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桃花。

    前些年在老家过年的时候，二堂哥指着园里的几棵矮小的桃树，笑嘻嘻地说，等你走了，我们刚好有桃子吃。那时候我惊讶的扑了上去，不敢置信地大叫，居然是桃树。

    因为没有亲眼见过桃花开，所以就可怜兮兮地问哥哥什么时候花开，谁知哥哥还是一脸欠扁地说，等你回珠海了她就开了。我不甘心的瞪了哥哥一眼，哥哥耸耸肩，幸灾乐祸地嘟囔，谁让你这么凶，花都吓得不敢开。我认真的摸着桃树的叶子，倒也没跟哥哥继续叫板。

    一个很香的石榴出现在我眼前，我抬起头，哥哥正咬着一个石榴，略带宠腻地笑道，吃不上桃子还有石榴呢。

    我嘴角一勾，接过石榴看了看桃树，还是有些遗憾地咬着石榴。哥哥眉眼一动，似是无意地自言自语，上回姑姑回来过年，折了一枝桃花插在长靴上，到处招摇，说是招桃花运来着。

    就这样，成功的，嘴里的石榴喷了出来，四十多岁仍然未嫁的姑姑，怎么越来越，怂了。

    我大大地汗了一下，但还是好心情地拍了拍哥哥肩膀，好哥哥，走，陪老子下飞行棋去。说到飞行棋我就觉得我就一奇葩，这色子到了我手里，就风声水起，一掷色子就是六、这六吧是可以开机的，而且还能再掷一次，结果我总会好运地又掷到六，三个哥哥看得眼都呆了，等他们开机，我都两个飞机回家了，每当这个时候，二堂哥总是不紧不慢地翻白眼，你出千。于是我就得意地猛拍桌子，有本事你也出千，结果堵地二堂哥像吃屎一样黑着脸。

    我很怀念那个时候，那时候二堂哥还没实习，我还没退学，如今一个实习一个工作，每逢过年清明暑假，二堂哥总会问我回不回来，我总是只能遗憾地叹息，老子也想回去来着。我又想起了园里的桃树，还有二堂哥爬上树帮我摘的石榴。老家不比城市，总会三天两头停电什么的，那时候晚上无聊，哥哥点了蜡烛，我们四个人便又是一番飞机厮杀，想到这我总会心酸，因为我不会下象棋，所以三个哥哥总会耐心的陪我玩我唯一会的飞行棋，哪怕那样幼稚。只是，怎么的，我们越长大就越匆忙了呢。

    合上《凉生》，我摸着发疼的额头，烦躁地数着距离交稿的时间。如果说电脑卡的时候想砸电脑，卡文的时候，想砸脑袋。

    这些日子把我折腾坏了，没有状态我是绝对写不出来的，等下雨等得我都崩溃了，天灵灵地灵灵上帝阿尼陀佛神马的都祈祷过了，就是不下雨，于是我就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我很想去看一次桃花，我对桃花的痴迷已经无药可救，每次发心情微博一定要带上一张桃花摄影图，我那样崇拜摄影师，他们有着一双会捕捉美丽的眼睛以及让我艳羡的摄影技术。

    我总是幻想一个温润如玉的白衣少年，桃花纷攘，浅笑嫣然，眸光点点，流转多少芳华。我总是那样希望自己生在古代当男子，可以调笑着去嗅那桃花的馨香，可以风流的大笑说爱折花不爱青梅竹马，可以醉生梦死地抱着桃花酿安静的赏美人歌舞夜夜笙歌。

    放浪不羁，却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纵使被骂执绔子弟也无妨，我喜欢这种庸俗的生活，这样才有活着的味道跟感知。或许我还会时不时独自出游，去看我没看过的山水，去帮助我想帮助的人，也许还会在各大青楼醉倒温柔乡。但是这般的生活我那样向往，我既不想当杰出英雄也不想当盛名才子，我只想做，那一个执绔子弟，与我桃花，享尽红尘，臭名远扬也无妨。骨子里从不相信爱情，宁可醉生梦死，也不要飞蛾扑火，执绔一生，只为清心而死，不怨不恼，不悔不殇。

    最悲伤的是，幻想始终是幻想，在21世纪的如今，我面对的是处处优胜劣汰的残酷竞争，我不想争但不得不争，我要自由却寸步难行，我没有办法洒脱，我背着的，是逃不开的责任，如此，让我，如何得以自由如何不争不夺。

    那繁华里的醉生梦死，执绔一生，也许，上一世我是如此。但是如今，我没有能力继续。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前辈们总是喜欢动不动就90后这样90后那样，我也没觉得90后怎么了，代代皆有才人出，何必一言翻一舟。但是我更疑惑，每次去面试什么一听说是90后，个个闻之色变，害得我以为咱们90后是不是杀人了放火了强盗窝里出来扫荡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好好学生但也是三好市民良好公民爱国青年吧，前辈们至于么，激动地。

    抱着妞爷的手臂，晚上11点半的街上，行人很少，只有路灯依然明亮。我跟妞爷慵懒的慢慢走着，我真的很喜欢这种踏实的感觉，即使在繁华而喧嚣的夜里，有了一个贴心的人在身边陪你看这种夜，你便会爱上这种繁华跟喧嚣。

    今晚是特别的，妞爷跟她男人请我去她们的小家吃饭。

    于是我便坐在凳子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男子跟坐在我对面这个温柔的女子，那般柔和的温馨，却让我恍惚。你能明白这种微妙的悸动么，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眼前进行着爱情的温馨，那种相互抵触的碰撞，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饭后，我跟妞爷慢悠悠的逛完万家就坐kfc说话，理由是不喜欢走路。

    忘了是谁开的头，讲到了读书时代。神色黯淡的聊完才发觉夜深，对于我的初中高中，我很遗憾，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死党，不离不弃。反倒是常常自以为是的掏心掏肺，换来一身伤疤。妞爷说学校就是小型社会，也许你一句话就得罪人，后果不言而喻。我只能很遗憾的笑笑，还年轻不是么，那时候正处于叛逆期，心太浮躁。所以当我听到班主任叫我当班长我脑袋都轰了，谁不知道班长其实就是个靶子，谁看不爽就飞两箭过去，于是我很荣幸的，引起公愤于是悲惨的没话说。

    哀怨的托着腮，一想起学生时代，我就忍不住恶寒。我当真佩服自己，居然能扛过来，这证明什么？证明老子就是心理上的变形金刚。

    走到车站，含情脉脉的凝望了一下妞爷，然后深呼吸挤上公交，心里咒骂中国计划生育太坑爹，人口还是这么威武！好不容易下车，拖着疲惫的身体打的，碰上一个流氓司机，我明明很大声的说了目的地，结果我才关上车门，司机便大吼一句，去哪里啊！吓得我手机掉在腿上，愣愣的重复了一遍，司机便开始粗口满天飞，其实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子接太后电话后说了一句拜拜，刚合上手机，司机转过头，流里流气的捏着嗓子喊到，拜拜。我无语的……

    然后到了路口我立马下车，结果接老头子的电话一个没留神，摔进水沟里，于是我仰头内牛满面悲愤无双地爬起来，飞奔回家拼命的洗……

    行路难！行路难！当我把漠然的九百零五条微博一次性看完，我发现我完蛋了。面对一个如此妖孽的脑子，我不可控制的动心，可惜也只是动心。漠然与他，都是处女座，声音基本上相似度百分之七十。

    我不能否认，跟他声音相象的人我总是莫名其妙地留意，是我放不下还是我太敏感了。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少年，很善良很好看，但是无奈的是，我们是命中注定里的必然分开。谁说金牛处女天生一对老子宰了她。虽然我闺蜜里十个七个处女座，虽然我动心的男孩子基本上都是处女座，我怨恨这种宿命，害得我如今跨不去这个坎，再也没办法好好的喜欢一个少年，没办法好好的谈恋爱像妞爷那样温馨，更没办法去面对每一个少年的喜欢，我狼狈的逃着躲着抗拒着。奈何青春早就散场，不管是哪一个陪过我的美好少年，都成了故事里的一部分，只是可惜，我最终还是落得独孤的下场。

    等头发风干，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坐在电脑前，精神恍惚地跟着音乐的旋律，全然不知，为何一曲下来，那张脸，笑了哭哭了笑。

    六一到了，我没有准备歪歪的活动，因为我突然的，少了兴致。

    我想上街买一个苹果跟一个梨，因为我依然记得你曾经牵起我小小的手掌，陪我走那漫长的夜市街道，直到没入安静的小巷。那时候，我手里紧紧抓着一个胶袋，里面既没有新奇的玩具也没有漂亮的糖果，只是一个苹果一个梨。然而我的脸上却是受宠若惊的幸福，与那热闹的街灯柔软的交映。尽管后来，你再也没有牵过我的手，再也没有陪我逛过热闹的街道。我依然，依然念念不忘那一年的儿童节之夜，依然念念不忘你给予的不多的关心。

    随意地套了件外套，松松的绾起过腰的长发，踏着一路的记忆走着。过去我们曾经一切逛过的街道早已经拆迁，如今我只能戴着耳机，慢慢的，走着你跟我走过的每一条人行路。我依然记得你走路的步伐极快，大步流星，从不肯等身后跟的吃力的我。尽管如此，我也倔强的从不肯叫你等我，而是咬着牙小跑跟上，气喘吁吁，满心的骄傲你却当做孩子气，顿时，我便只能泄气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如今想来，只得疲惫地笑笑，长达几个月没怎么睡的脸憔悴不堪，瘦削的有些骇人，我依然噙着一分极淡的笑意，停下了脚步。

    我在水果摊买了一个苹果一个梨，放在兜里，沉甸甸的，带着莫名的踏实感，于是我便心情极好的走回家。

    可是路上一个不小心，便狠狠地摔了一跤，兜里的苹果跟梨就这样滚了出去，摔烂了。

    吃痛的爬起来，拍了拍擦伤的膝盖，跑去捡起了滚烂的苹果跟梨，顿时，一种莫名奇妙的酸楚覆盖了双眼，置气的将苹果跟梨摔得老远，头也不回的跑回了家。

    那条陪了我十几年的小巷，仿佛也带着叹息，轻轻地落在我心上。捂着脸，指尖不争气的液体总是出卖了我，于是我便只能蹲在小巷拐角拼命的哭。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我的第十八个，六一儿童节，我第十七次一个人的儿童节。

    我的两年高中兴许是他关心我最多的时间了。

    他会问我学习怎么样了，他会问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他会问我睡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他会问我各种各样的小细节，然后很罗嗦的提醒我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每次我都是双手插在校服里，笑得极其甜美跟不在意，只到他远去，我转过身，微凉的夜风轻轻的吻着我的脸颊，以及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眼底，分明是一片疏离跟荒凉，总是抽了抽鼻子，吊儿郎当的走回宿舍。

    那时候我一个月都不回一次家，周末的宿舍总是静的连呼吸声都觉得多余，于是我总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直到睡着。这般的周末却让我恍惚的以为是十几年前，那个还是小孩子的我，呆呆的躺在床上，饿了忍着，困了就睡，醒了就发呆。家里空荡荡，停电的时候更是二十四小时都是黑的，于是，我习惯了黑夜，习惯了孤独。等我被噩梦惊醒，我才疲惫的揉着眼睛，窗外已经天亮，我却彻底，迷茫了。

    再后来，我便拉着行李箱，四处流浪漂泊，怎么都不肯回家。他总是打电话，生气的问我或是妥协的寻找我，然而我依然就这样，整整一年，都四处飘荡不肯回家，最后，他说，到底要怎样。我却笑了，笑着笑着我便把行李箱推翻，倒在操场上歇斯底里的笑。他问我到底想怎样，他是厌了烦了？知道女儿不好管了？知道来不及管了？

    于是我回家了。

    没有理会妈妈的眼泪也没有理会他的沉默，自顾自的躺回床上，困倦的睡去。

    睡之前，我嘴角努力地勾了勾，我对自己说，儿童节快乐。

    是的，这是第16个儿童节，也是第15个没有苹果没有梨的儿童节。

    晚上起来吃饭，我依然没有表情的嚼着，他时不时的问着一些问题，而我总是云淡风轻的敷衍一过，直到彼此沉默直到我放下碗筷，没有表情的回房间。

    我想我最大的遗憾，便是因为，没有你的童年。

    那时候我是真的非常羡慕小朋友们，男娃娃牵着爸爸的手叽叽喳喳，女娃娃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嘻嘻哈哈，而我，背着小小的书包，一步三回头，艳羡的看着他们却最终，只能垂着脑袋，踢着小石子回家。

    等我明白我是没有爸爸疼的时候，我读一年级。

    那时候我倔强的下巴莫名其妙微微的低了低，就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自卑似的，放学那一刻，恨不得缩起脑袋赶紧跑回家。我实在看不下去，小朋友们拉着爸爸妈妈的手嬉闹，于我而言，是一种煎熬更是一种说不出的委屈。

    其实哭真的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方式，就好比，现在，蹲在拐角处的我，揉了揉肿肿的眼睛，披着头发，遮住苍白的脸躲回了家。

    等我坐回电脑前，每一句我都，勉强到了极点，对于我而言，无论再如何遗憾，这个最后的儿童节，最终还是没有苹果没有梨，就算有，也不是你给的，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她，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跟你要礼物，跟你聊天，我却始终不愿意跟你过多交谈，因为对于我而言，心里那道坎，我真的没办法踏过去。

    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忽视你鬓间的白色，我恨自己会心疼，我恨自己看到后总是莫名其妙的难受。我分明是恨你的，可是然而我，到底为什么会心疼。

    我没有办法忘记童年你给的所有伤悲，我也没有办法让自己承认，我爱你。

    你，凭什么让我爱你呢。

    是迟来的关心，唯一的儿童节还是，如今的苍老呢。

    十几年了，时间磨去了我所有的锐利，我开始莫名其妙的为你着想，我开始心疼你。

    如果爱是这样，那么我想我真的，很爱你吧，我亲爱的父亲。

    纵使万千怨恨，我想我也累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越来越多的白头发？越来越啰嗦的唠叨？

    即使是铁石心肠的我，也还是耐不住心酸。

    我必须必须承认，我爱你，不少于，我最爱的母亲。

    这句话听起来很荒唐，那个我恨的咬牙切齿的男人，瞬间变成我最爱的男人。

    我想你是个有心机的男人，你用你的苍老换取我的原谅。

    每当你指责我的时候，我觉得是真的是世界上最残忍的女儿，我竟然面不改色的问你，怎么不见你以前这么关心我呢？

    于是你便是沉长的沉默，而我则是忍着心里的酸涩镇定的离开你的视线。

    对不起，即使我爱你，即使我原谅你，但是累积了那么久的委屈，你叫我，如何放得下如何欺骗自己那不存在呢。

    我曾经那般渴望的父爱，在我绝望的一刻，莫名其妙的降临于我，原来我已经变成刺猬，靠近的你被扎的浑身是伤，我也很心疼所以我也总是矛盾的掉眼泪，我并不是想伤害你，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我那尖锐的委屈，排山倒海，压垮了我。

    于是我对突然降临的一切都那样陌生甚至不安，我只能张开我尖锐的刺，来试探，一次次试探，来到我面前的，究竟是，爱，还是更大的伤害。

    几近病态的歇斯底里，我也恨我自己。

    只是可惜，无论你怎么弥补，我的童年终究是回不来。

    然而我依然会时常想念你曾给我讲的武松打虎，一遍一遍，我总是听不腻，那是我为何那么钟爱小时候那个老虎玩偶的原因，我一直幻想自己是那个很厉害的武松，我可以打倒凶猛的老虎，我想做英雄。

    那时候小小的我总是怀着这样一个很大很大的梦想熟睡，为数不多的柔软回忆，却被我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回忆，这是你，给我的唯一故事，以及，那个唯一的儿童节，我舍不得吃的苹果跟梨。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