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医学院鬼楼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电话那头俨然是一个女声，姜峰听不清楚那个女的在说些什么，只是零碎地听见“在上面”、“快点过来”几个词。老梆子挂了电话，紧接着一个大转弯就掉头朝另外一个方向开。姜峰发觉方向不对，刚要斥责这个胖秃子不认路，只听他用少有的认真而焦急的语气说道“李师父，姜哥，医学院有个姑娘要跳楼，我得去救人，委屈你们先和我跑一趟吧！”

    姜峰有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他似乎有点儿不敢相信，坐在驾驶座上这个肚皮都能顶着方向盘的家伙，居然还有颗金子般的心灵——老梆子的形象在他眼里似乎高大了那么一丁点儿，至少不像之前那么讨厌了。

    不过他不介意去一趟医学院看看，因为娜妞就在那里，她还没有回复他的信息。

    风风火火赶到医学院，由于学校不让停车，他们只好把车扔在了对过的超市门口。姜峰回头看看李玉，见他半眯着眼睛类似打坐的状态，说道“师父，我跟着老梆子去看看，要不您先歇会儿？”

    李玉仍旧没睁开眼睛，点点头，从嘴角冒出几个字“去吧，别多管闲事。”

    别多管闲事。从姜峰跟着他的那一天起，他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话。姜峰明白他的意思，特别是今天来的地方还很特殊。本市的这所医学院，有一座出了名的宿舍楼可谓人尽皆知，学生们都管它叫做“鬼楼”。

    说起这个鬼楼来，恐怕有一大半的医学院学生会感到毛骨悚然。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每一年都会有学生在这座宿舍楼里离奇死亡。有的是因为情杀，还有的是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跳楼，死的方式千奇百怪，有一年甚至有个姑娘夜里从上铺跳下来去厕所的时候，不小心吊死在了宿舍的晾衣绳上。

    校方最开始并不相信“鬼楼”的说法，坚持认为发生学生死亡事件纯属偶然。当没有人愿意靠近这座宿舍楼的时候，校领导积极调动校学生会成员和各年级班主任带头入住。结果就在那一年，发生了轰动本市的最大死亡事件——同一宿舍的六个女孩集体跳楼身亡。

    很快，校方就封锁了这栋宿舍楼，让它成为了真正的“鬼楼”。

    姜峰做的就是风水师，他不是没有听说过这里的事情。他和老梆子下了车，几乎半跑着向人最多的地方走去，老梆子一面跑还一面用手机打电话，呼哧带喘地跟对方说“你在哪？我到了！我还带一大师来！”

    正说着，只听着前方震人心悬的“扑通”一声，直叫人感觉肝肠寸断，紧接着就是学生们的哭喊和尖叫。姜峰的心往下一沉，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不用跑了，已经跳下来了。

    他呆呆地看着前方团团围住的学生，突然不想再朝前走。矗立在他正前方的贴着封条的宿舍楼，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鬼楼。这里不是已经被校方清空了吗？为什么还会有学生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还会有人跳楼呢？

    “姜峰，你怎么来了？”软软的声音响起，姜峰愣愣地回头偏过头看着，只见娜妞抱着一摞书站在那儿，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纯白纯白的颜色，阳光打在上面，就像是天使一样。

    “问你话呢，你小子什么时候来的？！”姜峰这才回过神儿来，发觉在娜妞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是娜妞的闺蜜，也是他的铁“哥们儿”—英子。

    英子的脾气可没娜妞好，沾火就着，一点就炸。但是就她这个脾气，对朋友是绝对的够意思。东北就讲究个哥们儿义气，一个人有事儿，打电话叫来一帮人拿着家伙事儿就能呼上去。英子就是那种你有事儿她第一个上，而且绝对不输老爷们儿的女人。

    姜峰一直在怀疑，像娜妞这样的人是怎么和英子成了闺蜜的，有点儿诡异。

    三个人正大眼儿对小眼儿，老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姜峰清楚地看见他的右胳膊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你伸手接她来着？”

    老梆子疼得呲牙咧嘴，“姜哥，我晚一步，只拉着胳膊了，没接住。”

    姜峰的心往下一沉，默默看着娜妞。娜妞不敢朝跳楼那边看，只见有的人捂着脸在哭泣，跳楼的姑娘躺在担架上，抬出来的时候似乎被白布蒙住了脸。他掏出手机，对着校门口老梆子停车的位置，默默拨通了电话。当李玉的声音响起，姜峰低声说道“师父，她跳了。”

    李玉沉默片刻，说了那句姜峰心里回响过千百遍的话——“别多管闲事。”

    姜峰仿佛不死心般，仍旧没有挂断电话，“师父，她是在鬼楼跳的。”

    李玉却似乎早就意料到这个结果，说道“咱们管不了。这个世界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只做我们的事情，不结怨家。”

    姜峰挂断电话，看看正抱着胳膊查看伤势的老梆子，突然觉得这个死胖子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李玉一个人打车先回了古董店，姜峰没有问娜妞为什么没回他的信息，只是默默把受伤的老梆子送到了医院急诊室。

    大夫正给他胳膊打石膏的时候，山寨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他用一只手接通电话，另一头似乎是个女声，聊了几句之后，说道“我那都是皮毛，现在我旁边就有大师，你问问梅梅的家人吧！”

    挂断电话，老梆子呲牙咧嘴地倒吸一口气，对姜峰说道“姜哥，跳楼的那姑娘快咽气了，她家人想请个先生。”

    姜峰的手背在身后交叉握着。说实话，他很好奇医学院的鬼楼，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李玉三番五次告诫他别多管闲事，他不能忤逆师父的意思。

    但送“人”（也就是出黑）可是他们的本行，这应该不算是闲事吧？！

    他盯着老梆子那只骨折了的右胳膊思忖再三，心道这个缺根筋的胖子都能冲到前面去救人，他帮人家送送，肯定不算多管闲事，师父一定会同意的！

    拨通了电话，姜峰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另一头的李玉好半天才低低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该来的总要来，送吧。”姜峰不知怎的心情竟然松快起来，也许是师父同意接下这个活，他好久以前就对医学院的事情感兴趣，虽然不能管闲事，但去“送”个人总还是可以的。

    送人，更专业一点儿的说法是“出黑”。其实“出黑”只是个很笼统的概括，并不能够准确地来描述这一行当。在东北，人死之后是要“办事”的，这种事就叫做“出黑”，能办这种事的人被称作“出黑先生”。但出黑先生并不仅仅能办人死后的事情，他们往往能够测算八字、画符写咒、勘探风水等等。

    看到这里，也许有的看官会以为这些都是封建迷信，但世界上往往就有一些我们谁也理解不了、看不到也摸不透，却真真实实存在的事情。有些东西也是老祖宗给我们流传下来，即使是国家也不得不将其视为宝贵财富。

    我们管做这一行当的人，又称为“八字先生”、“风水先生”等等。实际上名称只是个称谓，就好比姜峰的师父李玉是个出黑先生，道上人很少有知人其大号，均称他李先生、李师父。

    姜峰带着打好石膏的老梆子出了急诊室，几乎和赶来办事的李玉同一时间到达跳楼女孩的病房。还没进屋，就看见满屋子的人。不仅仅有家长、大夫，还有校方领导和女孩的同学。老梆子冲着一个个子不高却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姑娘走过去，指指姜峰和李玉说着什么。那女孩擦擦眼泪，又进屋去叫来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穿着笔挺的西服，收拾妥帖的衣服和干净整洁的面容告诉他们，这个人应该是很有地位的。他直接走向李玉，礼貌地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说道“李师父，我女儿还没咽气，医院说已经没救了，还是请您帮着看一眼吧！”

    李玉回头不着痕迹地看了姜峰一眼，姜峰赶忙偏过头假装没看到。他撒了一个小小的谎，根本就没告诉师父她还没咽气的事儿。李玉背着手走进病房，站在女孩的床头看了几秒钟，然后出来对着她父亲说“人没救了，你们赶紧准备衣服吧。”

    李玉说的“衣服”，是指“装老衣服”，也就是给死人穿的寿衣。准备寿衣也是有讲究的，无论死者是以何方式死亡（自杀、他杀或者正常非正常原因等等），衣服必须都是不带领子的，意思是不领人走，里面是毛边，而且最上面的一颗纽扣都是没有的。

    为什么不能有这颗纽扣呢？也要从古时候说起，那时流行土葬，寿衣穿在死人身上会腐烂，领子上第一颗纽扣掉在喉咙上，再投胎的时候便会成为哑巴。眼下都流行火葬了，但是习俗依旧传了下来。

    女孩的父亲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还不能接受，他朝病房里的方向看看，喃喃地说“我女儿从六楼跳下来还没有咽气，难道真的没救了？”李玉站在那里不做声，姜峰见状，对男人说道“你们送她回家吧，赶在咽气之前把衣服穿上，要不然怕被殃打着。”

    李玉又看他一眼，意思是他多嘴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