腿出了偏殿。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