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相随俱尘土卷一
小说屋推荐各位书友阅读:凤求凰生死相随俱尘土 生死相随俱尘土卷一
最新网址:www.xiaoshuoge.info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听了王嘉的话之后我便也跟慕容暐他们说我眼疾已愈,在他们大赞王嘉仙人的时候,我却只能自己暗地里伤心吃苦,什么王法规定上辈子近视这辈子也要近视的?
不过苻晖与苻睿的问题倒并不十分出乎我的意料,我只是觉得王嘉这趟现身有些莫名其妙的,他其实等于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我一个飘渺的希望而已。哪怕他不说,我也知道凤皇以后会是当皇帝的,只是要熬到什么时候?他只说让我什么都不做,却也没有反对我现在做的事,也就是说,我目前所做的都不足以改变历史了?他专门来确定一下血玉和主人,说到了一定的时候会出现帮我们一把,想必也是会时时盯着事情的发展的,而且他一个四处云游的道人,我想求他泄露天机也没办法找他。要不是他抱着确认血玉及主人的目的有心前来,恐怕杨定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他吧。那么,苻晖、苻睿,我们继续玩下去,好不好?
对于苻晖和苻睿被关禁闭的事,慕容暐倒是急的两头乱窜,他直接便怀疑与我有关,想必这外面已是有些风言风语了。不过他一关心事情倒也好办了,我正好让他帮我想办法混进宫里一趟。
其实我答应过凤皇,此生再也不会踏进苻坚的皇宫一步,但是苻晖与苻睿是被关在悔过苑的,这地方我去年也住过,虽在禁宫之中却是远离后宫的,希望不会出事,凤皇,原谅我。
我让慕容暐去找了杨定,却万般没想到杨定竟没有推辞,他那么中规中矩的一个人,我原本连他拒绝之后的说辞都想好了,哪料他竟肯如此帮忙,心里更是万分的感激。
杨定让我扮做一个士卒跟在他身后,来到悔过苑。那里的侍卫有的都是跟杨定混过后来才提拔到宫里当差的,所以对他十分恭敬,极具眼色地放了我们进去。
悔过苑里又分了许多不同的小院,杨定带我去的便是当初我住过的那个院子,苻晖就被关在里面。
刚踏进院落,便见从屋内出来一个久别的身影,正是金婵,端了盆水倒在院子里,看见杨定便疑惑道:“这位将军是……”
“杨定。”杨定淡淡答道,看着金婵惊讶的目光又微笑了笑“莫要声张,我只来看看平原公就走。”说完,便领着我进了屋子。
“是。”金婵倒也没有多话,杨定是苻坚的宠将加女婿,他来看看小舅子也无可厚非,人家外面的侍卫都放他进来了,自己一个宫女又何必多事。
一进屋子便见苻晖合衣斜腿掀了被子蒙头躺着半个身子在床上,杨定拱手道:“平原公……”
“我谁也不见,滚——”苻晖怒吼着。
“那……杨定告退。”杨定又施了一礼,看了我一眼,对我点头微微一笑,出了屋子。然后便听到外面传来他的声音“平原公心情不好,我留个人为平原公捶捶腿,你莫要进去烦扰,我且去瞧瞧巨鹿公。”
金婵一声平静的称“是”,瞧了瞧杨定顺手带上的门,猜想定是在私相传授什么东西,但只要不是刺客,其它的便也不用去多事。
杨定走了以后,我看着苻晖,静静向前移了两步,只见苻晖暴怒地将被子一把甩到我脸上,站起身来吼道:“怎么还有人没滚?”
我闪了下脸,抱住被子,低声道:“是我……”
“是……是你?”苻晖满脸的不敢置信,见我一身士卒打扮,便知道了我是跟杨定混进来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却依然透着一丝不悦,坐在床上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我走上前去,将被子放在床上,站在他身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轻声问道:“你……你还好吗?都是我不好……”
苻晖却是面含怒色,压着声音忍道:“你这么混进宫来,若是叫人发现了怎么办?不知道这宫里只要踏错一步就能有灭顶之灾吗?”
“可是……”我眼泪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啜声道:“我想来见你……”
见我这般模样,苻晖闭了闭眼睛,吁了口气,道:“你……坐过来。”
我柔顺乖巧地坐在他身边,咬了咬嘴唇,含泪道:“都是我不好,其实……其实事情不是那样的……”
“那你说是怎样的。”苻晖歪头看了看我。
我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轻道:“当日得知你就要返回长安,我便央了巨鹿公一同去为你挑选礼物,那么久没见你,我这心里……”偷偷看他一眼,见他神情黯然,面容已有松动,便接着道:“那日我洗发后未及束发,便披了头布出门,偏巧大风将头巾刮了去,无奈之下我只得向巨鹿公讨了那根丝绦来束发。后来在街上耽搁了一天,回府之时便也忘却了那事,到了晚上我洗漱的时候,见婢女解下那丝绦方又想起,便随手搁在一边,准备日后再还给巨鹿公。谁知你返回长安约我见面之日,婢女不知详情竟顺手用了那根丝绦为我束发,我也未及详看,就这样……”
“那,那你为何当日不说实话?”苻晖脸上仍是带有一丝怒气。
“都是我不好,我怕你会多想,我怕你会生气……”在古人看来,头发是很重要的,不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断发,就连互赠头发所用之物品也基本都是订情之意,所以苻睿当日从金冠中抽出丝绦给我之时才那般犹豫,而苻晖见着我戴着苻睿发上的丝绦束发,又吞吞吐吐、闪烁其辞才会那么怒火中烧。
我微微嘟着嘴,含有一丝疚歉加委屈地接着说道:“当日你责问于我的时候,我初时还尚未想到是什么,待明白过来指的是那丝绦的之时却已经晚了,已经束在我头上了我还能说些什么?你性子急,脾气大,我唯恐你会多想,怕你生气,才没有说了实话,都是我不好……”说完,我便低低哭了起来。
苻晖长叹了口气“四弟说的经过也大抵便是这般……”又见我在一旁哭泣,便立时软了心肠,拉我在他身边坐下,为我拭去眼泪,轻道:“莫要再哭了,你眼睛本就不好,当心再哭坏了。”
我仍是十分愧疚,垂泪道:“可我害了你与巨公鹿公被陛下禁足,我真是害人精……”“哪里是你的错?”苻晖将我搂到怀里,柔声道:“都是我不好,若我平时对你温柔些,你也不至于那般怕我,不敢说实话了,倒是我冤枉了你……”
苻晖,其实你对我已经很温柔很温柔了,呵,可惜,你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对不起……
苻晖对我好一番哄劝,等我止住哭泣的时候,眼睛已经肿的像两只水蜜桃一般,苻晖心疼地为我揉揉眼,懊恼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不相信你了,你可愿再信我一次?”
我温柔地点点头,哽咽道:“我几时不相信你了?”
“那便好。”苻晖开心地笑了,我见状便趁机说道:“那你可要向陛下请罪认错,若再要在这里关着,我心里如何能好受了去?还有巨鹿公,原也不是他的错,虽说你是哥哥,可终归给他赔个不是才好,莫要让旁人都说我让你们兄弟之间生了嫌隙……”
苻晖胸中喘出了几口闷闷的粗气,虽然“嗯”了一声,我却知道,那嫌隙,是彻底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
原来,当日苻晖见我头上束着苻睿冠上的丝绦却满口狡辩,便认为我与苻睿有私情。他与苻睿最为交好,自然认得苻睿的东西,而我一直以来都是以一个柔弱女子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由他宠着护着,他根本不会相信我有心思或有胆量去勾引苻睿,虽说他也不愿相信苻睿是会撬他墙角的人,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便认为是苻睿情不自禁勾搭了我。热恋中的人就是这样,他自己觉着自己的恋人好,就认为全天下也都得觉着好,甚至都有可能来将她抢走,所以他才未及思索、怒不可遏地去找苻睿质问。
而苻睿自是不可能承认,将事情原委与苻晖说明,苻晖却仍是不信。苻睿抑制不住怒气,便忍不住开始骂我别有用心,绝非善类,更让苻晖好好清醒,小心被我这狐狸精害了都不知道。听他这么一说,苻晖更是不能饶他,多种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一起,既恨苻睿负他所托勾搭了我,又气他勾搭我之后反而负心薄性、翻脸无情、中伤于我,总之是再也忍不住便对他动起手来,苻睿自然也是又气又恼,完全的出力不讨好心态,更不愿担上这种“勾引二嫂”的恶名,便与苻晖二人打了起来。下人们拉不住架,最后事情闹到了苻坚那里仍是争闹不休,两人便被双双关了禁闭。
不过苻晖这么闹就不怕苻坚对我下手吗?我打了个冷战,手捂上了心口,却不经意间触摸到了那块温热的血玉,又当下明白了两分。是了,只要苻坚还恋着凤皇,就应该不会对我下手,凤皇,是我们从邺城而来每一个人的保命符……
见苻晖胸中还隐隐有那么一丝不愈,虽然不是对我,但我还是极其讨巧地从怀中掏出那套用红布包裹的十八般迷你兵器给他。虽然是迷你兵器,到底是铜铸铁打的,整整十八个,份量相当不轻啊,沉死我了。而且本来是放在锦盒里的,但我扮做士卒又不能堂而皇之地端个盒子进宫,只能都揣怀里了。
苻晖见我将兵器自怀中掏中放在床上一字排开,不由面露欣喜之色,道:“这便是你为我寻的礼物?”“嗯。”我点点头“是我订做的,怎么样?还喜欢吗?”“喜欢,太喜欢了!”苻晖伸手挨个拿起那些小兵器摆弄了会,便又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柔声道:“楚楚,你真好……”
我笑了笑,手捂上他的胸膛,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我轻轻放开“我也从洛阳给你带了礼物回来。”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把通体润白晶莹,轮廓以黄金镶饰的白玉古梳放到我面前,道:“看,就是这个。”
我两眼放光拿到手里,情不自禁赞叹道:“好漂亮啊!”不过潜台词却是“好值钱啊!”从七岁到现在,一直都混在皇宫和候府,打交道的也全都是皇族贵戚,我再不懂鉴赏却也能一眼认得宝贝了。
苻晖见我喜欢,更是放心了,面带微笑地说着:“这把玉梳是汉武李夫人用过的。”
李夫人?那个其兄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向汉武帝成功推销出去的李夫人?死人用过的东西……我不禁心里有了层阴影,不过,这李夫人却是那向来负心薄性的汉武帝唯一得善终的女人,也只有她,至死乃至身后仍然享有汉武帝的一腔深情。可我对除了凤皇以外的任何人已经完全排斥再用“倾国倾城”这个词了,虽然这个词是为李夫人而生的,但是以她哥哥李延年那奸佞的品性,完全有可能是为了吸引汉武帝的注意而哗声取宠故意夸张那么说的。
我跟宝贝可没仇,完全可以收着,但是这送梳子的意义,我看了眼苻晖,他正一脸笑吟吟地看着我,以我跟他“那么深”的感情,根本没有理由拒绝,我也勉力笑了笑,收了这梳子。
然后又问起苻晖怎么住到了我曾经住过的这间屋子,他不好意思地承认了是因为想我,虽然心里气着我,可更是想着我。我又不禁忆起了那时他对我的憎恶与蛮横,又说了两句话拿他打趣,他却是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倒也是令我觉得心中暗暗得意。
苻晖向苻坚上书承认错误,又悔了半个月的过,终于被放了出来。虽然表面上与苻睿也澄清了误会,但是因女人而起的嫌隙,是根本不可能彻底消除的,心里总会有根刺,时不时地跳出来扎他一下。
壬申年,我们来到长安的第二年,秦将朱嶷在辽东平燕国残余势力,慕容桓丢了性命,慕容评被高句丽送给苻坚。
宜都王慕容桓在王猛东征灭燕时,是慕容评主力的后队,慕容评三十万大军溃败后,慕容桓率兵逃到和龙,硬是撑了两年,如今苻坚的大将郭庆追击燕军残余,攻入了龙城,慕容桓被秦将朱嶷所擒,然后斩首。
慕容桓的死,对慕容凤来说,是个几乎可以致命的打击,慕容凤自幼与父王感情深到旁人难以想像,这等亡国杀父之仇,以他的男儿血性,将来定是要血债血偿。
慕容家最恨苻坚的人,除了慕容冲外,终于再加上一个慕容凤。两种不同的恨,一个恨苻坚给了他奇耻大辱,一个恨苻坚使他失去慈父。慕容冲是绝对有机会杀苻坚的,可他不能;慕容凤是绝对没有机会杀苻坚的,可他日夜都想。
慕容凤为父亲守完孝,我去看他,他对着母亲慕容夫人和我,两个因为自己男人而深恨苻坚的女人说:“昔张良养士以击秦王,复君之仇也。先王之事,岂可一日忘之!”言语之间,尽透他势必诛灭苻坚之滔天恨意。
战国后期,本为韩国人的张良在韩国灭亡以后就一直想要除掉嬴政以洗国仇,但一时又没想好投奔于谁,于是就先结交了一位义薄云天的侠士,然后在嬴政出游的时候行刺,差点一椎把嬴政砸死。
无巧不成书,嬴政是秦王,苻坚也是秦王。慕容凤举此例言志后,竟也真的学张良养士。慕容桓的丧期一过,慕容凤便渐渐开始礼谦下士。张良养的是义薄云天的荆轲,而慕容凤选择的也都是有气节才干的英雄壮士,跟慕容永也走的更近,他知道那落魄的族叔慕容永也并非池中之物。
在他心里,复仇早已取代了复国。
可他的这些举动,被一向看慕容家人不顺眼的权翼警觉了,虽然慕容凤只有十一岁,却仍然向苻坚上书,先是实事求是得大赞慕容凤“慷慨有大器,绝对是人中龙凤!”但紧接着又说他“狼子野心,恐终不为人用!”本来苻坚是非常赏识慕容凤的,慕容凤本就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在慕容家第四代里相当出众的人物,苻坚已经打算留在身边委任了。可那个王八蛋的权翼,他自己捣乱不够,还撺掇自己一派的人一起去向苻坚谏言,偏偏苻坚又是个非常善于纳谏的君王,不知道他到底信不信权翼等人之言,但最终还是给他们缠的没办法,将慕容凤派到了洛阳去做长史,虽说是这慕容家这一辈里第一个外放出去做官的,但慕容凤心里杀苻坚的谋划却是失败了。
对于军国大事我不懂,对于谋略筹划也我不懂,但我却知道慕容凤此次是没稳住气,操之过急了,他甚至差一点就被苻坚选去做侍卫了。
去送慕容凤的时候,仅仅几天的时间,他便已十分理智、冷静的反思了自己,一个十一岁的少年,他的成长太过快速。其实,没能行刺到苻坚对整个慕容家族来说也许是件幸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又焉知非祸呢?
慕容凤去了洛阳,不奉诏不得回长安,我更孤独了,虽然苻晖会整天陪住我,慕容泓会天天讥讽我,可我还是孤独,因为连个跟我说“希望”二字的人都没有了。
也许从离去的那一天起,慕容凤在心里明白了,只有先复国才能再复仇。
后来的日子我天天忍着跟苻晖呆在一起,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喜欢他的夫人李氏?他说是因为有了我,而且那李氏像木石一样老端着,身份架子一时也不放下,不像我,会哭会笑,娇柔温弱,俱是真性情。更因为李氏曾经伤害过我,所以他对李氏从本就不喜欢变成极其憎恶。我心里暗自称快,能达到这么长久的效果,当时我的“自虐”真是值得!可我为了显示自己的善良大度,也为了暗地里让他们夫妻更加不睦,让苻晖把他那两个通房丫头给扶了妾氏。否则,我不让他碰,他又不愿碰李氏,老这么吊着也不好,总不能从此不吃晕了吧。不过,他心里自是有着算盘的,等到明年我十五岁,他就要把婚事提上日程,我心里既害怕又着急,连带着也寝食难安。
可我也不会让他好过,他给我一份压力,我自然也要还他一份压力。
去年那根黄丝绦惹出麻烦之后,苻睿便想起他还有一件袍子在城郊破庙躲雨时给我披在身上,我没有还他的事情,派人来问我要,我的回答是忘了搁哪儿了,找不着了。苻睿自然不信,哪怕他恨的牙痒痒,也是无法拿我如何。
又到一年的七月初七,我跟苻晖也说过牛郎织女的故事,所以他知道七夕。这天我正跟他感怀着去年七夕的时候去杨定府上参加婚礼一事,他想了想说:“那时候,我在洛阳,没能陪你……”
我的眼神黯淡下来,显的有些哀怨,若有所思,幽幽道:“那时候……”鼻子一酸,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苻晖急了,忙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伤心事吗?我瞧你最近总是不开心,有什么说给我听听,我给你办了。”
我摇摇头,眼里隐隐含有泪光“没什么,只是有些不好的记忆罢了,你不要再问了,一想起去年这几天,我这心里就……”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已簌簌落了下来。
苻晖更是警觉,问道:“去年这几天?去年这几天我还在洛阳,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眼圈儿更红了,趴进他怀里,低声道:“不要再问了好不好?我一想起来,就好难过……”
“是不是有人欺负过你?是谁?”苻晖攥住我的手,把我从怀里扶起来,凝视着我的眼睛问道。我把手抽了回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道:“你能不能心疼心疼我?别再问了好不好?我好难受……”
“对不起楚楚,我,我不问了……”苻晖软了口气,将我拥进怀里,抚上我的发丝,为我拭去泪水,轻声道:“我不问了,乖,别伤心了,我不问了……”
伏在苻晖怀里,我抽泣着温顺地点点头,却能感觉到他正喘着粗气,揽着的我手臂也异常用力,隔着衣袖我仿佛见到他手臂突起的青筋在崩紧着弹跳。
苻睿,你有没有打个冷战?
又过了几天,我借着心情不好的理由,去了城西山上的寺庙烧了几趟香,沿途见着有些从乡下乞讨而来的饥饿村民,既食不裹腹又衣不蔽体,便跟烟玉说回去府里收拾些老爷、少爷和下人们褪下来不穿的衣衫明天带过来施舍给这些乞丐。
第二天自然是苻晖陪我来的,他一听说我要来寺庙外布施乞丐,便要跟着,怕遇到哄抢不安全。有他跟着烟玉自然是被我扔在府里的。
等见着那寺庙附近的乞丐,我便先打开了其中一个包袱,微笑着温和地对他们说道:“各位乡亲,小女子家中有些不用的衣衫,眼着就要入秋了,夜渐生寒,所以拿出来送给各位乡亲,盼着能给诸位拾个暖,也算是功德一件,乡亲们切莫嫌弃。”说完,便一件一件的掏出来,递给他们。
那些乞丐平日里受尽了白眼,连好言好语都未曾听过,更何尝见过主动送衣服给他们的人?但见这些衣服用料、质地、做工皆是不俗,一时间竟然面面相觑无人敢伸手去接。
苻晖皱了皱了皱眉,面色不愈凑上前道:“姑娘菩萨心肠,救济你们,怎么还不领情吗?”
我推了推苻晖“这么凶干什么?”然后便温声道:“大家别怕,我没有恶意的,要不我放在这,等会儿你们自己过来拿吧。”说完,便将包袱和衣衫都放在了地上。
旁边有一个大约花甲年纪的老叟好像动了动,我便对他温温一笑“老伯,来,给你。”那老叟伸出瘦到骨节全部突出,满是泥污的双手犹豫了会儿便哆哆嗦嗦地接了过去。见他接了之后,我又对他旁边的老妪道:“大娘,来,给你。”等那老妪也稍带迟疑地接过之后,一众乞丐便个个伸出手来,差点造成哄抢之势,幸亏有个腰悬宝便的黑面神苻晖压阵,否则我真的有可能被这些人抓伤。
三个包袱的衣衫被抢的差不多了,派到第四个包袱的时候,突然一件青色外袍映入我的眼帘,我立刻如见到毒蛇猛兽般尖叫了声连着往后退,苻晖见状急忙来扶住我,问道:“怎么了?”
我仿佛受惊吓般指着包袱里的那件青袍,一脸恐惧道:“怎么有这件?怎么会有这件?不是早就扔了吗?不是早就扔了吗……”我还惊恐着,便已有乞丐上前去哄抢了,我立时如发了疯般的冲上去,抢过那件青袍夺在手里咬牙切齿地用力地撕扯,苻晖见了青袍,先是楞了下,片刻后更是嘴角抽搐,怒睁了双目,拳头紧握。我如猛兽发泄般地撕着那青袍,一时撕不动却累得纤手生疼,苻晖在一旁压制着怒气,咬着牙用隐忍的声音道:“放下。”
我有丝面目扭曲地看着他,眼中隐隐噙了泪水别过脸去,将青袍用力往外一扔,刹那间苻晖抽出宝剑,只几道剑光一闪,剑花卷起,那青袍便化为布屑自半空中徐徐降落。
周围的乞丐见苻晖拔剑,吓的衣衫也不要了,立时惊嚷起来四处而逃,我更是双手掩面痛哭着跑下山去。“楚楚——楚楚——”苻晖收了剑疾奔两步追上我,拉住我的胳膊,一脸愤恨地问道:“楚楚,别怕,告诉我,是不是那混蛋他欺负你?他欺负过你是不是?”
“不——不——”我痛声哭喊着,摇摇头,抓住苻晖的手,哀号道:“不,没人欺负过我,我,好好的,我好好的,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我不说了,你别怕了,别再害怕了,有我在呢,别怕……”苻晖将我抱在怀里,也不管来来往往上山烧香的人们侧视的目光,双手抚着我的背,含有一丝心疼地哽咽道:“楚楚,我真没用,我竟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简直不是人!我,我……”刹那间,苻晖身上的暴戾之力全部涌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字一顿恶毒的恨言“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一定不会!”
我也紧紧搂住苻晖,在他怀里哭的泣不成声,泪如雨下,仿若暴风雨中一朵弱不禁风摇摇欲折的小雏菊。
经历过被苻坚关禁闭处罚的苻晖这次会采取什么方法对付那个“勾引二嫂”的“败类”我不知道,反正我相信他不会放过他就行了,我会等着,等着看这一出好戏。
好戏尚未开场,在大秦,便率先迎来了一件举国欢庆的大事。
壬申年的八月,一直留在邺城的秦丞相王猛抵达长安。这王猛于大秦,于苻坚,是个堪比孔明的人物,无论其忠心还是才干。苻坚灭燕的东征军,便是王猛直接领导的。
苻坚与王猛的个人感情也相当深厚,与他亲胜兄弟,甚至皇子们都对王猛多有巴结,不过王猛为人正直,为官清廉,从不结党营私,谁也巴结不上他。他此刻特意赶在中秋之前回来,就是为了能与数年未见的苻坚共饮中秋佳宴。
八月十五,苻晖去了宫里赴宴,慕容暐一家子也吃不出什么团圆高兴的饭来,我唯有孤独、冷清、寂寞。
中秋之夜,一轮满月悬于天际,孤独地诉说着千百年来她所看见的人世爱恨悲欢离合。满院的桂花盛开了,空气中浸润着甜甜的桂花香味,冷露、月色、花香,这样的夜晚,我的心总在滴血得疼着。
他不在我身边,他在他身边。住在我心里的人是他,住在他心里的人,我知道,也只有我。凤皇,我的凤皇,我在想你,我正站在月下想起,你记不记得我指着心口字字千钧地告诉你:“我爱你,从这里,一直到月亮,再绕回来。”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秋意浓,秋意重,两地相思,一树离愁。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凤具体被派到了什么地方做长史,历史没有记载,只知道大概就是洛阳那一片,所以作者这里也就用洛阳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偶胡扯污蔑祖宗,对于中国的同、性、恋最早记载,在《杂说》中曾经提到:“娈童始于黄帝”——氏族部落前就有了,真是不得了。所以下文有提到自黄帝起有男宠大家表pai偶。
《诗经》的“郑风-子矜”一章,其实就有不少是关于男同、性、恋间的情爱描写。那是个一片混乱的漫长岁月。“三十六计”故事就出在这段日子。其中有一条最出名的妙计,叫做“美人计”。很多人都以为,“美人”就是美女,其实不然。
虞侯就不爱美女。晋献公想麻痹虞侯,就听了谋臣荀息的主意,精选了一批美少年送到虞国去。这些“美人”在虞侯面前大施媚、术,离间虞侯与重臣的关系,最后逼得宫之奇出逃。于是晋国顺利地灭了虞国。
正文:
王猛回来之后一下没闲着便开始找事,三天两头就参慕容暐一本,更以他沿途久闻的长安民谣“一雌复一雄,双fei入紫宫”的恶劣影响上奏,宫中断不能再留着慕容冲那等妖孽,肯请苻坚将慕容冲驱逐出宫。
第一次,苻坚没有采纳王猛的意见,还说古往今来但凡名君圣主哪个没有龙阳之好?从黄帝到汉武再到眼下的东晋,多不胜数,尤其汉武帝更是说不清有多少个,而自己只有一个凤皇儿,怎么就影响不好了,就算影响不好,自己也认了。并且凤皇儿只是深宫之中的一个孩子,丞相太过多虑了。
一番话,差点没把王猛气吐血。
苻坚一边要为了王猛拿他“后宫”说事而烦恼,一边又要为了儿子掐架而头疼。
苻晖三天两头找苻睿麻烦,经常当众给他难堪,甚至严重到有时都令苻睿没法办差的地步,苻睿忍不住差点又跟苻晖打起来,最后万般无奈干脆告病在家,不去上朝也不出门。
王猛不知又从哪里听说是因为我的原因,更是联合苻坚的弟弟,阳平公苻融一块去找苻坚觐言,再三奏请灭了我们这帮燕室余孽,苻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为了给王猛等人一个交待,居然不顾苻晖的大闹,将我关了起来。
苻坚严令慕容暐将我在府中专辟一处独门小院禁足,没有他的旨意,不准踏出院子一步并亲自派侍卫来看守,一天一换,除了送饭的人,谁也不许见。
而最近发生的这所有的一切,从始至终,没有听到来自慕容冲的任何声音,他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没任何消息,难道他不仅仅失了声也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漠不关心了吗?
我被关起来之后自然是要大骂苻坚的,却也只敢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小声咒骂,是如何也解不了气的。不过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了吗?那也未免太幼稚了,苻坚一辈子都为自己所谓的仁名所累,永绝后患的事情他根本就没做过几件。
越是如此,我哭的越凄惨,苻晖也越是恨苻睿。为了将我救出来,苻晖不止一次去大闹新兴候府,吓的慕容暐连连上书,向苻坚求救。苻坚没有办法,又把我转而囚禁在老地方,悔过苑,并跟苻晖言明,只要他不闹,可以允许一个月见我一次。
想不到,转了那么大的圈子,我又回来了。再次见到金婵,一开始她还挺高兴的,后来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这地方应该没人想回来。
其实我倒更想呆在这里,毕竟,我离凤皇更近了。凤皇,这次不是我要来的,是苻坚让我来的,你会不会怪我?你,会不会来看我?
无论我多么思念,慕容冲也从未来看过我一眼。三年了,我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了,我们都十五岁了,他有没有变了模样?多高了?该长胡子有喉结了吧?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因为没人见过他,他也不来看我。倒是苻晖经常想法子偷跑来,他受不了一个月只见一次的煎熬,想不到,我竟与苻晖成了“牛郎织女”,我苦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我知道凤皇他不来看我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我与他就那么近,就在同一座皇宫之中,他都不能偷偷跑来看我一次,让我更恨苻坚,恨跟他有关的所有人,恨的有时都会从睡梦中惊醒。
对于那王猛,在我心里,他简直就是个万世救星,我无时无刻不盼着他再加大力度向苻坚上书觐言,快点救凤皇于水火。真是可笑,若王猛知道自己忌惮防备的鲜卑白虏正是拿他当救星,心里会做何感想?有了王猛这样的人出现,我的心更不可能静下去了,同一片天空下却咫尺天涯的离恨让我更加无法承受,我再也不愿忍受凤皇还在宫里承受着苻坚的蹂、躏,我的心里时刻都如长满了野草般坐立不安,等着盼着王猛去上书,他若不去,就恨不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去。可这王猛,不是说苻坚对他比亲兄弟都更看重的吗?从他回来到现在都半年了,仍然没能说服苻坚把慕容冲给放出去,我日夜在心里骂他是个没用的废物!
这一天苻晖又来看我,我披头散发、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半晌挤出一句话来“苻晖,帮我,让慕容冲出宫。”苻晖却是拉了我的手,无奈地摇摇头“父王不会答应的。”我眼中满是血丝,扬高声音,咬牙道:“他不答应就想办法让他答应!慕容冲不出宫我也出不去,你难道想我永远被关在这里吗?”
“不!”苻晖的语气中含有一丝惊恐,他抓紧了我的手,坚定道:“今年我就要娶你,无论如何今年我都要娶你,哪怕父王不同意,我便不做这个平原公,我带你回邺城去,好不好?”
看着他恐慌、坚定而又充满无限期望的目光,一行清泪自我眼中落下,我无法回答他,只好躲避着他的目光,说道:“你帮着阳平公和王丞相一块去向陛下觐言驱逐慕容冲出宫!并向阳平公和王丞相言明,不逐慕容冲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大秦江山危矣!”
苻晖的目光中充满探究,他似乎是在寻找一个我如此中伤慕容冲的理由,我苦笑了下“你也不想他留在宫中不是吗?”而且,我相信,苻坚不会杀慕容冲,绝不会!他舍不得!
苻晖垂了垂眼睫,若有所思道:“这些话,父王听了不止一遍了……”
“我们再来帮他烧一把火!”我心急地抓紧苻晖的手,深情道:“相信我,我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若真的助他出去了,我便再也不欠他的了……”
听我这么一说,苻晖的心晃动得更厉害了,他也握住我的手,目光紧紧与我对视着“你说,要我怎么做?”
我低下头,沉声道:“把‘一雌复一雄,双fei入紫宫’的民谣传到全国去,传的越难听越好,传的越远越好,再联同阳平公和王丞相去向陛下上书,每日都奏,绝不间断,最后……”
“最后如何?”苻晖疑问着我怎么不出声了,“最后……”我冷笑了笑,想像不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么卑鄙阴险的一天,“最后再给他制造几起淫、乱后宫的流言,帮陛下痛下这个狠心!”
苻晖咧开嘴角笑了笑,并没有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妥,只要能把慕容冲弄走,只要能把慕容冲从我心里连根拔去,他会忘乎所以的失去所有警觉。
“这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我们,就请李夫人帮忙吧,如何?”我握上了苻晖的手腕,对他笑了笑,苻晖沉思片刻,缓缓露出笑容,捏了捏我的粉颊,嘻道:“我的楚楚竟然这么聪明,一箭双雕啊……”
这李夫人正是苻坚的妃子之一,也是苻晖之妻李氏的姑姑,平时也是嚣张跋扈惯了的,李氏仗着自己姑姑是皇妃,父亲是尚书,哪怕不得苻晖宠爱,却也不肯向他低头,哪怕心里气死恨死仍旧整天大摆高姿态。若要把李夫人与慕容冲的绯闻传了出去,李夫人必定受惩,说不定还会打入冷宫,或许苻晖也可以趁机休了那李氏。
况且凤皇已经十五岁了,正是长个子发育的年龄,他十二岁的时候便有一米七多了,更何况现在花般年华,又那般的倾国倾城、风华绝代,比起腿短腰长又其貌不扬的苻坚来,对皇宫中寂寞的女人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只要苻坚不喜欢当乌龟戴绿帽,这法子就应当会有一定的成效。
一切的一切,我都赌苻坚不会杀凤皇,我见过他看凤皇的眼神,那是看着一块稀世珍宝的眼神,那是爱若日月星辰般的眼神,那是疼入骨子里的眼神,他不会杀他!
等凤皇一出去,我便也可以解脱了,我再也不要再面对苻晖了,哪怕去死都可以。
阳平公苻融、平原公苻晖还有丞相王猛针对于慕容冲的问题是日也奏、夜也奏,而这段时间正好有东晋的使臣义宗候司马润来访大秦,苻坚自己被王猛他们连天轰炸式的上奏还有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兄弟阋墙之事烦得焦头烂额,所以但凡不是十分重要的场合都是让太子苻宏接待司马润的,一来二去,这苻宏居然跟司马润好的跟一家人似的。
流言更是越散越广,长安城内每天都有人传唱“一雌复一雄,双fei入紫宫”,后宫里又传出李夫人与秦王传酒炙慕容冲有暧mei的关系,被侍卫撞见后,李夫人与慕容冲便将侍卫当场灭口,一切都传的绘声绘色,真假莫辨。苻坚本志在天下,如今长安城内又有来自东晋的使臣,他面子上是无论如何也挂不住的,他不能让自己“靡乱”的私生活和“后宫丑闻”在汉人面前形成如此恶劣的形象和影响,于是拿李夫人开刀惩治之后心里便也开始松动起来。
再加上今年从四月份起到现在,一直都有彗星现而不散,太史令张孟认为不详,便联名满朝文武一起上书苻坚:“彗起尾箕,而扫东井,此燕灭秦之象”,并劝苻坚诛杀慕容氏。苻坚为了凤皇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却也不能再一念执着下去,终于忍痛降旨将凤皇送出皇宫,并封为平阳太守,以慕容暐为尚书,慕容垂为京兆尹。
令慕容冲出宫的圣旨一下,我在悔过苑里当即喜极而泣,满腔的阴霾似乎一扫而空,凝固的血液也开始流通,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凤皇,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的苦,终于结束了!
我在改过苑里又哭又笑,形同疯傻一般,苻晖却打了侍卫一脸兴奋得硬闯进来,说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向苻坚求赐婚的圣旨。我顿时如雷击顶,刚才还满天彩霞,现在却是乌云密布。
我慌了,我怕了,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真嫁给他?不可能,绝不可能!可我要怎么说?见我惊慌失措慢吞吞快要晕倒的样子,苻晖一把扶住我的双肩,关切道:“你怎么了楚楚?”我无力地摇摇头“我没事……”苻晖转而欣喜道:“我这就去求父王下旨赐婚好不好?”
“不!”我一把推开苻晖,瞠圆了双目大声喝止着,如同突然受了魇镇一般,疯傻地痴痴摇头“不!我不能嫁给你,我不能嫁你……”“为什么?”苻晖眼中沾满了血丝,抓住我的肩膀怒吼着,如同一只受了伤的猛兽要复仇般将我撕碎。
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了,除了初见面的的那次,我便再没有见过他对我如此凶狠的样子,我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心中百转千回想猛然到一个人便径直脱口而出,哭喊道:“我……我不能嫁给你……我配不上你……我配不上你……是我辜负了你,让我去死了吧……”说完便一头要往墙上去撞。
苻晖见势立刻抱住了我,托住我的脸,凝视着我的双眸,用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恨声问道:“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那混蛋到底对你做过什么?”
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哽咽道:“我真的不能嫁给你,我一直试着想让自己忘掉,可我真的忘不掉,我不可以嫁给你,我……我连脚都被他看到过了,他还将我……”尚未说完,我便用力挣脱苻晖,口中大声哭喊“你让我去死吧……”拼了命的要去撞墙。
苻晖如遭雷击伫在那里暴跳着青筋良久未动,咬紧牙关,双目似能喷出火来。片刻之后,他点住我的穴道将我平放于床上,让金婵好生看住,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充满血腥恨意滔天的话来“我去杀了他!”
“不——苻晖——你站住——你别去——”我躺在床上用力地呼喊着,直到他的身影远去再也听不见方才止住了呼喊。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当冷静,可凤皇已经出去了,我一点也不愿意再忍受了,我居然什么都承受不住了,我的意志很涣散,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好像人格分裂般,既无比得兴奋却又无比得绝望,我又快活的想跳想叫又痛苦的想哭想死,像是全身经脉里有无数不同的气息在乱冲乱撞,无法归于一体又都在同时寻找着出口,要将我的身体撕碎、爆破。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我的穴道自动解开了,我立刻让金婵帮我去找宋牙,看能不能想法子救救我,金婵刚出去没多久,便见苻睿浑身是血地闯了进来,他手里提着剑,半边胳膊鲜血直淋,没有任何征兆地剑光一闪,剑尖用力刺入了我的胸膛。
我微张了嘴唇,瞠圆双目,缓缓低头看向剌入我胸膛的利器,鲜红的血正沿着光可鉴人的剑刃一滴一滴跌落于地上,空气也仿佛瞬间凝结住了,甚至可以听到鲜血滴落的声音。竟然没有任何疼痛,我笑了,唇边血丝滑过,终于可以解脱了吗?
苻睿将双唇咬出了血,面目狰狞、两眼血红如同魔神蚩尤再现,却颤抖着声音问道:“你,爱过二哥吗?”我伸出素指扶上他的剑,勉力扬起一抹微笑,含着眼泪,温柔地摇摇头“没有,我从来没有爱过他,以前没有,以后……”“咣当”一声脆响,我看见门外站着同样一身血渍的苻晖,他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如被抽去三魂六魄的活死人般没有任何意识得怔站在那里,痴痴看着我,我最后一次对他千娇百媚地笑“以后……也不会有……我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只有他……”
眼皮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重,周围渐渐黑沉下去,冷的可怕,静的可怕。猛的一下,剑刃抽离了我的身体,我倒在血泊之中,一个宽阔的怀抱将我抱住,紧紧抱过,片刻之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终于死了吗?真好,再也不用面对了。凤皇,对不起,我食言了,我没能等到你来娶我,下辈子,我们再在一起,好不好?不要,不要忘了我……
作者有说要说:偶没有污蔑卫青跟霍去病,而是司马迁的《史记.佞幸列传》和班固的《汉书.佞幸传》里白纸黑字写着的。一开始偶还倒抽一口冷气,以为自己眼花看错,而事实确实如此,这个世界太疯狂了,额滴神啊!
这两位中国乃世界史上都享有重要地位的战神,天!和邓通、李延年、董贤之流一同光荣上榜《佞幸列传》,到底让不让人活了!!
对于卫青,司马迁用了“青以和柔自媚于上”及卫青在汉武帝如厕之时“距厕而视之”含蓄的表述了君臣之间暧mei的关系。
霍去病,司马迁写道“是岁也,大将军姊子霍去病年十八,幸,为天子侍中”。
令人仍然失望再扣一盆子屎来证实的是,《佞幸列传》中最后有一句“卫青、霍去病亦以外戚贵幸,然颇用材能自进。”太史令的意思是,不仅卫青,连卫青的外甥霍去病也被刘彻“宠幸”,但二人是凭借自身的军事天赋成就一番功名的。
铁一般的事实!!!
在《史记.佞幸列传》和《汉书.佞幸传》中,佞幸特指以色事君的同、性、恋者,如邓通、李延年、董贤之流。但在更广泛的应用上,凡不通过仕途正路而以柔媚便辟获宠者皆可称之为佞幸。所以,它是否指同、性、恋者需要针对具体内容进行具体分析。
据考证,汉朝皇帝大都有“双、性恋”怪癖,自开国的高祖刘邦起,都是既贪女色又好男色,这是一个不争的史实。而在这方面独领风、骚的则是汉武帝刘彻,他的男宠无论数量和质量都可以说是闪耀古今,撼动中外啊!他究竟有多少男宠?不得而知,总之很多,甚至超越了民族和身份等等等等,可以说,当下天下最优秀的女人和男人都得躺在汉武帝的床上!不过最具意味性的便是他所宠幸的或姐弟俩,或兄妹俩,或兄弟俩,或甥舅俩,真是怎一个“乱”字了得!!
刘彻宠幸的姐弟俩是卫子夫、卫青。还有这姐弟二人的亲外甥霍去病。
刘彻宠幸的兄妹俩是李延年、李夫人。
刘彻宠幸的兄弟俩是韩嫣、韩说。
《史记.佞幸列传第六十五》可以说是一本“同、性、恋风liu帐”,详细地记录自高祖刘邦直至武帝刘彻这五代西汉皇帝的同、性、恋韵事。司马迁生怕后人误解这本帐上的“佞幸”之意,故开篇就写道——谚曰:“力田不如逢年,善事不如遇合”,固无虚言。非独女以色媚,而士宦亦有之。昔以色幸者多矣……
意思就是说“男人像女人一样以色侍候圣上谓佞幸”,而在汉朝宫闱“用色相佞幸的人还不少”由此看来,凡是《佞幸列传》中出现的受宠爱或贵幸男子,应该都是指跟皇帝有暧mei关系的宠男。
皇帝都是善淫好色的主,这本不足为奇。更让人惊诧的是,汉朝的皇帝们似乎太“前卫”了些,他们不仅好女色,同样好男色,都争相赶时髦玩上了同、性、恋。从西汉至东汉,居然大多数汉朝皇帝都曾有过嬖僮或曰娈男、男宠(同、性、恋伴侣),有的还一玩好几个。汉朝皇帝的这一既喜异性又好同性的“双、性、恋”怪癖,实在令人感觉荒唐而不可思议。
或许是某种生理基因遗传在作怪,西汉诸位皇帝的“双、性、恋”怪癖,一代又一代地传承至东汉。东汉皇帝中大致有8人有“双、性、恋”的秽事及怪癖。在此不多赘述。
正如太史公司马迁在《佞幸列传》结语中所说:“甚哉爱憎之时!弥子瑕之行,足以观后人佞幸矣。虽百世可知也。”此言可谓意味深长。
正文:
壶口瀑布,暴怒的黄河之水翻滚奔腾,惊天动地,万物生灵仿佛被震得肝胆俱裂。岸上遗世而独立的绝美身姿孤独清冷,白衣胜雪临风欲起,仿若卷起千堆雪。混浊不堪的黄河水呼啸狂吼,卷天席地。
少年太守心里的激流亦不灭于这滔天水势,江山莽莽,命运沉浮,谁来翻云覆雨?谁来扭转乾坤?为何竟要承受这般的命运?原以为,只要屈从于老天的安排,就会被命运放过一马,可为什么偏偏得到这样的下场?身材颀长,脸色苍白的绝美少年闭了凤眸,回顾桃林里、月亮下,那一声声呢喃,那一阵阵耳语,如今,竟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她竟真的舍得离我而去吗?只要再往前一步,跌落这滔天怒水中,跌落这滚滚红尘中,是不是就可以再见到她?再握住她的手,静静看着她的眼?只要一步……
“凤皇——”马蹄卷起黄土飞扬,一声长嘶,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翻身下马,急步奔上前来“凤皇!”
慕容冲缓缓睁开凤眸,但见慕容凤满脸是汗的立于面前,却紧蹙了双眉,道:“凤皇,你怎么……”慕容冲并不言语,他似乎早已忘记了该怎么说话,他太久太久没有说过话了。
几年未见,慕容冲已长高许多,身姿更加瑰玮绮丽,面容苍白却摄人魂魄,将人的呼吸在瞬间凝住,失去意识。慕容凤怔了半晌,却又见慕容冲胡须乱面,神情颓萎,不由嗔了怒气道:“我信她没死,你必要改头换面,若不能为她造出个新天地来,哪里有颜面见她!”
慕容冲眼皮微颤了一下,慕容凤一把拉过他“上你的马!”
白色神驹负着神情默然的主人,一路飞驰,肩膀位置慢慢鼓起,逐渐流出鲜血般的汗水,王者之气,傲然而出,不一会儿便将那身后那一骑甩的无影无踪。
回到太守府,慕容凤看着先于自己回来却慵懒斜在软榻上的慕容冲,立时抓了下人厉声责问:“没有水给你们太守大人洗脸吗?没有须刀于你们太守大人剃须吗?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说完,便将那下人重重甩开,喝道:“打盆水来,再拿把剃刀!”
“是,是,小人马上就去。”那下人吓的连滚带爬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端了盆热水拿了一把剃刀出来,并小心解释着“太守大人平常不让小人们近身,小人们也不敢冒犯……”
慕容凤粗喘一口气,看向一旁闭了凤眸的慕容冲,口气又松动了些,对下人道:“你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那下人立刻逃也似的跑了下去。
慕容凤无声地为慕容冲洗了脸,小心地为他剃去长了满面如野草般的胡子,仅如此稍一清爽,便立刻玉光照人,仿若一颗蕴含无穷光华的璀璨夜明珠,将黑暗的天地映射的如同日光万丈。
慕容冲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拒绝梳洗,却仍是闭了凤眸,斜在软榻上,只有那绵长而无力地轻喘着气息还能证明他是有着生命的。
慕容凤尽量不让慕容冲发觉自己的一声微叹,轻动了嘴唇道:“凤皇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她知道一定会怪你怨你,她一定也不想你这样,你要振作起来,现在的凤皇,不是她要的凤皇。”见慕容冲眼皮有些颤动,慕容凤又犹豫着接着说道:“昔日卫青、霍去病等不世之良将,也曾体陈汉武榻上……”
尚未说完,慕容冲突然暴怒起来,一个转身用力踢翻刚才斜卧的软榻,将满室能推的全部推dao,能砸的全部砸烂,能摔的全部摔碎,最后大口喘着粗气,凤眸布满血丝的恨恨离去。
“卫青、霍去病等不世之良将,也曾体陈汉武榻上”那样的话他听的太多了,他不是卫青与霍去病,他也不想做卫青与霍去病,他只是凤皇,他只想成为原来邺城铜雀台、凤仪宫里的那只凤皇。只有那时的他才有资格跟她说“等我打了胜仗就回来娶你……”
慕容凤望着满室狼籍,一时心中也是百味杂陈。
平阳太守慕容冲的副手苟建是苻坚为他指派而来的,基本包揽了太守需要处理的所有事务,慕容冲反而是整个平阳最闲的人。苟建究竟是苻坚为了心疼慕容冲怕他累着而派来的,而是为了监视慕容冲怕他不轨而派来的,没人知道,反正慕容冲在平阳只是一味的宿醉消沉、颓萎不振。
苻坚万般无奈而不舍地将慕容冲放出紫漪宫后,长安又起歌谣曰:“凤皇凤皇止阿房。”苻坚以凤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乃植桐竹数十万株于阿房城以待之。情深若此,痴心一片,他还期待着那只凤皇有朝一日会再飞回来吗?
只是他或许想不到,十多年后,当那只凤凰再飞回来的时候,那一望无际的碧绿梧桐,会化作漫天腥红的血光笼罩整个长安。
第二日慕容凤去到慕容冲的卧室之时,却发现他早已不在,只剩下他从长安带过来的婢女烟玉正在铺床叠被。慕容冲前来平阳赴任,只带了一人一马,别的,已没有他挂念的,他想要的。
慕容冲虽然自身不修边幅,但在卧寝之上却有相当的洁癖,不容许一丝一毫的污渍存在,否则便要杀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任何人会相信那美的如同天上仙人一般的少年太守在杀人之时竟比来自地狱的休罗还要冷酷无情。连杀了三个铺床的丫鬟之后,再没有人敢担上这差事,于是大家便拱头让光吃闲饭无事可做的烟玉来干这苦差。果然,慕容冲会对她稍稍放宽一些,他舍不得杀她,于是便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为什么太守大人对这个丫头另眼看待?是不是因为太守大人对她有意?
只有烟玉自己本人知道,慕容冲只不过是每天都要听她讲一些无聊的废话而已。那个叫做楚楚的少女曾经每天做些什么,吃些什么,说些什么……哪怕他已经听了无数遍可还是要听,哪怕他听到的全是她和另一个少年在一起的消息。
她真的死了吗?苻晖怎么会舍得让她死?如果真的是那样,苻晖、苻睿,我会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如果她真的死了,为什么我没有那种肝胆俱裂的断肠之痛?可如果她没死,为什么没有来见我,她是在怪我吗?怪我没有去看过她吗?
慕容凤来到太守府的后院,烟玉告诉他,太守大人每天都会站在那片荒木丛中发楞、发呆,那荒木丛据说种的是桃花,却从未盛开过,满院秃枝,诉说着无尽的萧条与凄凉。
轻轻一声叹息,站在慕容冲身后,慕容凤微笑着扬起了声音,沐浴着初晨的阳光,意气风发道:“凤皇!我不信她已经死了,她曾经跟我说过,将来要看你领着千军万马扭转乾坤、改天换地!不然,她如何也出不了心中那口恶气,你有没有那样的本事?”
慕容冲的身子屹于秃木之下,却显得那样绮伟高大,似乎能遮住半天的阳光,他的身子微微一动,慕容凤接着道:“她说你将她一扔就是三年不闻不问,将来她也要……也要躲起来让你找不到她……”
慕容冲猛然转过身子,目光凌厉地看向慕容凤,一步步慢慢紧逼地走向他,满是严峻审视的眼神注视着他,是吗?她真的说过吗?真的只是要惩罚我?
慕容凤笑了,你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你觉得她会那么轻易的就死吗?你觉得她会那样舍得离开你吗?”慕容凤笑着摇头自问自答“不会,我从未有一刻相信她死了。我觉得,她只是躲起来了,不想让你找到她。凤皇,她生你气了,你若再这么下去,她永远都不会出来见你……”
慕容冲紧握的双手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掌中那黄绵缎面的绣蝶荷包早已有些褪色发白,甚至起了毛边,一看便是长年抚mo摩挲的结果。
“她喜欢的是那个中山王大司马慕容冲,不是平阳太守慕容冲!”慕容凤深沉了目光,铿锵有力道:“她不是要你给她一份荣华,她只要你去挣一份血统的高贵,一个雄性的尊严!”
慕容冲终于抬起头,目光幽远得怔怔看着慕容凤,慕容凤走上前来,抓住慕容冲的双肩,咬牙逼声道:“慕容冲,你做不做地到?”慕容冲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一只手,搭上慕容凤的胳臂,慕容凤兀自点点头“你若做不到,她最好不来见你,永远不来见你!”见慕容冲凤眸中似乎有些坚定得湿润,慕容凤又温和了声音道:“我办军务途经平阳,现下便要启程赶路,希望下次再见到你时,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她失望。”
说完,慕容凤便转过身子阔步离去,行了两步又顿然停下,侧首道:“即便你要死了去寻她,也先为她报了仇再说,想想是谁让你们变成如今这样!”
初晨的阳光下,慕容凤颀岸的身子渐行渐远,目送他远去,慕容冲抬头看看天,万里无云,金色的阳光就要洒满大地了,孤独吗?寂寞吗?
不,有她在等我,她说过,会一直等着我,永远等着我!楚楚,你不会食言的,对不对?好,我定要为你挣回一份血统的高贵,一个雄性的尊严!你,再等等我……
建康,东晋皇宫。
“启禀公主殿下,义宗候求见。”晋宫中资深太监王春义弓着身子垂首立在锦帐外低声禀报道。
“咳……咳……”我伸手撑着身子想要坐卧起来,一旁的宫女立刻上前帮忙,给我塞了一个柔软舒适的龙凤靠枕垫在身后,我捏了捏太阳穴,有丝乏力地对王春义道:“让他进来。”
“是。”王春义领命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片刻后,随着一串尽量放低的脚步声传来,锦帐的帘子被放下,一个恭敬的男人声音响起“微臣义宗候司马润拜见安和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义宗候免礼。”我虚弱地说了声,然后便对周围的太监宫女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公主殿下。”王春义领了一众太监和宫女施礼退了出去。
他们一走,我立刻心急地撩开帐子,催促道:“快给我看看。”
司马润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笺封了蜡的密信给我,我迫不急待地拆开信,看完之后有丝释然却心生疑惑,问道:“消息属实吗?”
“绝对属实。”司马润自信地答道:“微臣办事,公主放心。”
说起来这司马润虽年近四十却也仍是一表人材、风度翩翩,不过却拜了我那十二岁的皇弟司马曜为干爹,这件事情就令人想起来比较恶心了。他原是建康城里一落魄世族子弟,本姓李,叫李润,十几年前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得见先帝并为先帝所赏识,后来将他派给了太子司马曜做老师。这李润长的乃是一颗七窍玲珑心,立马就在太子的一众老师之中,最得太子欢心,并私下拜太子做了干爹,自己大人家三十来岁倒是做了干儿子。
等到了前两年先帝驾崩,太子司马曜继位。但司马曜继位时只有十岁,由褚太后听政。先帝简文帝丧事刚办完,忽然有卢悚率领的几百人,杀入云龙门,声称奉海西公司马奕回宫复位,直冲入朝堂、内宫,抢取武器,大砍大杀。后被禁卫军镇压,卢悚被捕杀。不久,桓温率军入都,合朝震惊,怕他前来夺帝位,但没过多久,桓温就病死,使东晋王朝又度过了一个危机。
李润正是在这两场大变中护驾有功,从此青云直上。
危机解除后,小皇帝司马曜立刻封了这位干儿子为义宗候,并赐更名为司马润,宠信非常,纵然满朝文武亦有对他不满弹劾者,却也挡不住他一时的风光无限。
不管怎么样,反正给小自己三十岁的小孩当干儿子,这件事情让我觉得心里够恶心,但是古往今来,那些为了仕途富贵不择手段,踏着尸体淋着鲜血上位者都多不胜数,他司马润认皇帝做干爹倒也不算什么大的罪孽了,虽然会让人对他的品性产生疑问。
“绝对属实,绝对属实怎么突然就从不分日夜的宿醉到带人狩猎了?”我拧着眉头问,一直以来我都让他帮我去探慕容冲日常生活作息的琐事和细节,半年多来,得到的总是他不人不鬼,颓废不振、暴虐不堪的消息,这会儿突然竟会去狩猎……杀生?他是要疯狂杀生来宣泄心中的恨吗?
“个中原委微臣不知,不过想来人纵然再过伤心,也总有清醒伤愈的一天。”司马润看了看我,小心道:“那平阳太守尚且年幼,伤疤好的快点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
“好了!”我忍不住喝止住他,他赶紧垂首道:“公主息怒。”
我粗喘了两下,没好气地跟他说:“行了,现在没人,你也不用跟我来这套虚礼了。我问问你,这都半年下去了,你还没找到王嘉王道长?”
“微臣办事不利,王道长云游四海、仙踪不定,微臣一时还查不出来。”司马润语重心肠道:“公主凤体为重,还是要好生调养……”
“行了行了!”我一把掀开被子下床,趿了鞋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司马润立时一惊,刚要开口说话,我便打断道:“我穿了衣裳了,一件不少,没人挖你的眼睛。”
踱了两步我便心烦心意地在他面前坐下,皱眉道:“候爷,我哪里是什么先帝的公主,你怎么就听了王道长的话把我弄到建康来,半路上给我扔了该多好?”
“公主这是哪里话,莫说以前如何,现在公主确是皇上下旨亲封的安和公主,金枝玉叶,贵不可言。”瞧他一脸恭谨守礼的样,我不由弯下腰来,双手扶膝盖,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好吧,我是陛下亲封的公主,先帝遗落民间的明珠,那咱们俩也算是亲戚了,我还是你的长辈……”
“微臣恭听公主教诲……司马润一脸正气地接受了我这么套近乎的说法,我不由带了些火气,道:“别跟我这么讲礼数了行不行?就算我是先帝之女,可陛下的圣旨也只是说代先帝认为义女,我的身份其实和义宗候你是一样的,都是一个‘义’字,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可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我逃到平阳去?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你一再帮我藏着掖着,可是欺君罔上啊!”
那司马润顿时也变了脸色,含着怒气道:“公主您怎么能这么说话?”
“怎么不能?”我的急脾气也上来了,道:“你把我弄到建康来问过我没有?征求过我的同意没有?我死过一次的人了,大不了再死一次。可把我弄来你有什么好处?我心不在这儿,非但不会感激你,反而怪你怨你,你助我逃走好不好?或者帮我跟皇上说说,说那平阳太守少年英雄……”
“绝无可能!”司马润斩丁截铁地告诉我:“我晋国堂堂金枝玉叶的公主,怎么能跟那龙阳小儿……”“住口!”我怒声喝道:“司马润,你别逼我!”
见我动了真怒,司马润口气又稍稍放松了些,道:“那件事情以后再说,公主凤体违合,微臣不敢多扰,公主若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告退。”
我狠狠翻了他一记白眼,用力坐在床上,没有理他,重重喘着粗气,等他在我恶毒目光的注视下远去的时候,我才倒在床上,开始回想起这半年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来。
当日我被苻睿一剑刺入胸口,绝无生还可能,在我临死前他问我到底有没有爱过苻晖?当然没有。苻晖亲眼目睹我中剑,又亲耳听到自我口中说出这句话,巨大的打击之下当场便形同痴傻,但见剑刃抽离身体我倒在了血泊之中,却又猛然清醒立时便冲上前去将我抱在怀中。
“楚楚——楚楚——”苻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紧紧地抱住我浑身是血的身子,那么那么地用力,勒的我本就微弱的呼吸更加难以维持,似乎是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面去,他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洒在我的脸上,我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抚mo上他的脸,他伸出血渍凝固的手扶上我纤弱的手,帮我抚上了他的脸,他面容痛苦到扭曲,他张着嘴却发出不了任何声音,全都哽在了口腔中,全都哽在了喉咙里,似乎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在极力挣扎。我温柔地摸着他的脸,回想着这三年来他对我从深憎厌恶到情根深种、爱若珍宝、再到迷失自己、忘乎所以,他对我,总是那么那么好啊……我却在心中时刻算计着他,他竟真是从来都不知道吗?还是心有疑惑却自欺欺人佯装并不知道?看着他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哭成了个泪人,如瓷捏的一般脆弱,不堪一击,我心中那个柔软的地方被深深刺痛了,我流下了一行清莹的泪水,一如春风般温暖地对他盈盈一笑,提上最后一口气,颤抖着声音告诉他“对……对不起……”
“父王要把白虏全都弄到宫里藏着吗?”
“平原公……趁我熟睡未醒之即,竟然破门而入,要……要轻薄于我……”
“我不想嫁给老头子做小妾,可我没办法啊,所以我的脾气才那么坏,我害怕,我拿你撒气,对不起,都是
我不好,我太坏了……”
“不行!你才那么小,怎么可以嫁给那些老头子做小妾!我,你别害怕,从今以后,我保护你!”
“能够看看日落后夕阳的余晖,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和愿望,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我一直想像着,可以有一个男子陪在我身边,静静地陪我看着太阳从山边落下去……”
“楚楚你不要学嫦娥飞到天上去。”
“楚楚,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我……大喜之日……我……我都没有跟她圆房……”
“我既迫不急待地想马上见到你,又深愧负疚、没有颜面而不敢见到你。所以,我才来这片桃林流连,将我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重新走一遍,好像这样我就能离你近些,你又回到我身边一样。楚楚,你能不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平原公将民女带入自己的卧室好像于礼不合!”
“我去剁了那毒妇的一双手!”
“我不管!总之她这般歹毒地伤了你,我就必将十倍奉还她!”
“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你从来就没忘了他,是不是?”
“别恼我,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在洛阳这三个月我日日都在想你,你呢?可有也在想我?”
“你可知道,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还办个什么差?我便是欺君抗旨也要回来见你!”
“楚楚,别怕,告诉我,是不是那混蛋他欺负你?他欺负过你是不是?”
“今年我就要娶你,无论如何今年我都要娶你,哪怕父王不同意,我便不做这个平原公,我带你回邺城去,好不好?”
“我去杀了他!”
“我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只有他……”
“对……对不起……”
“不——不——不要离开我——不——楚楚——楚楚——”
他痛苦地摇头,用力握住我想要从他脸上垂落的手,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不——不——不要离开我——不——楚楚——楚楚——”
我一向不会心疼他,不是吗?所以,我仍然缓缓闭上了双眼,脸上挂着未干的泪。对不起,苻晖,再见了,苻晖。来世,不要再遇见我。
他恨我吗?不知道,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但愿他恨我吧,那样我的心里会好过一些。尽管我无数次狠下心肠告诉自己谁让他是苻坚的儿子,他倒霉他活该,可我还是会心有欠疚,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原来,我永远无法像自己想像的那样狠、那样冷、那样决绝、那样无情。
我的身体在他怀里渐渐冷却、僵硬,他发疯般地抱着我的身子狂吼、狂叫,然后提起剑到处乱砍、见人就杀,如杀红了眼的远古魔兽。
无人制止的了他,他疯狂地追杀着苻睿,最终却因为悲痛过度、急气攻心而昏死过去。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却是永远都见不到我了,我的尸身已经被火化了。
他疯了。他披头散发、张牙舞爪,怒睁血红的双眼见人便扑上去疯狂地狠咬,动辄便把人咬的鲜血淋漓,还将一个丫鬟的胳膊咬下一块肉来。苻坚没有办法,只能将他锁在铁笼子里,用巨大的锁链锁住手脚,防止他继续发疯伤人。
最后苻坚命人将一个装满骨灰的白玉瓷瓶送到他面前,告诉他,他深爱的人,就在那里面,他才稍稍安定下来。摸着瓶子又哭又笑,抱着瓶子同吃同睡,疯癫痴傻,与废人无异。
作者有话要说:孝武帝司马曜有个超龄干儿子司马润的事,是偶杜撰滴,表较真。
我死后,尸身停在悔过苑里等苻坚下旨处治。苻坚惊闻之后瞧见儿子的模样顿觉痛入心扉,而他深恨的人,我,却因为悔过苑夜起大火尸身被烧的面目全非而干脆火化,本来打算将骨灰还给新兴候府,想来想去却是给了儿子苻晖,留个念想,未想到,竟然真的压制住了他的心魔。
对于那天的事,苻坚下旨宫中所有知道实情者禁口封锁消息,绝不能走露半点风声,否则杀无赦。可还是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慕容家的人本来还怕慕容冲知道以后也像苻晖一样发疯,未曾想,他只是如活死人般行尸走肉示人。
他没有亲眼看见我死,连尸身都未曾见到,怎么能够相信?相信那用生命来深爱的人已经离他远去了吗?不!没那么容易,除非亲眼所见,否则他决不相信。若当真亲眼见着了,他也要报仇,为深爱的人,也为自己。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道士王嘉。我不敢置信得怔怔问着他:“道长,这便是你所说的恩情吗?这便是你来还的恩情吗?”
王嘉笑了笑,云淡风清道:“正是。不过真正救你性命的并非贫道,而是你身上的上古灵物,我只是助你离开而已。”
“离开?”我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身处一辆马车之上,王嘉微笑点头“正是。”
“谁要离开了?”我睁大眼睛惊叫起来,却突然胸口一阵剧痛,咳出一口血来。王嘉摇摇头,道:“你身子尚未完全复原,情绪不要太过激动。”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放入我口中,我接过他递来的绵帕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竟也觉得心中好受了些,不再那般疼痛。
我一丝哀怨地看向王嘉,他“咳”了声干笑道:“我早算到你那日会有命劫,一早便守在附近等候,虽然你的尸身停在悔过苑里,却因为有上古灵物护体,元神未散。我便趁机做法,偷梁换柱,留下一具事先准备好的女尸被烧至面目全非,并将你的尸身带走。你身上的上古灵物本就能够救你性命,我再配合这神器施法,才将你从鬼门关拽了回来。神器就是神器,就连你身上的伤口,竟然也一夜愈合。”
我像听神话故事般惊讶地听他说完这一切,然后掏出脖子上的血玉,发现玉中的血已经染遍大半个玉身,比上次苻坚将我打伤之后融进了更多的浓血。我不禁想起上次王嘉为我治眼之时所说的“等这上古灵物染满你们的鲜血之日,便是你们的脱劫之时。”那么,快了吗?下次再沾染上我们的血,是什么时候?
我一阵落落失神,突然马车一个颠簸,将我心神拉了回来,我方才急切得疑问:“这是带我去哪?”王嘉笑了笑,道:“建康。”“建康是什么鬼地方?我不要去建康,我要去平阳!”我因为异常得急切语气已经极度不满。凤皇在平阳,他凭什么把我弄到建康去,这不是故意让我们劳燕分飞吗?哪怕他救了我的命我也照样不原谅他。
“天底下你哪里都可以去,唯有长安和平阳不可以。”王嘉不容拒绝地告诉我“你三年都等了,难道又急于这一时半刻吗?你想马上就引起别人的注意被发现吗?”
我瘫软了身子坐在车厢内的软榻下,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凤皇,为什么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王嘉轻轻一声叹息,摇了摇头,道:“汉晋义宗候司马润与你有些渊源,他不会害你,我把你交给了他,由他带你回建康,一路上不会被人发现。到了建康之后,你要养好身子,虽然你的伤口已经愈合,可是心脉脾肺这些年来早已被你糟蹋的够呛了。不要过于急切,耐心等些日子,待到风声一过,这件事情被人们淡忘以后,再慢慢想法子吧。”我心中苦笑一声,被人们淡忘以后,要多久?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八年?若人们一辈子都忘不了怎么办?
王嘉温和地抚上我的头“丫头,我与你的缘份也就到这儿了,今日一别,怕是此后不会再见……”
“道长……”我不舍地拉上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垂泪道:“道长你能不能不要走?你走了我好害怕,我根本不认识那义宗候,我也不想跟他走。你带我走好不好?哪怕你带我去深山里修行我都愿意,求求你了道长……”
王嘉无奈地笑了笑“傻孩子,你不是我同道中人,我又怎能带你一同修行呢?你有你的劫要渡,不要逃避,逃也逃不掉,该你渡的劫永远在那等着你。别害怕,义宗候虽非完人,即便不真心帮你,却也不会害你,你跟他此去,不会遭难的。”
“可是……”我仍然紧紧抓住王嘉的胳膊,生怕他会跑了一般,含着眼泪恳求道:“如果我有难事求助于道长怎么办?道长你好小气,欠一个恩情还一个恩情,此后便两不相欠,形同陌路再不相干了吗?像我们这样的苦命之人,道长若多伸援手,不也是修行功德吗?”
“这……”王嘉被我满脸鼻涕满脸泪缠的没有办法,只好勉强应道:“这样吧,你若实在没有法子了,便手执上古灵物唤我三声,但凡能够助你,我便现身或做法助你。记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如此,我与你们恩情已了,本不该再有瓜葛。”
只能这样了吗?我看了看他痛下决心的神情和那样勉力的眼睛,垂下眼泪点点头“好,我记下了,谢谢道长。”
王嘉满意地顿首微微笑了笑“方才我给你服下的那颗药丸乃我仙师亲手所炼,凝气补血、可救命养伤,亦能抵食,你且休息一路,待快到建康之时再让义宗候叫醒你吧。”说完,轻扫一下拂尘,我便两眼恍惚,感到极度得困倦,渐渐失去意识,倒在软榻之上,昏昏睡了起来。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便是那义宗候司马润笑吟吟地站在我面前,说要带我去觐见皇帝。我就郁闷了,怎么我前世普普通一老百姓,这辈子就尽和皇帝、皇子、候爷们的打交道了。
觐见皇帝之前,义宗候将房中他府内伺候我的一应奴仆下人全支了出去,告诉我关于我的身世。
我身上挂的那块血玉,是先帝曾经钟爱的一名鲜卑女子身系之物,而我的面容正与那名鲜卑女子几乎一模一样,直到现在,宫中所存的先帝遗物中还留有先帝当年为那名鲜卑女子亲手所绘的画像,那名女子叫宇文锦兰。司马润可以断定,我就是宇文锦兰的女儿,更确切的说,是宇文锦兰和先帝简文帝司马昱的女儿。
我差点没吐血,怎么可能?我娘是叫宇文锦兰没错,当年在邺城我假装失忆后也曾经让李忠帮我打听过这身体主人,即原来的段楚楚的一些情况。我知道我叫娘叫宇文锦兰,我爹叫段起延,是段昭仪的弟弟,段昭仪是我姑姑,我身世明确的很啊,在大燕也算是有身份的,怎么到他嘴里就变成了私生女了?
虽然我没有见过宇文锦兰,但她毕竟是我这一世的娘,我哪能容人这般污蔑她?当即便对司马润怒道:“义宗候无凭无据休要胡说!我乃大燕鲜卑段氏段起延之女,我爹娘哪里得罪了候爷,候爷竟要这般辱我亡父亡母的清誉?”
司马润笑了笑,一脸泰然自若道:“我便是那人证,敢问姑娘是否为早产?”我呸!哪有开口就问人家是不是早产儿的,况且,我哪知道我是不是早产。
见我狠瞪他一眼并不吱声,这司马润以为我是默认了便笑道:“这便是了。当年宇文姑娘与先帝情投意合,两相情悦,最后却因为被太后所阻,哎……”叹了口气,司马润接着唏嘘道:“宇文姑娘乃是外邦异族,性子刚烈,一怒之下竟然不辞而别,舍先帝而去。临去之时,腹中尚怀有先帝的骨血,此事直至先帝驾崩仍一直耿耿于怀,并嘱托微臣一定要寻回皇家血脉。实乃先帝在天之灵保佑,微臣终于为先帝寻回公主,还君明珠,终不负先帝所托,先帝呀……”说着说着,司马润便掩面痛哭起来,哭的悲戚异常,好不感人。
我冷冷看着他的一番作派,没有任何表情,这人演技也确实有两下子,可惜咱是看着N多八卦影视剧和宫斗小说长大的,还能看不出来你的惺惺作态?
我不为所动,平静地问道:“敢问义宗候,我娘亲是如何与先帝结识的?”
听见我的询问,司马润接着抽泣了两声,伸手抹了抹眼泪,无限回忆道:“十六年前,微臣尚未入朝为官,在外远游返回建康的途中结识了随自家商队初来建康的宇文姑娘……”
“请称呼我娘为段夫人。”我瞪了他一眼打断道。
“这……”司马润有丝尴尬,又似乎有些为难,却仍然了干“咳”了声,继续道:“那时的段夫人正是豆蔻年华,生的花容月貌、艳丽难言,比我汉晋的女子要妩媚许多,性情也天真烂漫、活泼大方,让人一见倾心。微臣当时便与段夫人多交谈了两句,这便算是结识了。更为巧合的是,段夫人与家人所下榻之客栈正好与微臣寒舍相距不远,如此便也常有往来……”
讲到这里,司马润长叹了口气,接着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过多久,便有一位相貌堂堂、气宇不凡的翩翩公子来找上微臣,希望微臣能够帮忙赢得美人心。微臣见那公子仪表谈吐都绝非凡人,又那般痴情一片,心中也是大为感动。终于,在微臣的几番撮合之下,那翩翩公子与……与段夫人便两情相悦,欲结百年之好。哪料之后那翩翩公子将真实身份坦陈,我等方知竟是当朝天子,而此时太后也开始插手此事,不允先帝纳异族女子为妃,段夫人又性情刚裂,不愿再给先帝转圜、斡旋事情的机会,一怒之下竟嫁与别人为妻,远离建康,未久便诞下一女。以时日来算,姑娘的生辰正应当是先帝与……令堂之女。可怜先帝痴心一片,竟然落得如此情殇,皇室骨血流落在外,呜呼哀哉!先帝啊先帝……”讲到这里,司马润又情不自禁地掩面痛哭起来,比之刚才更加悲痛万分,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情人抛弃失恋的人。
真是这样吗?我仍然不为所动,冷冷问道:“既然先帝舍不得家母,当初又为何放她走?既然先帝知道自己有一女流落在外,当年为何不接了回来?反而等到临驾崩前才遗命候爷寻访公主?先帝既知道家母嫁人、生女,想必也是知道我们母女行踪的,怎么又变成了寻访一说?”
司马润脸上挂着尚未干涸的泪,摇摇头,道:“先帝并不知晓段夫人与公主的下落,段夫人当初是不辞而别,但临走时已有身孕先帝却是知晓的。待先帝发现段夫人失踪之时却再已寻不着她了,余下的事情,都是先帝驾崩前嘱托于微臣,微臣慢慢查到的。可怜先帝啊!段夫人的性情如此这般刚烈,怎能连个机会也不给先帝啊!悲兮,哀兮,先帝啊……”
司马润又是一个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司马昱继位八个月就死了(一说为两年),终年五十三岁,而且在位期间境状堪忧,形同傀儡,不可能在外面追美女的,此情节为作者杜撰,切勿较真。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最新网址:www.xiaoshuoge.info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