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将军府|阴差阳错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目光越过底下的馥梅，望向右后方的桌面，一盏紫檀香炉正散着徐徐青烟，整个内室熏得暖融融的。

    “身上银两可够？”

    “谢小姐关心，这些年的月钱加上您的打赏，奴婢已经很富裕了。”眸光微颤，一丝动容在脸上浮现。

    “年氏的生意遍布江南各处，若遇难处，就找他们帮你。”

    “…是”垂首，馥梅从未感觉过自己的脑袋竟是这般重，让她忍不住往下垂落。

    “若是找到你父亲，回来时也可将他一同带回将军府，我会让邱老替他安排个轻便的差事，你们父女也可时时相聚。”

    “谢小姐好意，奴婢感激不尽。”俯身叩首，馥梅按在青石地砖上的指节，凉若寒冰。

    几不可闻的叹息自上方传来，馥梅心中一颤，竟生出几丝不舍。

    “起来吧！路上一切小心”年嫣浅淡的声音传出，她收回眸子，望着底下跪地的人儿又朝自己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见她缓缓站起了身子。

    “明日既要赶路，今晚就不用过来伺候了，早些回房休息吧！”

    顿了顿，终还是点头应下。

    出了华颜阁，望着院中新移植的大片一品红和含苞待放的曼陀罗，馥梅并无之前想像的那种解脱的喜悦与轻松，反而因年嫣一句句平淡无常的话语，而教她心情沉重，难以自在。

    月上梢头，红袖抽着空摸进了馥梅的房间，见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失神，一旁只点了一盏的角灯亮着，烛火在里面时长时短，衬得屋内光线也时明时暗。

    “馥梅，你怎么突然就要走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刚刚听小姐提起，她才知道馥梅要离开皇城回江南去寻什么亲生父亲，心下疑惑之外，也不无好奇。

    “两地一来一回就是一个多月，若路上耽搁，那可就不好说了。”回转过身，馥梅难得带了丝笑意的望向红袖，淡淡回道。

    “啊？这么久啊？”

    红袖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空凳上，转而拉了她的手万分紧张道“那不是小姐生产的时候，你都不一定能回来？”

    点头，眸光稍暗。

    “你做事一向稳妥，没有你，到时忙起来我不得乱了手脚？到时宁姑姑和明月又得骂我了。”提到此处，红袖难免一脸挫败的望向她，眼中巴巴闪着渴望的光芒，又道“你还是早些回来吧！见到你父亲，便带他一起回来将军府，好不好？”

    没有馥梅，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过了，以前在年府的时候许多的事情都是馥梅帮她，而今少了这个军师，她指不定要闯多少祸呢！

    “红袖，我不可能一辈子跟在小姐身边，小姐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袒护你，倘若你还不长进，只怕将来闯下大祸，纵是小姐也未必救得了你。”馥梅望着红袖，认真无比的说出自己心下所想，眼见对方脸色一瞬间白了下去，心下更添无奈。

    红袖这冲动，易喜易怒的性子，委实是个麻烦。

    “没，没那么严重吧？”

    “你明年就年满十八了，难不成还想做一辈子的丫鬟？若时像小姐一样嫁了人有了孩子，你还像如今这么莽莽撞撞的，岂不惹人笑话？”

    几句话，说得红袖埋低了脑袋，再没话反驳。

    “这是我临走前给你的忠告，听不听就看你自己的了。”收回握着她的手，馥梅将自己下午出府去换回的银票和碎银装在好几个布袋里，如今全数裹在一个青花布的包袱中，便也打好结，起身搁到了自己的床头。

    “馥梅，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愣了愣，终于品出她话里暗藏的意味，红袖侧身望着床头正整理什么的背影，话中带着一丝小心。小姐只说她是回江南寻父，而且还说她过几个月就会回来，怎么如今听馥梅的话，倒像是不会回来了一样？

    身形一僵，但很快，馥梅便放松下来回过头向着红袖笑道“我不回来，能去哪儿呢？”

    眨了眨眼，红袖不禁有些懊恼道“既然要回来，那怎么……”

    说这些奇怪的话呢？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馥梅兀自一笑，转而回身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我只是不想离开一阵，你便把将军府闹个人仰马翻了。况且……”顿了顿，脸上闪过一抹苦笑，遂又道“小姐如今怀有身孕，你若不注意万一伤着小姐，将军回来定不会轻饶你的。”

    四日光景赶到齐州受灾之地时，齐州刺史已派了官兵建棚施粥，一部份的受灾难民也都安排到城外空地暂住。如今严冬降临，天气已然冷寒刺骨，尤其以凌晨和夜晚更甚。若无棉被床褥裹身，只怕大家还未饿死，便已被寒冷天气所冻僵。慕容轩带兵赶至时正是清早，放眼望去，便看到数以千计穿着纤薄破烂的灾民们捧着巴掌大的瓷碗喝米粥，大家紧紧靠坐一堆，神情里布满了悲伤与绝望的色彩。

    消息传到皇城时，又过了几日。

    报国寺大殿内，年嫣一身碧蓝千水裙跪于佛像前的蒲团上，头戴蓝宝石排串步摇相映成辉，四周青烟缭绕，手中捧着三柱香闭眸凝神，口中默默念着什么，神情诚恳专注。红袖挎着竹篮站在一旁，目光打量着进寺上香的百姓，进来的人们虽络绎不绝，但却都是顶着一张悲伤沉闷的面孔，来来往往多是妇孺，她们或求亲友平安，或求父母安康，总而言之几乎全是因为齐州水灾所以才来寺中进香祈福的。

    寺中住持站在香案前敲着木鱼，一袭黄色袈裟衬着案台上的袅袅青烟，嘴里念着常人听不懂的经文。

    或许，她也该给佛主上柱香，让他保佑将军和戚翰早日归来。

    缓缓睁开双眸，眼中平淡如水的光芒微微闪动，落落起身，随及上前将香插入三角铜炉中。

    “听说了吗？大将军一到齐州便开仓施米，部下兵士们也在大兴土木搭建临住屋舍，大将军行动迅猛安排有章。此回齐州，算是得救了。”一名四十好几的妇人挽着一篮香烛上前，一双布满青沉的眼眸下唇角微扬，朝着另一名同行的妇人赞叹。

    “是啊！消息都传开了，看来还是大将军厉害。”另一人勉强一笑，眼中的浓愁仍是散不开。

    “那可不是”

    那妇人缓心一笑，随及从住持那儿取了三柱清香跪到了蒲团上，眸光瞄到右上方正盯着自己的年嫣，视线瞬间一惊。

    世上竟会有这般貌美的女子？

    心下想着，脸上一红，便也惭愧得低下了头。

    “愿佛主保佑信女远在齐州的父母兄长，能平平安安长寿安康，早日捎信来报平安。”另一人因一直未得亲人消息，遂满心担忧顾不及其它，待一跪下便闭眸轻声念着。话毕，又捧着香拜了三拜。

    “大将军果然厉害，小姐我们走吧！”红袖上前扶起年嫣的手，便也望着她由衷赞叹。

    轻轻颌首，便也随着红袖离开了寺中大殿。

    明月早已等候在外，如今眼见二人出来，连忙捧着件红色披风迎了过去。

    “跪了许久，夫人可有不适？”寺中上香的人太多，所以她依了寺中师傅的话，在外等候。刚刚一直在外看着，也见着年嫣跪在佛像前诚心诚意的背影，只是如今她身子大了，站得久都会累，更何况还是跪着。

    “无事”抬眸望了眼晴朗的天空，淡淡一句仿若寺中飘出的青烟，转眼便被凉风吹散。

    “今已入寒冬，天气愈渐寒凉，夫人把披风系上吧！”说着，明月将手中一直捧在手心里的披风递了过去。

    红袖浅笑着接过，夸了句明月细心，便也径直往年嫣身后披去。

    来来往往进香的人们经过殿前，不由多看了几眼。

    出了报国寺，守在软轿旁的邱管家见到她们立刻身躯一震，其他几名轿夫也立刻挺直了腰杆，点头弯腰向着几人打招呼。

    “等等~”轻浅一声，打断了几人欲扶她上轿的动作。

    年嫣回眸，朝着路边望去。

    果然，一幅写了苍劲大字的幡子迎着山风飘荡，底下坐着的老先生依旧一袭青衫长袍，眸光透着神秘和深遂。

    眼见年嫣等人走近，那老先生双眼一眯，坐着打招呼道“许久不见，小姐别来无恙？”

    “难为老先生还记得小女”

    浅淡一笑，年嫣欠身坐到桌前的圆凳上，目光落到对面那人面目上，便也浅声说出来意。

    “劳烦老先生，替小女远行的夫君卜一卦。”

    唇角的笑意溢了出来，老先生抚着腮边花白的胡须，目光在年嫣面庞上默默打量，最终沉吟一刻，便也平淡道“尊夫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

    眸光颤动一瞬，年嫣眉眼俱笑，随及吩咐一旁的明月付钱。

    众人听了老先生的话自然也是高兴，可正当明月高高兴兴的掏出一锭纹银，那老头却浅笑着摇头。

    “老朽只替有缘人占卜，夫人既与老朽有缘，那老朽便再送夫人一句。”斜飞入鬓的眉毛随着山风浮动不安，他转眸睨着年嫣，手抚长须，目光里透着令人看不懂的光芒。

    “如今宜好团圆日，莫教琵琶向别船。”

    闻言，年嫣与明月同时沉眸，红袖在一旁细细想了一阵，体会到当中含意，不禁侧眸一脸惴惴不安的望向了年嫣。

    “多谢老先生好意。”微微欠身，年嫣礼数周全。

    “夫人慢走”长袖一挥，便做出请客的姿态。

    明月扶着年嫣往轿旁走去，两人面色平和不见喜怒，慢一步的红袖暗自琢磨，明显的心生担忧。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