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第二十二章

    “你是想说，我们能不能不吃那么多？”雅淑顺着他的话头接下去。这家伙，小气吧啦成这样了？那天不是一口气就被抢了5千块吗？

    “当然不是啦！”许扬急得抓了抓耳朵，“我，我是第一次带同学回家，呃……你不要告诉别人你去过我家的事啊。”最后这句话，他是看着慕初的眼睛，很小声地说出来的。

    “放心。他没兴趣跟别人说话。”雅淑替哥哥回答了。这家伙，不仅小气，还没眼力，还没自知之明！他以为他家是什么名胜古迹，谁都要去？再说下去，她就准备要一走了之了！

    “那走吧走吧！”许扬提起了书包，垂着脑袋在前面带着路。

    慕初拍了拍雅淑的小脑袋，指了指前面的许扬：“他不愿意，算了。”

    雅淑也看着许扬有些闷闷不乐的后背，小声说道：“我没想到他这么不愿意，那我上去跟他说。”

    她小跑着上前，拍了许扬的背一下：“喂，那算啦，跟你说笑的。我们不去了。”

    许扬被她这么一拍，倒有些吓着了：“女侠，你是不是打算把小的肩膀给拍塌一块泄愤？”他抱怨了几声，才后知后觉地说，“你说什么？”

    “我们不去了。再见了。”雅淑没好气地再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不去？”那家伙怪叫了起来，“你们江湖人士不是最重信誉的吗？说了去的，怎么就又说不去了？你们看不起我是不是？我许扬好歹也是出来混的，你们……”

    雅淑满头黑线地截断了他的话：“你不是正想我们不去吗？”什么江湖人士，他以为他们卖艺的？

    许扬的肩膀塌了下来：“没事啦。我都跟我妈说好了。我也没那意思……哎呀，反正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看向后面已经停住脚步的慕初，有些难堪，“我绝对不是小气，我妈妈是病了的，我怕你们觉得……你们也知道的，我很受欢迎的，我不能让人家知道，我其实也是有缺点的……哎呀，我的形象很重要……哎呀……”

    “哎呀！那就走吧！”雅淑不耐烦地推了推他。那么啰嗦，他到底是不是男人来的？！

    三人一前一后，没多久就走到许扬家门前。

    这是一栋两层的仿古小洋楼，从建筑上看，已经有些老旧的痕迹，墙上爬满的爬山虎，在初冬的寒风中已经变得枯黄，簌簌地在寒风中发着抖。

    一楼的大门已经有些生锈，许扬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慢吞吞地开了门，“吱呀”一声，门缓缓被推开，门里是一片昏暗。

    “我们一般住在二楼。”

    门里门外，其实是一样的破落，墙上刷的灰墙已经剥落，里面堆满了东西，就像外间一样凌乱。

    大半天，他们才适应了里面的昏暗，许扬的眼睛就像能专门在黑暗中视物一样，他不断提醒兄妹俩脚下的杂物，引着他们走上楼梯。

    木质的楼梯，被几个少年一踩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正式光临过了似的。雅淑严重怀疑，这楼梯其实就像门铃一样，因为，楼梯声一响起，楼上已经传来了女人温柔的声音：“回来啦？”

    楼上的灯亮了起来，总算给雅淑他们照亮了前方的楼梯，不用他们战战兢兢地摸着外墙已经剥落的墙面了。雅淑拍了拍手，手上已经是一片灰白了。

    一个女子已经转到楼梯口等着他们了。

    她温柔的眼望着他们，披肩的长发，略带些朦胧的眼眸，薄薄的菱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哇，真是个标准的古典美人。雅淑眨了眨眼睛，这才明白，许扬出色的外貌到底是来自于谁。

    “你们来啦？饭菜都做好了，来，请跟我来。上回真是谢谢你们了。”女子嘴角有着淡淡的梨涡，她引着兄妹两人来到客厅中央，替他们拉开了椅子，她的表情始终带着些淡淡朦胧的感觉，“家里很少来客人，真是让你们见笑了。”她优雅地替几个孩子布好碗筷，替他们添上饭。

    慕初有点疑惑地看向了许扬，他刚才不是说，他妈妈病了吗？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啊？许扬避开了慕初的视线，他有些心事重重地低下了头。

    雅淑看着满桌的菜，有些吃惊。这个许扬，还真不是小气呢。这么一大桌的菜，再来多几个，估计都吃不完。她看了看哥哥，他朝她点了点头，她才道了声谢，坐了下来。

    “令妹的教养真好。”许扬妈妈温婉地笑了起来，替雅淑夹了口菜，“长得也好。”

    “阿姨，你夸她，她会骄傲的。”慕初淡淡地说，把雅淑碗中她不喜欢吃的葱粒夹到自己碗里。

    “阿姨？”她愣住了，回头看了许扬一眼，有些失笑，“我有这么老了么？”她摸了摸自己的发角，眼角居然露出了一丝风情，“晟，我有那么老了啊？你会不会嫌弃我？”

    兄妹俩都愣住了，雅淑筷子间的排骨没夹住，“啪”的一声，掉落到了碗里，她后知后觉地吐了吐舌头，赶紧重新把排骨夹了起来。

    许扬脸上已经有些尴尬的神色，难得，那么话唠的人，自从进了家门，连话也不说多句。他有些支支吾吾地说：“怎么会呢？你还是那么年轻啊。是他们说错了吧？”

    女子依偎在他身旁坐下，有些娇羞地靠在他身上：“真的啊？我们的孩子明年就该出生了，到时候，我们再请他们来吃饭。”她看向了慕初兄妹俩，“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晟，你还没介绍一下呢。”

    许扬嘴巴已经变得很干：“呃……他是杨慕初……呃……那个是……”

    雅淑眨了眨眼睛：“你好，我是和雅淑。”她不敢叫阿姨了。怎么看，对方都应该是30多岁的人了，虽然保养得不错，但是眼角微微的细纹，穿着的古典旗袍，怎么看都不该叫声姐姐吧？尤其是看她腻在许扬身边那娇羞的姿态，她都有些怕怕的，他们不是母子的咩？她微微身子缩向了哥哥，慕初倒淡定多了，他仍旧挺直了腰板，脸上没有露出半分诧异。

    女子微微皱起了眉，凑在许扬身边，低低地说道：“她好可爱，名字也好听。雅淑……晟，你……会不会喜欢她？”

    饶是慕初这么淡定的人，听到这番话，也真的有些坐立难安了。到底这家人，这母子，什么状况来的？

    许扬脸上露出了一种难过的表情，他拍了拍女子的肩，勉强带着笑容：“怎么会呢？你才是最好看。”他赶紧岔开这个话题，“吃饭吧。等会菜都凉了。”

    女子甜甜地笑了起来。她不断替许扬添着菜，礼貌地提醒慕初自便，十足地保持距离，就像是，在招待丈夫的朋友一般。

    雅淑若有所思地把一块肉夹进口中，她嚼了几下，眼睛不由眨了眨，她看向了一旁的哥哥，他不动声色地朝她使了个眼色，她艰难地把口中的肉咽了下去，已经有种想哭的感觉了，她吃过很多难吃的东西，可从来没吃过没放盐反而放糖的猪肉，那种说不出的味道……

    慕初稳如泰山，他悠然自得地夹起菜，送着饭，默默地用餐。

    女子扒了口饭，一脸期待地看着客人：“我煮的菜，好吃吗？”

    许扬默默把碗里堆成尖的饭菜一点点吃掉，听到她的问话，才抬起头来，抢着答：“当然好吃啦。呃……你做的菜，大家都很喜欢的。”他脸上露出了一种哀求的表情，看着那边食不知味的兄妹俩。

    “是。很好吃。”慕初脸色不变，他又夹起了一块排骨放入口中。

    雅淑也小鸡啄米地点了点头：“是啊。比我做的还好吃。”

    女子终于开心地笑了：“喜欢就多吃点。有空要常来我家吃饭喔。我们很少有客人啊。”

    就你们这模样，鬼都会被你们吓跑！雅淑腹诽着。

    撑着把一碗饭吃掉，桌上的菜还剩下许多，不过，雅淑已经严重怀疑，回家之后她会不会闹肚子了。她把碗放下，很乖巧地跳下了椅子：“我吃完了。我来帮忙洗碗好吧？”

    女子吃得极少。她碗里还剩下大半碗饭，但也已经站了起来：“不用了。坐吧。我来就好。”

    慕初和许扬如释重负地把碗一推，赶紧离开了饭桌。

    “不再多吃点吗？”女子有些失望。

    “我们都吃饱了。”许扬替慕初回答了。

    慕初提起了书包：“我们也要告辞的了。家里还有事呢。”他拉了拉雅淑，她赶紧点了点头，再呆下去，她感觉自己都要不正常的了。

    没等女子说话，许扬已经抢先说话了：“我送送他们。”

    女子虽然失望，但还是很有礼貌的：“难得来客人，真的不多坐一会吗？好吧。走好啊。记得以后常来做客。”

    三人赶紧告了声罪，走下了楼梯。

    许扬把家门关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身后站着那两兄妹，他叹了口气：“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们来了吧？”

    “她是谁？”雅淑轻轻地问。

    “我妈妈。”他低声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她是个疯子？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家很可怕？你们想，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吧？”他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慕初皱了皱眉，他轻声道：“她只是生病了……”

    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这个男孩，许扬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生病……谢谢你能这么说……”他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止不住了。

    “我妈妈，原本就是有精神病的病史，但是，在她读书的时候，通过药物控制住了。她认识那人的时候，为了隐藏自己的病史，药都停了。因为怀我，病情复发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严重。那个人，就不要我们了。他觉得，我应该也会有这种病的基因，所以，从我出生，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我想，我可能很像他。所以，妈妈发病的时候，就把我当成是他，她不记得，她已经把我生下来了，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和那人住在这里的最后那段时光。也好，这样，她也就不再会想到，那人，之后再也没出现过了。”

    隔着门，楼上传来了悠扬的歌声，凄楚动人。许扬蹲了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头：“她总是告诉我，那人姓许，她姓杨，就因为那天，她在学校的礼堂唱了首歌，吸引了他，才有了他以后的追求。所以，她给我起名叫许扬。你们知道吗？我妈妈唱歌很好听的，她在病情没有复发之前，一直都在台北的合唱团里当主唱。”他把自己的头埋进膝间，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让楼上的妈妈，听见他的哭声，“我不敢让任何人来，我怕有人会告诉她，她是个疯子，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十六年了，那人也已经离开她十六年了。我怕，她真的会有一天离开我……”他压抑的哭声，隔着他紧紧捂着的双臂，仍旧那么令人心酸。

    慕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鲜有地说了一句安慰的话：“有，好过没有。有过，好过从来没有过……”

    他的哭声更大了起来。雅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难过了，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你有妈妈，我们还没有呢。”她的喉间也哽咽了起来。

    慕初示意她，差不多要回家了，在转身前一瞬，他还是说了一句他最不可能说的话：“说实话，你妈妈做的菜真的很难吃。我妹妹做的菜不错，有空来吃。”

    雅淑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哥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哥哥对其他人表露出了善意。她漾出一朵带泪的笑靥，看来，哥哥要有朋友了呢。她牵起了哥哥的手：“是啊。记得来喔。我们家离你家很近的！”

    许扬才从膝间抬起了自己满是泪水的脸，他的眼睛已经是一片红肿。慕初补充了一句：“还有，都15岁的人了，别老哭行不行？”

    “谁说我15！我已经16岁了！我妈妈在这年纪已经生下我了……”他跳了起来。

    “哇。你比我哥还大一岁。”雅淑吐了吐舌头，“那还老哭啊……羞……”她刮了刮小脸。

    这臭丫头！刚才他怎么会产生那种他们还不错的错觉！他扬了扬自己的头发，做个飘逸状：“我这叫至情至性！这样才能吸引人！你懂不懂？！”

    雅淑做了个作呕的表情，他哭得眼睛都像兔子一样，居然还敢耍帅？

    慕初也受不了了，他拉着雅淑，连告辞都来不及说，转身就走。

    雅淑回头跟他做了个鬼脸，心满意足地牵着哥哥的手，踏上回家的路途。就算前路再难再远，有哥哥在，又算得了什么？

    次日。

    午间。

    大家都在吃午餐。有些人，自己从家中带来了午餐，有些，到学校的饭厅去吃。大家三三两两的，尤其是女生堆里，叽叽喳喳一片，一边吃，一边说，一边笑，好不热闹。

    慕初好像呆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国度一般。即使他坐在人群中间，他仍旧能安静而悠然自得的用餐，完全不受其他人的影响。几个女孩子的眼神在他身上滑来滑去，可就是不敢上前一步，去跟他打个招呼。

    一个饭盒忽然出现在他的对面。

    他完全不受影响，连眉头也没抬，继续稳稳地把调羹里的饭菜放进口中。

    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出现在他的饭盒上空，一股怪怪的味道飘了过来，他脸色不变，那人已经压低了声音：“你的饭菜好香，分享一下？”

    他总算抬起了眼皮，看了看那谄着脸的许扬，略挑了挑眉：“你没有？”

    “有。可是，难吃。”他把饭盒往慕初跟前推了推，“要不你试试？”

    “不用。我自己有。”

    这句冷冰冰的话把他给堵了回来，他讨了个没趣，有些恹恹的坐了下来，扒拉着自己饭盒里的饭菜。

    一块油亮亮的红烧肉却出现在他的饭盒里，他抬眼看去，慕初正仔细地把自己饭盒里雅淑煮好的饭菜挑出一些来，夹到他碗里去。

    许扬开心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放学一块打球。”

    慕初又低下头吃饭：“不去。”

    他把脸耸拉了下来，活像一头被抛弃的巨型犬，看他那模样，慕初有些头痛：“我今晚要打工。明天才有空。”

    许扬连连点着头。开心地夹起雅淑做的饭菜，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道：“不是我盖的啊。我的球技，那是相当地……哎呀，反正我一打球，看球的女生海了去了。你也该和我一块打打球，提升一下你的魅力嘛。像个老头子一样，哪有人会喜欢你……”

    “是。她们都喜欢爱哭的。”

    “呃……喂，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呢。那是情感细腻！再说了，你说话这样，我人品好才跟你一块吃饭，找你打球啊！我多高尚……我……”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