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重（上）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一）

    穿好鞋，系好鞋带，拿起地上的书包，起身，拍了拍灰尘，微微撇过头，“我走了。”身后一片寂静，开门出去，关上门，抬头看了看天，云层积厚，似乎是有雪意。

    站在公交站台上，漠然神色，看着匆匆行人，神思游荡。上班族望着远处，担心随时可能的迟到，随后是扣奖金。公交车缓缓停下来，人一蜂窝挤过去，伊诺站在最后，踏上公交时，只有一寸之地，他微微皱起了眉。

    街景一晃而过，车厢内嗡嗡交谈声不断，有人，也有所谓的妖怪。

    “看样子是要下雪了”

    “是啊，今年这雪估计得下很长一段时间。”

    与人无异只是穿着唐装的两个妖怪攀谈着，似乎对这场即将来临的雪很有兴趣。

    这算不算是天赋异禀？

    无法回答，只是默默接受，伊诺望着窗外，只要不与他的使命起冲突，一切都无所谓，他，从不赞成是妖便杀。

    “叱”公车停下，伊诺跳下车，冷暖的差异使得他忍不住抖了抖，拉紧了衣领，朝学校大门走去。

    纪检的两个小女孩见了他，似乎有些害羞，等他签好名，还特大声道了谢，惹得他皱眉。双手插进口袋，向教室走去。

    他不爱走那条名为“英才”的大道，总是从旁边的小径走。

    苍翠梧桐此刻零落，和着淡灰的天，凄清，若是梧桐夜雨，他想，更添愁绪罢。两旁花木枯黄，更远一点的地儿，只剩花根，那是紫阳花，夏日雨后，清新淡雅，那时，他总是蹲着凝视她们，并且约定来年再相见。

    缓缓地，漫步着，不理会响起的早读钟声。伊诺想，他不是个好学生。

    “伊诺！”身后传来喊声，很熟悉，伊诺叹了口气，不出三秒，那人会搭上自己的肩，并丢给自己两个肉包或是一杯豆浆。

    “嘿嘿，给！”一切如预料，他把包子放进口袋，道了声早，便不做声，听着沉默不停说。伊诺叹了口气，想，这人真是名不符实。

    “报道！！”沉默喊了声，成功地引起班主任的注意，随后是咬牙切齿的一声“进来”。

    坐到座位上，伊诺拿出课本，听着班主任又一次强调纪律，他转头看向窗外，似乎开始下雪了。

    午时，雪，降临。

    若问飘雪何所似？撒盐空中簌簌声，因风三月柳絮起。

    雪，坠于地，消散了，只余泪痕点点，他听到歌声，飘飘渺渺，寒山碧烟，触动心怀，他怔怔望着窗外垂死妖精，无能为力。

    命运？

    伊诺收回目光，记录着板书，不知不觉，写下这两字。

    啊，或许吧。

    霓裳羽衣，轻曼舞姿，如此飞蛾，空恋一点昏黄，宁可化为烟烬。雪，亦是如此，不可阻挡，只得怜其痴狂。

    “喂”肩上被重重拍了下，伊诺抬头，那张脸布满笑意，甚至看不到瞳孔，心里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下雪了”沉默跳上伊诺的课桌，毫不客气的坐上窗台，霸占了属于他的一点视野。

    “啊”淡淡应了声，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纷纷扬扬的雪，真不错的天气啊……

    “真美”沉默叹了声，打开窗，北风携着雪飘然而来，一片雪停在沉默掌中，六棱，晶莹剔透，一瞬，消失，“真可惜”沉默撇了撇嘴。

    “不化，便好了。”几不可闻地叹沉默看着伊诺，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说“伊诺，你咋这么伤春悲秋，和个女人一样”话未完，哈哈大笑着，惹来同学无数注目礼。

    伊诺不理会，是觉得与一个粗人说风花雪月，他也不会理解这种诗意所在，只是继续看着窗外，他想，今夜会很冷。

    沉默还想说什么，无奈上课铃响了。

    沉默看着窗外，雪，不化，不能化。

    雪，不停。

    （二）

    伊诺打开家门，“我回来了”，空空回荡，寂静。

    换好鞋，打开大灯，触目一片雪色，伊诺随手将书包扔在沙发上，走进厨房，餐具整齐摆放，纤尘不染，他喜欢干净，甚至洁癖，打开冰箱，空了。他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看了看手表，5：30.不算晚。

    想了想，肚子还是要填饱的，拿了把伞，便出了门。

    他不爱撑伞，宁可湿透，有人说他故意来吸引女孩目光，赚人同情，他淡然一笑，不置一词。

    雪落在肩头，更有钻进衣领，他缩了缩脖子，拉紧衣领，快步走着，街道霓虹灯闪烁，引不起他的兴趣，偶尔有人拉住他，向他推销着什么，他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又步入人流。

    大型超市一如既往地喧哗，挤在一群上班族中间，赶紧买了东西走人。推着购物车，路过米线店，他拎起两大袋子食品走了进去，服务员热情周到，他淡然，看着菜单上算得上贵的菜色，随意点了些。

    这是个靠窗的座位，独座，靠在窗户上，看着窗外。雪，不停，永恒冬日，淡淡笑了，似乎也不错，只是，他想到了春日妖精。

    他其实和妖精们不熟悉，只是在远处静静看着，蝶舞蜂忙，和风细腻，紫云英满山遍野，随风轻舞，清淡花香弥漫，沉醉，他想，一辈子如此，不管事事，也算得清静，终是梦，有遗憾，莫强求。

    “您的菜上齐了”服务员巧笑倩兮，不停看着他。

    他微微颔首，谢过了她。拿起筷子，搅了搅汤汁，兴趣索然，有一口没一口吃着，倒是臭豆腐颇得他心意，研究着做法，想着一会重新去趟超市，买些回去，闲着做点，也算解闷罢。

    回到家，开了灯，看了看壁钟，九点，打了个哈欠，拎着毛巾进浴室。躺在床上，他记起有什么忘记了，模模糊糊想不起具体，倒头就睡。

    啊，其实是作业，朦朦胧胧，他听见有人这么说，卷起被子，困，明天再说。

    嘻嘻

    笑声响起。

    懒人。

    如此骂着，却带着心疼意味。

    那个声音持续了一个晚上，伊诺没有在意，只要不妨碍他，他不在意家里住进妖精，或是其他什么妖物。

    （三）

    照旧拿起书包出门，走下楼，雪依旧在下，他叹了口气，今年的雪，实在带着太多忧伤意味了，望着灰色天空，异常么？

    “伊诺大人”牛首的妖怪向他打招呼，他向它点点头。

    “早上好，尯奇。”伊诺淡笑，尯奇嘿嘿傻笑，拿出伞替伊诺撑上，一面走一面大声吆喝。

    “伊诺大人”尯奇轻声唤了声，伊诺转头看向他，尯奇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说，“伊诺大人不觉得这雪有些奇怪？”说完，看着伊诺的脸色，它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嘴，只是一个小妖罢了，自从被伊诺救了，自己便时常无故找他，添了许多麻烦。

    “啊”伊诺淡淡应了声，一方伞，遮住了他的视线，幽幽地叹息传入耳内，是什么人的悲伤，感动了这雪？

    人流因为积雪逗留，不停咒骂，着急打着电话告假。伊诺想了想，决定步行，学校其实离家并不远，平日较懒，不愿走这几步路。

    尯奇一路送到了校门口，早已上课。走进教室，平日一贯严肃的班主任不在，松了口气，问了隔壁桌，才知道是因为大雪班主任滞留了。

    沉默和人换了个座位，在后面用笔敲了敲伊诺的肩，伊诺回头，“怎么？”

    沉默搔了搔头，嘿嘿笑着，“没啥”

    伊诺无语，回过头看书，赫然想起自己作业没做，赶紧拿出来补上。

    不知谁开的窗，风卷着雪钻进，伊诺抬头看着窗外，似乎又听到了那叹息。

    冬雪……不融……

    不融……

    冬雪不融？

    伊诺皱眉，是谁的心愿，谁的哀伤，幽幽不停，秋雨般，点滴着梧桐，声声扣人心。

    为何有如此愿望？

    为何，他会哀伤？

    低低叹息，冬雪不融，逆天之举，便和自己有关了。

    世间之物，终会消逝，何必如此执着，伊诺重新低下头，认真写着作业。今晚便去探一探吧，这许愿的人。

    （四）

    放学铃声响了起来，班主任匆匆走进教室，整个班级唉声叹气，这罗嗦的地中海，难道不能趁着自习课讲么？

    “同学们，耽误两分钟”班主任一面拍着桌子，一面说道，这次他不打算罗嗦，这天黑得快，加上持续不断的雪，他没这个胆量可以保证学生回家的安全，出了事，他实在担不起。

    学生唉声叹气，却不得不安静的坐好，这是没办法的，谁都希望这地中海早早讲完，他们好早点回家，没人愿意在这么糟糕的天气逗留在外面。

    “这雪看样子还得下，学校打算放假”话未说完，一听放假的学生立刻沸腾了，看这雪的眼光立刻改变了不少，感谢神灵，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雪。“安静！安静！”班主任拼命拍着桌子，学生又安静了下来，努力压抑着心里的快乐，“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所以什时候开学，同学们等通知吧。下面放学。”

    学生们拎起书包，一蜂窝跑了出去，三两个一群，不时开心的笑着谈论，放假果让人愉快。

    “伊诺”沉默拎着包站在教室门口，冲着朝他看的伊诺一笑，一瞬太阳为之倾倒，“一起走吧”，伊诺点了点头，拎着包走了过去。

    两个人并肩走着，沉默讲着笑话，冷得实在笑不出。伊诺缩了缩脖子，风灌进脖子，有点冷。沉默把伞望他那边移了移，挡住了风，伊诺抬头，沉默冲他笑了笑。

    伊诺其实不怎么了解沉默，印象里，沉默总是笑得很开朗，他的身边总是绕着很多人，每个人不停的讨好他，似乎沉默一族很有权势，可是沉默却从不说关于自己家的事，有人提到时，总是一笑带过。

    无所谓，与自己无关。伊诺总是这么想。

    “伊诺，等我一下”沉默把伞塞到伊诺手里，便跑向了不远处的超市，伊诺耸了耸肩，站在原地等他。

    “给”沉默塞给他一支冰棍，伊诺接过，却没有吃，这么冷的天，他实在吃不下。沉默咬着冰棍，丝毫不在意人们投给他的目光，反而炫耀的咬了一口，一副享受的样子。

    伊诺听到沉默淡淡地叹息，带着不知名的轻愁，消失在雪中。

    “下雪了”沉默轻轻地说。

    “啊”伊诺应了一声

    “真好”旁边传来沉默愉悦的笑声，不停反复着真好两个字，没有了下文。

    风里又传来了那种叹息，愁绪满怀，重重压在伊诺胸口，悲伤，孤独，怨恨，带着点点不易察觉的希望，恰似春雨，零落了娇弱牡丹。

    “伊诺”沉默叫了一声，看着伊诺抬头，平静的眼眸里映着他的笑脸，“前面是你家了。”

    伊诺点了点头，刚想告别，看到沉默低垂的眸，改变了主意。

    “上来坐坐吧”伊诺说。

    沉默高兴地点了点头，第一次去伊诺家，他听过很多关于伊诺的传闻，每个人都说他是妖怪，偶尔看到伊诺对着无人的花朵说话，很开心的模样，似乎正在和人交谈，他虽然奇怪，却不认为伊诺是妖怪，甚至觉得和伊诺在一起时很愉快。

    伊诺……

    伊诺……

    伊诺回头，他听到什么声音在召唤他，却感觉不到什么妖怪的气息。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