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于火凤何飞卷十三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慕容鸿就如他自己先前说的一般，几乎不出门，不愿再受任何鸟气，他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在院子里打打弹弓、射射箭。

    还没到午时，我老早便听到他在我窗外习武发出的阵阵碰击声，吵的根本睡不着。我不耐烦地用被子蒙着头，暗想，这家伙今天怎么跑到我这边练起来了？难不成府里别的地方都被他祸害的鸡飞狗跳，慕容暐大骂他一顿让他迁了场地吗？

    窗外又传来一阵阵砍树的声音，我冷笑，你有这把子力气不如去厨房帮忙劈柴，同样发泄而且还能做好事。呯呯铛铛兵器的声音越来越响，我再也睡不下去了，翻身起床，披上袍子，趿了鞋，一把推开房门，大吼道：“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

    话未说完，他便扔了一个长着白色羽毛上面插着一支箭的东西过来，差点砸到我脸上，吓了我一大跳。我低头往地上一看，是一只被他射死的白鸽。

    慕容鸿标志性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都日晒三竿了还一大早？”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我睡到什么时候关你什么事？你整天杀这些可怜又弱小的动物就能显得出你的能耐了？”

    慕容鸿面无表情淡淡说：“这鸽子本就是来找你的，我不过好心，帮你送到门口罢了。”见我楞了楞，他又接着道：“拿起来看看它的腿。”

    我拣起地上的死鸽子，发现它右腿处有一个小小的信筒，原来是只信鸽。苻晖！我还没抽出信便这样想到。慕容鸿冷冷地看着我：“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真替凤皇不值！”

    我缓缓抽出信筒内的小纸卷儿，面不改色地直视他的眼睛，与他对视道：“我不过想帮凤皇他们姐弟分担一下，长安城里那么多人靠他们活着，他们的担子太重了……”说完，冷冷看他一眼，便转身回房，重重带上门。

    “午时后城西土地庙。”看完后我撕烂了纸卷儿，坐在床上楞了一会。偷情，我突然想到这样一个词。也许，慕容鸿是对的，他应该生气，其实这样反而会让我消除对他的反感，最起码，他心里还能想到我是凤皇的，他要帮凤皇看着我。

    我坐到铜镜前，仔细看着镜中的那张脸，已经慢慢地褪去稚气与青涩，隐约开始散发出少女如晨露般的清纯晶莹，但眼神中却满是一种娇艳欲滴的妩媚。那是因为我灵魂的成熟，眼睛的美丽。很少有人能将女孩与女人的气质跟味道完美地结合于一体，可这张脸，做到了。

    我薄施胭脂，轻点朱唇，素手绾青丝，插上一根白玉簪，换了一身粉红色的袍裙，上面淡淡地点缀着白色的梅花，一派清新动人。这裙子经我特意改良过，比较合身，收腰、窄袖，更将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突显得婀娜诱人。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我笑了，笑容中却充满苦涩与凄凉。想不到我在这时代擦的第一抹胭脂，竟然不是给凤皇看。轻轻拭去眼中的泪，不要弄花了我的妆才好，我还要去见苻晖呢。凤皇，你会不会怪我？

    打开门走出房间，慕容鸿仍然斜斜地倚在树下，看到我的刹那，我从他眼中清楚地捕捉到了一丝惊艳。他迅速收神，张开口，有些磕巴地问道：“你……你又要去哪？”

    我闷了一声，道：“你天天没事就打算在这盯着我吗？你一点都不觉得无聊？”慕容鸿站直了身子，百年难得一见竟然有丝尴尬地说：“我，我来喊你吃饭。”我看了他一眼，也放低了声音道：“我不想吃。”

    慕容鸿紧接着说了句：“有你最喜欢吃的鱼。”我的心突然紧了一下，慢慢疼痛涌了上来，侧转了半个身子，幽幽道：“我早就不吃鱼了……”

    那是两个人的记忆，两个人缺一不可，没有了他，还有谁能为我温柔地剔去鱼骨，拔去鱼刺？这一生，伴在我身边为我做这件事的人，只有他，只能是他。他既已不在，我便将这一切尘封，将来有一天，等他亲自再来将封印揭去。

    慕容鸿听到这句话，似乎也有些隐隐的落寞，他瞥向别处，又仿佛注视着我的裙角，半晌吐出一句话：“你如此装扮，是要去见平原公吗？”

    他一跟我好好说话，我反而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只能鼓起了勇气道：“是。但是……”看着他的眼，我轻缓了语气：“我没有对不起凤皇，也不会对不起凤皇。你，相信我。”

    慕容鸿的表情始终不可能自然，他长出了口气道：“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只不过是想让苻坚的精神生活更丰富一些而已，他让我们的精神世界那么跌宕起伏，我哪能一点都不回敬他呢？

    “那你好自为之，不要让人失望。”慕容鸿淡淡说出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我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很涩，有股想哭的冲动，不要对我失望，我的心从未改变，也不会改变。

    等我到了土地庙的时候，苻晖早已等在那里，左顾右盼寻觅着什么。当我的身影出现，他寻觅的目光停住了，定格在我的身上，楞楞出神。

    我微微笑着袅袅娜娜地向他走去，走到他跟前，抬起头来一脸明媚地看着他，阳光洒在我身上，我知道，那一刻，我是光彩照人的。他被我瞧的倒有些不好意思，拘谨道：“你，你今天可真好看。”

    我嫣然一笑，道：“难道往常便不好看吗？”“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苻晖急忙解释道：“是今天特别特别的好看。”说完他还又偷偷抬眼瞟了我一眼，发现我也在看着他，又忙的低下了头。

    哟，还真是纯情少男，我不禁在心里暗讽，真的假的啊，若干天以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到底是不是人假扮的？

    “我还没吃饭呢，能不能请我吃顿饭？”我对他眨着眼睛轻轻笑了下。他仿佛被电打了似的一个颤抖，道：“好，好，你想吃什么？”

    “随便吃一点，填饱肚子就行了。”我轻快地说了一句，却见苻晖的面色一变，担心地问道：“楚楚，他们家都不给你吃饱吗？”

    我一脑门子黑线，这人怎么想到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吧，不过我得立马纠正他才行，否则他找慕容暐麻烦就糟了。想到这里，我便莞尔一笑，呵呵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怕胖，平常不敢吃的太饱。今天出来玩，要有充足的体力，当然就要多吃些了，你可别把新兴候真想的那般小气。”

    “你又不胖！”苻晖瞪大眼睛，向我身上瞅了一眼，红了脸道：“你的腰，好细。”

    被他如此一说，我心里反倒有些不好受，被凤皇以外的男人这样盯着看，品头论足，让我有种羞耻感，我开始觉得慕容鸿是多么的睿智，我对不起凤皇。

    “楚楚，我说错什么了吗？”苻晖一脸紧张的看着我，探究道。“没有。”我对他笑了笑“我只是很无地自容，比起原来，腰围粗了好多呢。”

    “你还在慢慢长大嘛。”苻晖放下心来道：“我带你去吃饭。”然后便拉着我的手往前走，我木木地被他拉着，不知为何竟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脊梁处渐渐升起一股寒意。

    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我根本就没吃几口。北方人爱大鱼大肉，鱼我是不吃了，肉又是天生就不吃的，而苻晖出来时已经吃过了，这会正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我，搞到最后我只好忍不住问了苻晖一声：“能不能……给我来盘青菜……”结果苻晖当场石化。

    从酒楼出来以后，我又回给他一个笑容道：“我是草食动物，就像牛儿、羊儿、马儿一样，吃草不吃肉。”苻晖怜惜道：“怪不得你这样瘦。不过……”他笑了笑，戏谑道：“倒是好养活。”

    我听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嗔了他一句：“又胡说。”

    苻晖将脸凑近我道：“我又没有说错。”“你……”我有些微微生气。“不过……”他马上又笑着改口道：“你既不让我说，我就不说。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便拉着我的手往前跑。

    “去哪里？”我跟在他身后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故做神秘道，快到的时候还让我把眼睛闭上，由他小心翼翼地领着，直到听见他说“到了”我方才把手拿下来。

    我惊呆了，只见连一片绯红无际，连绵数几十里蜿蜒不绝，盛开着株株桃花，串连成粉色的海洋，像天堂一般梦幻，美的那么不真实。倾刻间，我眼泪流了下来。桃花，我又看到桃花了，凤皇，我又看到桃花了，桃花又开了，而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

    见我突然流泪，苻晖有些手足无措，忙道：“楚楚，你怎么了？”

    我吸了口气，拭去眼泪，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忌桃花，见着便要流眼泪，闻不得这个味儿。”凤皇，这一生，我只要你陪我一起看桃花，别的男子，都不可以，能够陪在我身边看桃花的男子，只有你一人。

    苻晖满脸自责道：“对不起，我竟连这个都不知道，害你难受了，那我们下次再也不要来了，这林子，我回去就命人给砍了。”

    “这片桃林是你的？”我睁大双眼不可置信道，千万不要告诉我，他外刚内柔到这个地步还喜欢种桃花？他摇摇头道：“这是父王赏赐给太子的园林，因太子年幼，所以先由我来暂代署理。”“这样啊。”我点点头，随后又很自然地加了句：“你可比太子强多了。”苻晖身子一驻，楞道：“你说什么？”我明眸皓齿、清清白白地告诉他：“我说你比太子强多了。”他眼皮动了动，平静地告诉我：“这话，以后莫要再说了，给旁人听到不好。”“嗯。”我乖巧地点点，道：“我又不会在旁人跟前说，反正，我就是觉着你真的比太子强很多。陛下的皇子里面，你是最出色的一个。”我的目光真切而又诚挚，几乎连我自己都要忍不住相信。

    “你真的这么觉得？”苻晖喜上眉梢情不自禁地拉起我的手问，我坚定地点点头，道：“嗯，是的。”他一个高兴拉我拉进怀里深深地拥抱，我被他拥在怀里极度难受，便挣扎着出来，口中喊道：“我们快走吧，好难受，我又要流眼泪了。”

    苻晖怏怏地携我离去，并嚷嚷说明天就把这片桃林全砍了，一律种上青菜，顿时把我雷的里焦外嫩。到了园林旁边的别院厢房歇息，苻晖变戏法似出拿出了一只蝴蝶风筝，把我激动地差点没掉下眼泪来，我都十几年没见过风筝了。以前在邺城整天和凤皇打情骂俏，也从来没想到过。其实这时候风筝才刚刚起源，最初是用木头做的，叫木鸢，后来改用纸做，叫纸鸢。在纸鸢上装上竹哨，风吹竹哨，便发出像古筝一样的声音，因此才有了风筝的称呼。

    来到一个小山坡上，苻晖将风筝放了老高，稳稳的不会降落之后，便将线绳交到了早已按捺不住的我手里，我如愿以偿激动地接过线绳，美滋滋地放起来。放的太高，风一吹，这风筝便很重，我甚至跟着风筝跑，一路高声地欢叫，直到感觉风筝就要飞入云层里面去了。这时苻晖走过来看着天上的风筝跟我说：“不能再放线了，不然便要收不回来了。”我抬头望着那天上的风筝，想着苻晖的话。我和凤皇，就如同这风筝一样，牢牢地被别人掌控在手中，如果那个人就这么轻轻的一松手，放开我们，从此我们便可以自由飞翔、比翼齐肩，该有多好？我松开手，手中的线绳立刻被风筝带到了天上去，我望着它越飞越远，我再也无法掌控。

    苻晖追着飞远的风筝跑了两步，着急道：“哎呀，你怎么不小心把线给丢了？”

    我换上一副表情，嘟了嘟嘴道：“我故意的。”

    “怎么了？”苻晖一脸的不明所以。

    “因为……”我娇俏在他耳边说：“我要你亲自做一个送给我。”说完便笑嘻嘻地跳跃着往远处去。

    “好！”苻晖喜上心头，答应得干脆而又利落，转过身来追上我。

    一个下午的时间也没有多少，吃饭、看桃花、歇息、放风筝，又爬山，等我们大汗淋漓爬到山顶的时候，已是傍晚，这个下午马上就要过去了。

    看到天色不早，坐在地上的苻晖长喘了口气道：“楚楚，我们歇一会儿便回去吧，时辰不早了呢。”我早已累的气喘吁吁，但头脑却是依然清晰如故。苻晖，既然你什么都不懂，那就让我来教你，带着你往蒙上一层浪漫迷雾的沼泽里跳，让你慢慢的越陷越深，直到再也出不来。

    我坐在他旁边，双手环膝，满含期待地看着他，道：“平原公……”苻晖打断了我，不好意思地说：“你，别再叫我平原公了，听着怪生分的。”

    “那我要叫你什么？”我瞥了瞥迷离醉人的眼眸，疑惑地看着他。“你可以叫我的表字。”苻晖答道。我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够特别。”“特别？”苻晖睁了眼睛不明所以道：“名字也要叫特别的？”“那当然了。”我面上飞起红云，低下头，小声道：“我不想和旁人一样叫你，我要叫一个最特别的，从没人叫过的，你一听便知道是我……”苻坚看着我羞红的脸，禁不住咧开嘴笑了，喜滋滋道：“好！那你说说，想叫我什么？”

    我唇边勾起一抹邪笑，随后用着无比纯澈的目光看着他说：“我叫你毛毛好不好？”“毛……毛毛？”苻晖瞪大了眼睛，额上冒出一滴汗，嘴角有丝抽搐道：“毛……这名字，是什么意思……”“毛毛就是可爱、讨人喜欢的意思。”我看着他，嘟起了嘴，满怀委屈道：“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吗？”

    “呃……这个……”苻晖看起来很是为难，终于，在进行了一番挣扎和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咬咬牙，下定决心道：“好吧，就叫毛……毛毛吧，不过……”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叫啊，不然旁人都知道了，也就不是只属于你的了。”

    “嗯。”我使劲地点点头，冲他千娇百媚地笑起来“毛毛你真好！”苻晖猛地打了一激灵，不知道是因为被我电到，还是被这个名字雷到。他干笑了两下，咳了一声问道：“楚楚你刚刚想说什么的？”

    我凑近他，与他并排坐在一块，肩膀似是若无的与他轻靠在一起，看向远处，无限向往道：“我，我想让你陪我看日落，看夕阳，好吗？”

    苻晖不甚理解地重复道：“就是看太阳下山吗？那好看吗？太阳下山以后天就黑了……”我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垂下了头，低啜道：“能够看看日落后夕阳的余晖，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和愿望，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我一直想像着，可以有一个男子陪在我身边，静静地陪我看着太阳从山边落下去，夕阳的余晖照在我们身上，就仿佛是一对神仙眷侣。等到天黑下来，他的大手拉着我，像英雄一样为我引领着回家的路……你既不愿意，那，你就先走吧……”

    苻晖的面上满是懊悔与惭愧，他拉起了我的手，用轻柔的声音道：“对不起，楚楚，我愿意，我愿意的，你不要伤心了，如果你也愿意，我天天都来陪你看，好吗？”

    我抬眼看了看他，含着泪花，撅起小嘴道：“你可不要勉强自己才好。”“不勉强，不勉强。”苻晖将我揽到他怀里，抚弄着我的发丝，我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他激动地说着：“你这么相信我，放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有半分的勉强呢！我，我此刻真的好快活，你竟然会让我做第一个陪你看日落的人，我的心都快活的要飞起来了！”我软软的身子依偎在他怀里，心却异常的僵硬。你是第一个陪我看日落的人，却不会是最后一个，此刻在我身边的是你，我心心念的却都是凤皇，你永远做不了我心中的那个唯一。

    我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任他温柔地抱着，他将我滑嫩的小手握在自己那因为长年习武而长满粗茧的大掌中，轻轻摩挲着，然后忘情地在我耳边低语：“你的手，好细、好白、好滑……”我的身子猛然抖了一下，心里很慌乱，微微地推了推他，道：“别出声，看。”

    苻晖沿着我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那一轮红日正在慢慢下沉，颜色也开始变深。漫天的红霞舞动着绚烂的轻纱，模糊之间，漫山尚未完全复苏的小草都镀上了一片金黄，晚风吹起来，不知名的树叶在沙沙作响，仿若迎来黄昏的抒情曲，山下的房屋若隐若现，桃林迷雾蒙蒙，一切就像童话一般梦幻，又像绮梦一样美丽。

    似乎受到了这极致美的感染，苻晖握着我的手开始渐渐抓紧，天空中的黑色渐渐漫了过来，一点点将太阳包围，直到完全吞噬。

    “真美！”苻晖半天才回过神来发出这由衷的赞叹“想不到这样每天都会有的日落，竟会是如此的人间美景。”我的目光空远，寂寥，淡淡地说着：“其实我们身边有很多很美很美的景色，只是我们从来都不曾停下脚步去留意。”我抬头仰望“比如这一片天空，如果我们每天都愿意抬起高贵的头来，就会发现，晴日里有火红热情的太阳，流动变幻的白云，阴雨后有绚丽多姿的彩虹，到了夜晚，有皎洁光华的月亮，灿烂闪烁的繁星……”

    在北方，三四月的夜晚仍是极其寒冷，山顶之上更是如此，凉风吹来，我禁不住地打了个冷战。苻晖见状，急忙脱下他自己的厚棉外袍给我披在身上，我吃惊道：“这怎么行？你就不冷了吗？”苻晖咧嘴笑了笑：“我身子壮着呢，倒是你，太过瘦弱了。我若眼睁睁看着你让冷风吹的发抖而无动于衷，还算得什么男人？另外……”他拉起我的手，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一脸憧憬道：“再等一会儿，陪我看星星、月亮，好吗？”黑夜中我不清他的脸，但我能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闪烁的光彩，我没有拒绝，温柔地微笑道：“好。”

    苻晖欣喜地将我拥在怀里，我们靠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着月亮和星星。过了一会儿，一弯钩月出来了，也许是因为夜凉的原因，这月亮也显得异常冷清，却又因此而更加圣洁，泛着银白色的光晕，似乎能够倒映出人的影子。我情不自禁地轻轻唱起：“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小桥的旁边，有一条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是那童年的阿娇。唔……阿娇摇着船，唱着那古老的歌谣，歌声随风飘，飘到我的脸上。脸上淌着泪，像那条弯弯的河水，弯弯的河水流啊，流进我的心上。嘟……吁……我的心充满惆怅，不为那弯弯的月亮，只为那今天的村庄，还唱着过去的歌谣。哦……故乡的月亮，你那弯弯的忧伤，穿透了我的胸膛……”

    半晌无声，过了会儿苻晖才从陶醉中醒过来满面惊艳看着我的脸开口道：“楚楚，你唱的真好听。”我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抬头看着天空。天上的钩月开始渐渐圆满，一点一点直到圆若银盘，苻晖的声音我在耳边轻轻响起：“楚楚，你想家了吗？”

    “想家？”我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你是不是想邺城了？”苻晖面色担忧道：“我听你歌里唱着故乡的月亮，我怕你离开我，我怕你回到邺城去。”“怎么可能？”我安慰他道：“我们已经来到了长安，没有陛下的旨意，哪能回的去呢？而且……”我叹了口气，幽幽道：“所有的人都在长安，邺城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回忆……”苻晖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跟我说：“楚楚，有朝一日你若真想回去，就告诉我，我向父王请旨，我带你去。”

    回去？真能回的去吗？我心里一阵苦涩，隐隐便有泪光要泛出来，我“嗯”了一声，趁着点头的机会把眼角的泪光拭去。

    “楚楚你看！”苻晖激动地用手指着天空，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仰望，不知何时漫天繁星浩如烟海，闪烁其间，灿烂耀人，这满天繁星尽情释放着那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光华与美丽，一时间，我竟被这无尽的灿烂繁华照射的有些睁不开眼来。再看那月光，也渐渐跟着柔和起来，不再那么冰清玉洁，蜕变出一层温暖的黄晕。整个夜空美的那么飘渺，那么不真实，让人感觉仿若置身于一个神话世界。两千年前的夜空，是这样美，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样的夜晚是终此一生也不会忘记的，只是那么遗憾，陪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他，我的凤皇。

    苻晖显得很激动，他一会儿看看这颗，一会儿看看那颗，还用手指着说道：“楚楚你看那颗好亮……楚楚你看那颗在闪……楚楚你看那颗还在动啊……楚楚你看……楚楚你快看……”见他惊喜若狂的像个孩子一样，我忍不住调笑道：“怎么堂堂大秦平原公殿下以前没见过星星吗？”

    “我……”苻晖讪讪一笑，道：“以前，想不起来抬头看星星，即便看了，也只是匆匆一眼，从来没有在意过。”“嗯。”我点了点头，接着便摇头晃脑道：“可见这世间有多少美好就是这样被埋没地……”苻晖出其不意地轻轻敲了我的小脑瓜一下，我一撅嘴，叫道：“毛毛！”

    “嗯？”苻晖楞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极其不自然地应了声：“呃……嗯……叫我啊……”“这里只有我和你，不是叫你，难道是叫鬼啊？”我别过脸去不看他，满含委屈得嗔道：“骗我，你还不是喜欢这个名字。”

    “不，不是那样的，楚楚。”苻晖急忙解释，他扳过我的身子，可怜道：“我一时没想起来是在叫我，我不是不喜欢这个名字，楚楚，你要相信我啊，再给我个机会吧。”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嘟起小嘴，微微佯怒道：“哼，你要是再辜负我，我就学那嫦娥飞到月亮里面去，叫你再也找不到我！”

    “嫦娥？”苻晖一脸认真地问道：“她是谁？她能飞到月亮里去？”

    切，孤陋寡闻了吧，我满脸都是看土包子的表情看着他，撇了撇嘴，然后“咳”了一声道：“嫦娥是个很美很美的女人，她本来也不会飞的，这里面有个故事……”

    我娓娓动听地讲完了嫦娥奔月的故事，苻晖还沉浸在那神话世界里，表情十足就是我上幼儿园时听故事的痴迷样。这孩子的童年肯定不幸福，连故事都没得听，我暗暗这样想。

    “那嫦娥还回地来吗？”苻晖突然追问了一句。我无语，扬高了声音答道：“她被关在广寒宫了，没有玉帝的旨意，谁敢放她出来？”苻晖“哦”了一声，然后又追着问了一句“那她跟后羿还能再见面吗？”我更无语，耐着性子沉声回答：“不能，永远都不可能。她在天上，后羿在地上，她下不来，后羿上不去，他们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再见面了。”

    苻晖突然抱紧了我，我拍了他一下，喊道：“你干什么啊？”苻晖将下巴抵在我肩膀上，紧张道：“楚楚你不要学嫦娥飞到天上去。”

    我笑了笑，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你在怕这个呀？放心，不会的，就算我想，没有仙丹，我也飞不上去啊！”苻晖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道：“嗯，说的也是。若真有那仙丹，我非得立时毁了去，不然这心里如何也安稳不下来。”我甚至笑出了声，这语气和神态，实在太像个孩子了，哪里能让人联想到他马上就要成亲的事。看在他越来越可爱的份上，我再给他讲个故事吧。

    我高高抬起胳臂，纤纤素手指着天空，道：“你看，那颗叫牛郎星，对面那颗叫织女星，牛郎星旁边的两颗小星星是他们的两个孩子，中间那条是银河。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

    终于把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讲完了，苻晖又仔细回味了一遍后眨着眼睛问道：“楚楚你怎么有这么多故事呢？”“呃，是以前在邺城的时候，一位宫女姐姐讲给我听的。”我认真地回答。苻晖不疑有他，点点头，却又有些遗憾道：“可惜，这些故事的结局都不好。”

    结局不好？是啊，我也神色暗淡了下来，能流传千古的爱情都是悲剧，因为让人心痛，才会刻骨铭心的记忆。只是，我这一世，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不过都是故事罢了，人世间哪有这样分离的夫妻？”苻晖笑了笑，自我安慰着，然后把他披在我身上的棉袍紧了紧，关切地说道：“夜越深天越凉，我们快回去吧，你要是冻着了我可心疼得紧。”

    我拽住他的手，闪烁着眼睛提议道：“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干脆不回去了，连明天早上的日出也一块看了，岂不是更好？”苻晖似是有些心动，仔细想了想却又劝道：“这一夜太冷了，只怕你受不住，而且晚上呆在这里很危险，再者我们还没吃东西……”

    我却是不依不饶，拉着他撒娇道：“有你在，我不怕，难道你不能保护我吗？吃东西更简单啦，你们若是行军打仗追敌追到荒山野岭，身边没有伙头军，难道就没办法吃东西了？”“这……”苻晖面露难色“可你是女孩子，我不能让你吃这样的苦。”“这怎么能是吃苦呢？”我忍不住反白，凑近他耳边，甜溺地说道：“这是一次美丽的记忆。”

    终于，拗不住我的苦苦哀求，苻晖开始生火，我裹着身上他的棉袍坐在火堆旁，烤着早已冻的通红的小手，看着他在附近挖出了几块地瓜。苻晖捧着地瓜回到火堆旁边，懊恼道：“楚楚，只能委屈你吃地瓜了。大晚上的，我不敢走远去猎兽，怕你一个人在这会害怕，而且也不安全。幸好这附近的百姓遍地喜种地瓜，否则我们真要一晚上都饿肚子呢！”我赶紧抢白道：“不委屈不委屈，我喜欢吃烤地瓜啊，好久没吃到了，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你快烤啊！还是我和你一块烤吧，你教我……”苻晖表情有些深沉，他大概不相信我是喜欢吃地瓜，以为我是深明大义故意之举，为了不让他心里有负担。他眼睛里的神色，更深刻了。

    美美地吃完一顿烤地瓜，我拍拍肚皮，坐在火堆旁边，打着哈欠，坐着等着看日出。苻晖又捡来了一些木柴，其实是他用匕首砍的，出来约会没带配剑，只随身带了个匕首，虽然用来砍柴费劲了些，但总也好过用手劈吧。“好了，你快过来歇一会吧，等会再砍。”我连喊了苻晖三四遍才把他喊回来，他放下木柴坐在火堆旁边，我顺手便给他拍打身上的灰尘，他的身子颤了一下，有些僵硬，目光也羞涩不再自然。在他的意识里，这是妻子为丈夫做的事。

    “歇歇暖和一会再去砍，其实也用不了太多，这里又没有狼。”我拉他与我挨在一起坐着，然后解开他的棉袍，将两个人紧紧裹在一起，这样，会让我们都更暖和一些，当然，还有催情作用。

    苻晖惊诧于我的做法，怔了好久，然后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放至唇边，深深地看着我说：“楚楚，我，我好高兴，我真幸运这辈子能够遇到你，和你在一起。上天对我实在太好了！我好后悔以前竟然那样对你……”

    我羞红了脸，低下头，没有说话，任苻晖紧紧地拥着我，他的气息不时喷洒在我的脸庞，但我知道他不会乱来，坠入情网的他，又痴又傻，唯我是从，不敢让我有半分不快。呵呵，苻晖，你说你好后悔以前竟然那样对我，也许，以后你会更加后悔现在这样对我……窝在他的怀里，我笑的很开心。

    这一夜，我恍惚睡着了好几次，都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因为担心一下睡的太死，错过日出。苻晖宠溺地让我安心去睡，有他守着，不会错过时辰。终于，苻晖唤了几声半梦半醒之中的我，我赶紧揉揉眼睛，准备迎接那美丽的一幕。

    黎明之前，这片天空仿佛是鱼肚白色，现在正在逐渐变成浅蓝，我们目不转睛凝视着对面那太阳将要升起的地方，对面远山的顶峰隐隐开始亮了，然后便是一片红光四射，只在眨眼之间，一轮旭日跃然而出，逐渐升起。慢慢由一角变成半圆，最后圆满如轮，一时间万道光芒洒向大地，天地之间亮了起来。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