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羊毛疔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恩恩！”襄思用力点点头，看得出来，她既害怕得要命，但似乎又不愿意失去这个看“热闹”的机会（老天，天知道这个词会不会对死者不敬，阿门）。

    姜峰拨开人群，给李玉挤出一条空道儿来。

    老太太已经被放置在拍子（一般都是门板）上，装老衣服也穿好了。姜峰能够清楚地看见她花白的头发和蜡黄的脸（那蜡黄中还透着明显青紫），藏蓝色的衣服、黑色的布鞋都装戴整洁，鞋底还绣着莲花，做工很是精细考究。

    再往前细看，只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但很明显已经是玻璃体了），嘴向下凹陷着，身体已经僵硬。

    李玉上前摸摸她手和脖子上的动脉，说“脉已经都没有了。”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切”了一声，道“这还用得着你说啊？！心跳也早没有了，我是大夫，我早看过了！”

    一听这话，姜峰直感觉热血上涌——他生平最受不了别人不敬他师父！

    顾不得公众影响，他握起拳头想要冲上去揍那小子一拳。结果还没等迈开步，就听见自己身边一个细软但却不失凌厉的女声道“关你屁事？！”

    姜峰这才意识到，襄思这小妞一直在后面站着。此刻她双手叉腰，指着那名年轻的大夫道“你这么厉害你上啊，你说说这老奶奶为什么没咽气，你说说为什么现在还瞪着眼睛，你把她摆弄明白了给我们看看！”

    那医生不服气地看着襄思，道“本来就是！”

    李玉伸手制止襄思，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用不大却足够让在场每个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说道“哦，你是医生啊？那她为什么还喘气呢？怎么还要我来呢？你什么都能办的话，还要我来干什么？听话听一半，你这个人的修养一般啊！”

    “你……”那个年轻医生还是不太服气，涨红了脸似乎想要上前和李玉理论一番。姜峰朝前一步拦着他，刚想出口斥责，只听老太太的亲朋都七嘴八舌地问道“李师傅，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李玉也不理那个年轻人，淡淡说道“她的心事太重了。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没办，所以人都‘走’了，这口殃还在吊着。”

    姜峰注意到身后的襄思大着胆子往前探了探身子，他用不引人注意的手势把她往后推推，示意她别太靠前。

    这时候有人追问道“李师傅，那是什么事儿啊？怎么个重要法呢？”

    李玉四处张望一下，问道“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在别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说道“李师傅，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吧，我是他儿子。”

    姜峰这才注意看这个男子，只见他脸色蜡黄唇色发白，面上仅存的一点儿红晕证实他是个活人，否则躺在那里估计比那老太太没什么两样。李玉仔细看看他，问道“你得的是什么病？”

    此言一出，姜峰隐约听见人群里传出有人低语“他怎么知道有病？”

    只听那中年男人说道“胃炎，还有胃溃疡。我家有个亲戚在市医院，就是他给看的。”

    李玉点点头，说道“你把上衣脱了，我看看。”

    说到这里，那个年轻医生不屑道“就像你什么都懂似的，我们医院还不如你啊？”

    “你们医院那么厉害，倒是说个所以然听听啊！”襄思双手抱在胸前，用那种轻蔑的、嫌恶的眼神看着年轻医生，咄咄逼人的语气道“说不出来就别在那儿装大尾巴狼！老老实实看着，你最好对我师父客气点儿，否则我明天就叫你收拾铺盖卷儿滚蛋！”

    姜峰相信，这妞绝对有这实力。就凭她这三寸不烂之舌和泼辣劲儿——当然了，即便她没这实力，她爸爸也会给她这实力的。

    年轻医生看着襄思一身穿戴不俗，再加上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瞬间就老实了。但看着那个中年男人脱了上衣，嘴里依旧不屑道“我就不信了，医院设备检查出来的胃病，你还能给看出花来？！”

    李玉回头对姜峰道“给我拿盒洋火。”

    姜峰愣了一下，心道洋火是个什么东西，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什么？洋火？”

    李玉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火柴！”

    火柴！火柴！！！

    老梆子递过来一盒火柴，李玉从里面拿出一根，对着赤裸上身的中年人心口一点……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中年男人的心口上出现了一个黑点。

    “给我拿个罐头瓶来。”

    姜峰联想到那次自己肩膀上的黑手印，师父用的那个罐头瓶子实在是太恶心了，看上去像是装过大酱的。老梆子吭哧吭哧送过来一个空罐头瓶子（可比姜峰用的那个干净多了，这不禁让他十分恼火），李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展开后是一根根锃亮的银针。

    把一根银针用火烧完后，李玉对着那个黑点扎了下去——

    “喂喂喂，你干嘛？你干嘛？！”年轻医生指着李玉，大声嚷道“你拿的什么东西，怎么乱扎呢？！”

    “哎呀我去！”话音刚落，年轻医生突然惨叫一声，面部表情狰狞可怖。姜峰回头一看，只见襄思不知何时从自己身后跑开，站在了那个医生旁边。就在刚才，也就是他指着李玉大声嚷嚷的时候，这小妞毫不留情地、使尽浑身力气地对着他锃光瓦亮的皮鞋狠狠就是一脚——看样子着实踩得不轻！

    姜峰拼命忍住笑，只见李玉停下手，平静地看着年轻医生，淡淡说道“你还年轻，没见过病太多了。今天我告诉你，他得的这个不是胃病。这种病，没有经历过的人一般是不知道的，即便是医院的仪器也不一定能检查出来。一般的医生都会当胃病治，但是这样会治死人的。这个病名叫‘顶心寒’，又叫‘羊毛疔’，是一种怪病。如果不是我今天看到了，你以为他还能活多久？你当我愿意治这个病？要不是外面的老太太始终不咽气，我才不会担着风险给他治呢！你当扎死人不犯法啊！”

    话音刚落，他就用那根一指多长、牙签粗的银针，对着中年男人心口的黑点扎了进去。旁边的人看得傻了眼，半晌问道“疼不啊？”

    那个中年人摇摇头，道“怪了，没有感觉，一点儿也不疼！”

    李玉一面点头，一面说道“疼了就一定要告诉我，否则有危险。”

    那个年轻医生小声低估道“那也不是xue位啊，怎么会不疼呢？”

    姜峰注意到，他伸长了脖子拼命想要看个究竟，襄思却用胳膊肘使劲把他往一边推，眼神里还是充满了嫌恶。

    李玉一下一下地慢慢把针向肉里转，突然，中年男人道“师傅，疼了！”

    李玉忙停手，用严肃的、让人镇定的语调说道“别动，疼了就是扎到心了。”

    “把罐头瓶子给我拿来，还有火和纸。”

    姜峰把手里的罐头瓶子递上去，给老梆子使个眼神儿，老梆子赶紧把火柴和纸也放在他手边。只见李玉娴熟地私下一条纸用火点燃，趁着火势放在罐头瓶子里。

    中年男人身上的针一拔出来，李玉就把罐头瓶口按在他心口那个黑点上。拔过罐子的人都知道，罐头瓶子扣住的地方会迅速地鼓起，周围的皮肤慢慢收紧。

    这时候，只见从黑眼里拔出了一股股黄色的脓水，姜峰立刻又联想到了上次给自己拔罐的过程——师傅给自己用的那个瓶子，不会就是给谁弄完脓水之后没清洗的吧？

    李玉浑然不知姜峰在一旁想入非非，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瓶子。脓水渐渐消失，慢慢有血水渗出来。这时，他把罐头瓶往下一拿，挥挥手道“好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中年男人身上，只见他脸上之前的萎靡神色一扫而光，红晕明显增多，至少看起来是正常的脸色了。

    他站起来，用那种不敢相信的、惊讶的语气说道“好了！好了！太神了！

    只见他冲李玉深深一揖，周围七大姑八大姨开始窃窃私语，还有人低声说“这个师傅我好想在哪儿见过，就是万春老胡同那个李师傅吧？”

    姜峰真想回头给他一个“是你的益达”式的表情，结果李玉用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别吵了，外面还有一个呢！”

    李玉在人群里搜索着什么，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上前，姜峰才看清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个黄叔叔。

    他叫黄书田，也是业内人士，而且知名度还不错。他曾经和李玉在火葬场共事过一段时间，但因为工资开得太少，经常外出接私活，被勒令劝退。出门单干的黄书田还是操着老本行，倒也做得有声有色。眼下几个月没见，这老头又精神了，给人家出黑居然还穿了一身西装，凑近了一看竟然还是某中高端品牌的行货，绝对不是高仿！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