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红色之眼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在宁静之森东边的尽头之外，再走上一小段时间就能够看见一个古老的小村庄——爱尔柯美尔村『Air-Chomaill Village』，若是走怀尔沃森林道，可以通向思薇茨间道『Thwaite Byroad』直接前往那里。与宁静之森一样，爱尔柯美尔村亦是位于亚库路斯王国边境长城之外，但实际上，爱尔柯美尔村是属亚库路斯王国统辖的。由于爱尔柯美尔村周边几乎都与森林接壤，因此人们也称它为林中之村。从爱尔柯美尔村出发，一直往南走，穿过森林，能走到大地的尽头——海。

    爱尔柯美尔村的地理位置虽然看似边远，又有林中之村的外号，但其实却并非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相反，爱尔柯美尔村所处在的位置正好是跨国的必经之路：西方之国若想要前往东方国家——奥渥瓦共和国『The Republic of Aurora』，首先要到达自由都市——瓦格伦『Vagland』，然后朝东北瓦格伦路前进，途经加里卡大门，不需入境，走怀尔沃森林道，到达思薇茨间道时正好从北边绕过了宁静之森；这时若进入思薇茨森林道便可到达爱尔柯美尔村，否则就继续东行，通过格利斯卡山脉后，即可到达属于奥渥瓦共和国的国土了。

    当然，除了这条路线以外，要想前往奥渥瓦共和国，在亚库路斯王国内部还有另外的路线可走，但陆路的话基本上都是以这条路为首选。如此看来，爱尔柯美尔村的战略位置甚至可称得上敏感，但奇怪的是，不知是否由于宁静之森的庇护，历史上的任何一次战争，都从没有波及过这个恬静的村庄。自从『神魔大战』结束以来，相对的和平年代已经持续了六十年之久。

    里亚帕拉轮历１３４２年，六月，在一个风雨雷电交加、天空漆黑一片的深夜，爱尔柯美尔村里发生了一件异常的事情。

    那时的天气太可怕了。天空中密布着厚厚的乌云，张开的云层无边无际，彷如黑洞般覆盖着大地，隔绝了天上的所有光明。一场难见的倾盆大雨正不停地下着，好像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天边不断地闪现着惊人的利电。

    黑夜已至寅时（凌晨三点多），爱尔柯美尔村内的居民早便熄灭灯火，整个村子笼罩在黑暗之中。然而这个时候，位于村外东南边的一座山上，一间小木屋内依然亮着微弱的火光。

    小木屋很简陋，在这末日般大雨的吞噬下，它的抵抗显得十分苍弱无力；然而，从屋内透出的火光又似乎不断给它带来支持下去的希望。走到木屋的门外，便可闻到充斥着的浓浓的药味，打开屋门，会发现屋内更是简陋无比，除了矗立在东面的那装得满满的书架以外，再没什么像样的东西：一张简洁的单人床、一张不算太小的桌子。那桌子虽然不算小，却乱得不行，几乎整张桌子都被杂乱的书本与罕见的草药占据，打个喷嚏口水都没地方洒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间屋子给人一种难以自然的感觉，恐怕是源于某股过于神秘的魔法气息。

    “巫师，这本书……《白色灵魂的声音》，难道里面记载的是关于与灵魂沟通的方法吗？”此时此刻，屋内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书架前，问道。

    “不要被它的名字误导了，里面写的只是各种无规则的灵魂波动，只对白色灵魂的性质研究有价值。”回答的是一位站于窗前、身披斗篷的中年人。

    “呵呵，上次的《黑色高阶魔法论》也是，不管怎么翻阅，在老朽看来全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东西，可是懂的人却能在里面学到无穷的知识，甚至可以做到打开或关闭地狱之门，真是不能不服输啊。”老人苦笑道。

    “村长有此求知之心，真是难能可贵。魔法一学，仅是人类擅自越界处理自然万物之间的关系之学，诸学皆有理，虽学不同，归宿却都是一样的。博览众书、博古通今的您已经造就了一位出色的村长。”中年人若有所思道。

    “哈哈——博古通今吗？巫师真是言过了，老朽尚有自知之明。命运总是会有变数，可变数却早已冥冥注定……呵呵，这个世界总是让老朽搞不懂啊。”老人虽如是说，脸上却看不到有半丝的迷惑与无奈。

    这位老人一身的衣着大体而不失尊严，慈祥的面容隐藏不了他饱经的沧桑，从他花白的头发与深邃的眼睛能让人判断出，他已步入花甲之年了。从中年人的口中得知，老人是村子里的村长，那么中年人即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村长口中的巫师了。巫师的体格有些瘦弱，面色总是一成不变的严肃，身上那棕色的老旧斗篷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巫师凝视着雨幕，双目中似乎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不知他到底在注视着什么。

    雨，似乎从来就没打算停过。小木屋的窗子开在北面，巫师注视着黑洞洞的天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中的光芒顿时更为盛然。“那个孩子……”巫师的嘴角不禁挑起，“降临了！”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刹那间照亮了整块大地，覆盖了小木屋那脆弱的光芒，巫师的脸被映得苍白。紧接着，那道惊人的急电蓦地从乌云间直直蹿下，猛地劈在了爱尔柯美尔村东边的一棵老树上——惊天动地的惊雷声响起，仿佛撕裂了空气，贯穿了天地。那可怜的老树一下就被劈成了粉碎，天罚般的闪电竟然连地面都劈出一道大裂缝，其击撞大地的声音与雷声融合一处，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震动。

    弹指间，天空的脸色再次黑沉了下来。村长虽然年迈，也不免为这异常的现象吃惊，他平复心情，走到窗前，亦随巫师看向了窗外，道：“真的是那个孩子吗？巫师……”

    “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了。”老巫师收起目光，看向村长。“用你自己的方法决定那个孩子的命运吧……”说着，巫师顿了顿，“费瑟尔『Feisel』只是一个苟存于世的局外人罢了，从今往后，费瑟尔便不再过问此事了。”

    村长思虑有顷，说道：“老朽明白该怎么做了，不管什么恶魔或否了，就让一切始于缘，倚于缘吧。”说着，又笑了起来，“呵呵，既是如此，老朽还白赚一个孙儿。巫师啊，再会了。”说罢，村长打开屋门，匆匆地离去了。

    看着村长离去，巫师沉默有顷，闭上了眼睛。“瓦努亚彼斯的后裔吗……看来，接下来又有得忙了。”

    同一时间，爱尔柯美尔村里。

    一群村民正各自取着照明的工具，一边纷纷议论着什么，一边集结着向东边走去。刚才那一道闪电所发出的动静，即便是这场百年不遇的大雨也掩盖不了。那异常的现象就连博识卓远的村长都大感吃惊，莫说是普通的村民们；恐惧与慌张虽然还在沉默，但并不表示它们不存在。雨，好像越发地大了；天空，也好像越为黑暗了。只是，村民们并未察觉到这些……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往黑暗的深处走去。

    须臾，村民们来到了村外，闪电所击中的地点——八米多长的大裂缝处。裂缝似乎不是很深，人若下去可以轻易地再爬上来，其最宽的地方约有两米。这不可思议的现象让每一位村民的心里都打起鼓来，本身这一场雨就已经十分反常了，若再加上眼前这闻所未闻的现象，事情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这是灾难啊……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闪电能够击穿大地。”一个村民说道。

    “这真是闪电造成的吗……不会是老天爷发怒了吧？我宁愿相信是大地自己陷下去的。”又一个村民说道。

    “这、总觉得太诡异了！我们还是去后山上请教一下巫师吧？”另外一个村民说道。

    接着，便有很多的村民也点头应和起来：“对啊！巫师肯定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村长没有来吗？谁去通知一下村长？”

    “我去找村长！”

    在爱尔柯美尔村，那位巫师在村民们心目中的地位是很不容小觑的，大家打心底里都相当尊敬、信赖他们的巫师。

    就在这时，在众人当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慢着！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这个声音刚落，其他的村民们便全部静了下来，齐刷刷往说话的那个村民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裂缝的中央，似乎有一团什么东西正在微微地动着，并没有发出声音……其实，即使有发出声音也被雨声覆盖了。

    “那是什么？”

    “嘘……禁声，我去看看。”

    一个大胆的村民说罢，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往那边走去。然而，才走了两步他就停了下来，从他疑惑的表情来看，似乎是已经发现什么了。只见他愣了愣，回头对其他说道：“喂，这里……这里怎么会有个婴儿？”他说完，有几个村民也上前了几步，在灯火的照亮下，仔细一看，可不是嘛！那东西不是别的，分明是一个看起来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听那几个村民如此说，很多村民也纷纷围了上来，一睹其真面目；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把这个婴儿抱起来，他们自然有顾虑：为什么这个婴儿会在这种鬼天气出现在这种鬼地方？为什么不偏不差，正好出现在这裂缝的中央？这个婴儿肯定有问题！

    “这是谁家的婴儿，妳认识吗？”

    “不……村子里的孩子我都见过，这个婴儿肯定不是我们村子的。”

    “这么淋着雨，他怎么都不哭呢？他……不会是魔族吧？”

    “别瞎说，怎么看他也是个人类的婴儿。”

    “我听老人说，有很多魔族的样子长得跟人类没什么区别！竟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就在村民们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每个人都开始注意到，又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婴儿正缓缓地睁开眼睛。

    “这、这个婴儿要醒过来了。”一个村民见状，连忙说道。

    闻言，村民们安静地将目光投到了婴儿身上。可是当婴儿终于将眼睛睁开，看向村民的时候，村民们皆是一愣。

    “这、什……什么？他的眼珠……怎么是红色的！！？”

    “他果然是魔族的！”

    此言一出，众村民大惊，有好多村民甚至吓得怪叫一声仓皇逃去。这不能怪他们胆小，六十年前，地狱之门曾被打开，魔族彷如天灾一般降临埃尔墨吉奥多大陆，蹂躏了这片大地整整八个月，无数的人类与动物都毁灭在了魔族的烈焰下。六十多年来，不论在村子里那些心有余悸的老人的故事里，还是在记忆的遗传里，都将这噩梦般的往事灌输在每一个村民的心灵深处。

    “快！杀了他！！！”有大胆的村民开始叫道。

    “住……住手，即使眼珠是红色的，也不能说明他就是魔族的啊。”一位女村民反对了其他人的鲁莽。

    “妳闭嘴，关于这个婴儿的一切都不寻常，他一定是魔族的！一定要趁他还没毁灭村子以前把他杀掉！”

    “没错！我曾在书里面读过，恶魔的眼珠就是红色的！恶魔……可是高等的魔族啊！”

    “没错没错！”

    “把他杀了！”

    绝大多数的村民一致决定要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婴儿杀掉，即使有些村民不忍心，也已经无力阻止了，眼看着有位村民拿起了尖锐的石头跳下了裂缝之中，一步步朝着婴儿走去。

    “住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暗的不远处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这声音……是村长！”

    果然，在黑暗的远处匆忙赶来的正是从巫师那赶来的村长。看到村长来了，那位村民停下步伐，又爬上了地面。其他的村民见状，也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村长穿过人群，很快就来到了裂缝之前，他喘着粗气，将目光透到了裂缝中的婴儿脸上。

    “村长！这个婴儿一定是魔族的，我们一定要把他杀了！”一位村民的心情明显十分愕异。

    “是啊，村长，快把他杀了！他一定会给村子带来灾难的！”其他的很多村民也跟着喊起来。

    村长缓和了一下呼吸，默默摇了摇头。“各位，辛苦你们了，接下来，你们都看着不要动，就交给老朽了。”

    村长说完，开始小心翼翼地下到裂缝里，往婴儿走去。“呵呵，乔安娜，克里斯……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家的新成员啊……”村长走到了婴儿的跟前，自语着。“爷爷这就带你回家，你可得给爷爷乖乖的，千万不要害怕爷爷……”村长露出了慈祥了微笑，他弯下腰来，温柔地抱起了婴儿。婴儿没有抵抗，用一双红色的眼睛安静地盯着村长的脸看，似乎听懂了村长的意思。

    “村长——”村民们见状，纷纷露出了无法理解的惊愕表情。“村长你怎么——”

    村长抱着婴儿站了起来，他摆摆手打断了村民的话，说道：“好了，各位，你们看，这个婴儿只是一个孩子，他没有袭击老朽，并不是什么魔族。”说着，他开始往裂缝的浅出走去，“不瞒大家说，老朽今晚一直都在巫师的家中，巫师一早便已经告诉老朽，这个肩负着未来的孩子会降临在我们的村子，爱尔柯美尔村。”

    “可、可是……”

    “可是什么？”村长已经走到了地面，他看向那位村民，道：“你是觉得，巫师的话错了吗？还是老朽的话错了？”

    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了，要知道，在爱尔柯美尔村里，除了地位卓越的巫师可以一言九鼎以外，世代由马克莱恩『McLaine』一族所担当的村长一位，也是十分显赫的。

    那位村民不敢挑战村长的权威，皱起眉头又退了回去，马克莱恩村长也收敛了锋芒，道：“各位——是老朽失言了。可是，各位也该好好想一想，巫师什么时候误导过我们吗？而且事实就摆在你们眼前，这个孩子，他不是一个所谓的恶魔！老朽可以赌上马克莱恩一族的荣誉，向各位保证这一点。”

    这时，见村民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马克莱恩村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从今天起，马克莱恩家将会收养这个孩子，作为老朽的孙儿。而他的名字，我已经跟德尔米诺牧师商量好了，就叫安杰罗，安杰罗·蹄乌·马克莱恩『Angelo Teil McLaine』。”

    雨，停了。

    “各位。”马克莱恩村长说道：“大家辛苦了，走吧，随老朽一起回村子里去吧，从明天开始，爱尔柯美尔村还要继续仰仗各位呢！还有……老朽的孙儿以后也要仰仗各位照顾了！”

    “安杰罗，原来如此，起了个天使般的名字，是吗？”一位村民朝安杰罗走了过来。

    “好好看一看，这小子也长得挺俊的，不是吗？”一位村民摇头笑了。

    “你这不是废话么？长得不俊，还能那么轻易入马克莱恩家？连蹄乌之名都被他夺去了，这小子真让人羡慕啊……”一位村民捏了捏安杰罗的脸蛋。

    “真没办法，既然是巫师的指引，村长的拜托，那我们也只好奉陪到底啦！包在我们身上了！”一位村民露出了看似无奈的表情。

    就这样，马克莱恩村长一伙人，闹闹嚷嚷的，带着爱尔柯美尔村的未来，朝村子走去。

    经过了连绵长夜……黎明的曙光即将划破天际。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