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影梦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谁是谁眼中的砂砾，一触即痛……

    云玄用手遮盖着闪耀的阳光，不想，阳光却执着的透过干净的玻璃刺痛了他的眼，

    低下头，黑白琴键在他的手指间固定的穿梭。

    很久没来这个琴房了，破旧的旋律，完美的凌乱，还有未被戳穿的蜘蛛网，陌生而

    熟悉的气息，一点一点的侵染着他的心情。

    砰地一声合上了钢琴，走向窗户前的碎布，上面布满了灰尘，那种脆弱，云玄不忍

    触摸。

    “你来了？”

    逆着光，他看不清他的脸，但熟悉的声音，却不曾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改变，空桐即

    墨，你的声线还是那么有魅力。

    “嗯，恐怕是的。”

    云玄喜欢即墨的痞笑，嗯……就像现在一样。

    “请允许我用无语来形容我对你现在的表情的看法。”

    即墨是个老狐狸一般的人，可以说他是个天才，但是必须冠上“流氓级”这个词。

    他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认真一搏的时候，又把四海之内皆兄弟和保持一定的距离两个短语

    天衣无缝的糅合在了一起，他不喜欢表态，嘻哈人生……嗯，这就是云玄对他的终极评价：

    他的心，比天书还难读。

    “云玄，我以前还真不知道你是个怀旧的人。”这是他们初中时的琴房，租的。

    “我也没想到，你还有闲钱继续租着这所破房子。”

    “因为哥是个怀旧的人”云玄，少年的我们，只有钢琴，和彼此，“告诉我，落魄

    的你正愁着没有寄宿的地方，对吗？”

    “我想说，你猜对了。”云玄用力丢过背包，让接包的即墨打了个趔趄。

    “So,followme.”

    即墨把包甩在肩上，追上云玄的脚步，勾住他的肩，大声笑了起来，“嘿，云玄，咱

    哥俩吃饭去。”说话间，顺手拿了云玄的帽子，带到了自己头上，歪斜着，加上勾起的唇，

    浪荡少年，轻狂不羁。

    云玄突然觉得，时光刹那间倒转，初中的他们，也是这么，勾着肩，迎向落日，伴

    随偶尔的笑闹，消失于小巷转角。

    红色砖瓦，黑色店门，加上模糊的大橱窗，歪斜的招牌，红玫瑰咖啡馆。

    一切符合记忆，是否推开门，依旧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人不顾人们各色目光不停

    起舞，激烈而颓废，却撼动人心？那时年少的云玄觉得，他是黄屋子里彻夜高歌的梵高，孤

    傲地不愿向世人低下高傲的头颅。

    推开门，伴随咖啡浓郁香味的，还有少女甜美的“欢迎光临”。云玄笑了，淡淡地，

    带着不易察觉的失望与些微苦涩，记忆，始终是记忆。

    室内换了样，棕色木质结构搭配浅黄的灯光，说不出的温暖，却暖不了心。两人随意

    坐了个靠窗的位置。从这里，可以望到街角的花店和一个走进走出忙碌的人影。女服务生笑

    容可掬，递过菜单，空桐接了过去，灿烂的笑容让服务生有些脸红。云玄看着两人说笑，转

    过头，看外面绝望的夕阳。

    一杯热可可，这是云玄要的。犹带热气，香甜弥漫，色泽优美。配上勾勒着玫瑰，每

    一个线条都流畅到极致，衬着白底，精致优雅，加上描绘绿叶的杯托，完美。这样的热可可，

    云玄喝不下，味道或许好多了，却不是记忆的味道。他宁可还是从前廉价的纸杯，被主人放

    桌上时，还洒出了许多，喝起来也只有糖的味道。

    “没什么，世界就是如此”空桐拿着同样的杯子，悠闲笑着，一如既往的无所谓。

    他放下杯子，耸了耸肩，看着云玄冷漠的面容，“所以，也就这么了。”

    云玄不知道空桐的冷漠从何而来，似乎无论什么都无法存在他心里，他笑闹，轻狂，

    甚至有时很疯狂，可是等他冷静了，不管从前如何轰轰烈烈，那时，只是一潭死水，波澜不

    惊，仿佛假面舞会，脱下面具，只剩冷酷现实。

    “不想留住什么？”云玄问，他想留住很多东西，而最终，却被追求抛弃。

    笑了，细细波纹从唇角散开，一圈一圈荡漾开去，随后，慢慢平静。“没什么值得留

    下”空桐笑起来很好看，平淡却充满暖意，让人看了，容易沉醉。而他的话，冰冷异常，冰

    雪直降心底，冷的一哆嗦。

    “是……么……”很难赞同他，云玄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总是试

    图留下点什么。

    “露出这表情干啥？”空桐喝着热可可，看了眼云玄，随即将热可可一饮而尽，把被

    子重重放到桌上，白瓷相碰，清零动听。“走，哥带你喝酒去，喝完滚街上吼两声，完了洗

    洗睡了，第二天精神的滚出去工作。”说着双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脱了上衣，将衣服

    随手甩在肩上，完全不顾咖啡店安静的氛围，笑得嚣张。

    很刺眼。

    是的，这个人，太刺眼。

    世界总是独立，这个人的世界孤立了所有人，直到他觉得无趣了，才会暂时找几个

    人出现在他生命里，等他玩腻，又会独立出来。

    我，何时能如此？

    不知道，因为我还是我，他还是他。

    走出咖啡馆，冻得一激灵，毕竟已经十一月了，算是深秋了。

    春殇情，夏阑珊，秋寂寥，冬无望。

    或许吧，谁知道？

    两人走在街道上，云玄静静听着空桐一人说笑，有时附和一两句，影子拉长了，直

    到心底。

    何能解忧，唯有杜康。

    酒，一杯接一杯，云玄觉得很痛快，很久没这么轻松了，什么也不用烦恼，管他什么

    生活费房租费还有学费，什么都算不了，不过累人罢了。

    醉了，就睡一觉，醒过来，依旧是云玄。

    梦，还是那个梦。

    亭台楼阁，烟雾朦胧，飘荡幽香，看不清，摸不到。

    绕过烟云，假山玲珑，细水潺潺，化为飞瀑，叮咚有声，旁有竹，连绵成林，竹影

    幽静，倒是一脉悠闲。望去，曲廊玲珑，飞檐奇巧，风铃清响。远处琴音铮铮，和着翠笛婉

    转，风流轮回。

    闻乐而去，手抚过画栋，其上描绘花草树木，间有草木虫鱼，偶尔佳节欢歌，栩栩

    如生，惊叹不已。

    这里……只是梦……么？

    “龙凤以藻绘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

    匠之奇。”温润嗓音，谆谆教导着，听得另有一女子娇笑不止，连连称是，颇是灵动。

    “凄凉寳剑篇，羁泊欲穷年。

    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

    心断新丰酒，销愁斗几千。”

    幽幽落红，凄凄切切，李义山的诗，一直如此，怀着哀愁，浸着血泪。而此刻吟的

    人，是否也有相似的痛？念着远去征人，年复一年，心灰意冷，哀叹着，在落花中渐渐老去，

    昨日黄花。

    想找到她，云玄想着，加快脚步。

    不要念了，不要忧伤，不要落泪，梦里佳人，此刻春光，是如斯美好。有花为伴，倾

    国魏紫已是盈盈而立，待你而来，等你赋诗。有蝶，扑展羽翼，翩跹而舞，掠过了芳草，胜

    了当年飞燕。有风，拂过了脸面，触摸心底，化了坚冰。

    转过月桥，水汽脉脉，依稀可见湖面荷叶婷婷，画船精致，听到旗帜于风中猎猎。

    梦，太过真实。

    水榭玲珑，白纱曼舞，琵琶切切，玉珠纷纷，碎落银盘，突而银瓶乍破，水浆四射，

    冰河铁马，战鼓隆隆，一转，平湖一脉秋月。

    临风，衣衫飘飘，推开赭朱雕花门，笑了，淡淡地。

    我，找到了，你。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