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谢安外藩（二）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大文学 .)    自那日以后一别五年之久，我都未曾再见过百妙子，只是未曾料到，再次相见竟是生死别离，阴阳两隔。

    师父似乎早已料到自己命数将尽，他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然而即使收集到人参精华，甚至研习出决死复生大法，天命却终究不可违逆。

    那是我第二次来到天演阁，相隔五年，这天演阁却仿佛早已超脱于俗世时空之外，没有丝毫变化。空荡荡的玉台上只有我、师父和那个初次逢面的师弟——丁小北。

    小北意外受伤，还在昏迷中，师父让我抱起小北，然后跟着他向前行去。

    没有道路，也没有尽头，四周的风景变幻莫测，有时仿佛天帝仙境，有时有赛过地狱阎罗。只是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任何声响，仿佛被什么东西隔离在世界之外，或者说这个时空被什么东西隔离在世界之外。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座七色祭坛。七彩光芒在烟幕中仿佛沉浮的海市蜃楼，显得光怪陆离而又美不可言。

    “小子，给你的戒指还带着吧？”师父依旧保持着往日的古怪乖僻，只是与之相处十年，我却还是看出他眼底那丝未曾有过的严肃。

    我没有说话，只是拿出戒指放到他的身前。

    师父接过戒指，然后伸手在身前一抹，他身前的世界仿佛变成了一片水域，立刻荡出淡淡的波纹，然后，那个透明的空间竟然出现了一个诡异而灵动的凹槽！

    师父将玉戒指放入其内，那个凹槽仿佛受到刺激，立刻，连带着周围的空气，剧烈波动起来。

    我还未及看轻什么，却见一切恢复平常而我们已经置身于一个简朴的山村里。只是这个山村里的村民显得格外诡异，每个人走路的姿势，步伐都仿佛同天地交融在一起。以至于你会莫名其妙的觉得，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即使，他们正在你眼前大闹，言谈，劳作。

    “小子，别傻眼了，惹人笑话！”师父一脸不快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往边上一条小道走去。

    “桀桀……桀桀……”我们走出不多时，便有一个诡异的笑声在四周回荡起来。

    师父皱了皱眉头，然后不耐地挥手，竟是凭空从天上打落一只漆黑发凉的大蝙蝠来！

    那蝙蝠落在地上立刻化为人形，只是他的模样却显得有些奇怪，银色的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肩头上，碧绿色的眼眸仿佛琉璃一般醉人，一身黑色的长衣（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叫晚礼服）显得笔挺帅气，唇角的笑容有着难以言喻的。

    他起身，一脸不快地拍了拍身上的衣物，一副“回去一定要再三洗漱，再三更衣，再三……”的嫌恶表情。

    见师父头也不回地走开，他才停下手上的动作，赶上来不快道：“你个死老头子，寿元将尽还这么厉害，而且，还是这么粗鲁~！你要知道我们吸血鬼可是十分完美的生物，你竟敢让我这么高贵的生物摔了一身泥~！你……”

    他似乎知道百妙子是决计不会理会他，于是转移目标般在我和小北身上打量起来。

    “看起来不错呀~！”他看着我咽了咽口水，一脸媚笑地突然道了句。我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立，但也只能避而远之地朝他笑了笑。

    谁知他变本加厉，一副沉迷的模样道：“怎么样，等下到我房里来？”

    我只感到自己脚上一个趔趄，险些将小北摔在地上。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这个怪人，道：“多谢兄台看重，鄙人没有兴致，兄台自便，自便……”

    “额……”男人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一脸尴尬道：“咳咳，那个我的意思是说……啊！死老头~！”

    他话未说完便惨叫一声被师父一巴掌拍回了原型。这只华丽绝美让人如何也无法与那恶心的蝙蝠联想起来的巨大蝙蝠不甘地在我们上空盘旋着，然后只见它眼底闪过一丝凶光，便朝前头某个方向飞去！

    我们又走了一段路程，来到一处森林，师父在树林外突然停了下来，在身前划了个六芒星的形状，然后才大步走了进去。

    进到树林以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隐约间听到有人窃窃私语，却看不见任何人的踪迹。这个树林十分奇特，哪怕是在最荒蛮的南部也未曾见过。高大的树木上根虬交错的藤蔓显得仿佛有生命一般，各种鸟兽飞禽在森林里自由来去，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我们的靠近。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终于离开那片奇特的森林，入目却是一片荒凉原野，其前后差别之大让人难以置信。然而，更奇怪的是，当我回头打算确认自己是否真是从一片茂密丛林中一步跨入荒野，后头的丛林竟然离奇的消失不见了！

    师父注意到我疑惑的眼神，却并没有向我解释什么，而是继续大步向前走去。时间似乎在这原野上停滞了，无论多久，风景一层不变：满天的戈壁荒原，没有半点生命迹象，天色灰暗死白，没有丝毫生气。每一寸土地都透着一股让人无法言说的沉默。在这样的情况下，意志稍微薄弱的人，只怕都会直接被逼疯掉。

    然而，此刻我已经几乎麻木了，今日见到太多不可思议之事，以至于如果一切如常才让我觉得奇怪。我们又陆续经过几个诡异的地方，有泥泞的沼泽地，有大片大片没有尽头的水域，还有洁白而冷冽无比的连绵雪山……

    最后，师父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土坡上停下，他认真看着我，道：“小子，师父我寿元无多了，如今于将死之际恰能窥得天机，然而却不足为世人道。你一生洒然于世，但并非没有因果，你的因果不在此处天地而已……”

    他似乎不想透露太多，换了个话题道：“你和小北是为师此生仅存的两个弟子，所学之术略有不同，然天地造化本无优劣。为师只希望你们二人今后相互扶持，如此方可度过第一层劫难，而往后之事，为师不便多言。”

    “师父？”我疑惑地看了看他，道：“师父说这些话难道是要离开吗？”

    “笨小子！为师不是说了吗？寿元已尽，你非要为师承认第二遍是不是？”他一脸不爽地看着我，哪里有半点人之将死的模样。

    我于是看了看这个世界，又看了看手中的小北，道：“师父这是要死啊？先告诉安石如何离开这里吧？还有，小师弟这是救是不救？安石可没学过师父的医术哦。”

    “哼！”师父冷哼一声，却没有辩驳什么，只是继续道：“这方天地乃是天演阁内部小世界，与外界时刻隔开，却有不同的门可以通往不同时空。只是你如今根基尚浅还看不透这些玄奥，如今为师能告诉你的只有，为师送你离开后，不要再回这个空间，任何有关天演阁的人和物都不要接触。直到你今世孽缘了结，大彻大悟自然知道如何进入这片空间。你记住今日我们走过的路，到那时，你要顺着这条路找到这个土坡，取走玉戒和我的酒壶。如此，你我师生传承也算是终告圆满……”

    他脸上露出难得的严肃神情，声音变得越来越飘忽不定，而影像也慢慢变淡。我只觉得眼前光华流转，发现自己又回到师父准备好为小北疗伤的密室。

    “师兄？”怀里的小北抬头看了看我，疑惑道：“我这是怎……师，师父？”

    他一眼瞥到瘫倒在地上的师父，立刻从我怀里跳了下去，把脉，然后摇头，痛苦，然后绝望。

    “师父死了。”我走过去轻轻揽住他的肩头，轻声对他说道，也是对自己说道。

    师父就这么死了，死得莫名其妙，虽然我之后告诉小北师父是因为体力耗费过度，力竭而亡，但我却无法欺骗我自己。这一切实在超乎我的理解，它就仿佛一个奇怪的梦境，除了师父的死，一切都没有痕迹可循。

    然而生活不会能为这种奇怪的梦境而停滞，我默默记在师父的话，开始整理思路，同时也处理慕容垂派来的暗探。还有，不期而遇的林钰儿，或者叫慕容清。

    丫头，难道你就是师父说的我命中的孽缘吗？是不是当我与你得到了解的那一日，我才能彻悟今日看到的各种异象？才能取回师父的遗物，真正承继他的衣钵呢？

    可是丫头，你知不知道，世间最放不下是孽缘，即使知道它没有幸福的结局还坚持去守护的，我对你的莫名依恋。

    “丫头，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你知不知道，在每个为家族安危担忧的夜晚，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你，想起月光下你哭得像个孩子，你说要杀你的是你的父亲，你说话的时候，有一种故作的平静，却无法遮掩你眼底如水的悲伤。

    你知不知道，我突然希望自己不曾远离世俗，突然希望我早有经营，突然希望我能给你创造一个国度，不奢华，不喧嚣，只有安静，安静的微笑，安静的心跳，安静的你和我。

    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紧紧抱住你，不想怪你，不想责备你，不想离开你，不想失去你，不想……

    你知不知道，是第一次，我发现自己原来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至少那一刻，我发现这个世界除了无关紧要的风景外，还有我在乎的，想要好好守护的事物。

    “我对你的爱，是独一无二的。

    当你轻轻走过我的身边，便带走了我的心…

    你知不知道，在拥紧你的刹那，我的心里突然回荡起这两句奇怪的诗行。那一刻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我们是相恋的情侣在做着别离的噩梦，一觉醒来，我们就会发现，其实我们彼此相爱………大文学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