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剑意藏锋,笔意通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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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魏珩练剑已有三月。

    秋意渐浓时,镖队歇在临河镇外的破庙里。每日天不亮,他就抱着那柄“寸铁”在院子里劈砍,王磊教的七式基础剑招,他已练得闭眼都能使出——撩、刺、格、挡,每一个动作都刻进了骨头里,挥剑时手臂带起的风声都透着股熟稔。

    可王磊总摇头。

    “你这剑,是死的。”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院子,王磊蹲在石阶上,看着魏珩又一次把剑招从头耍到尾,动作标准得像庙里的泥塑,“遇上活物,对方不会按你的路数动。你刺出去的剑,连只兔子都吓不住。”

    魏珩垂着剑,指尖泛白。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剑招像长在身上的影子,抬手就有,可真要对着树桩刺下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力道要么泄了半分,要么收不住,就像握着团抓不住的风。

    “回去琢磨。”王磊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通剑是用来做什么的,练再多也没用。”

    日头落西时,魏珩还在院子里发呆。手腕上的擦伤又渗了血,是今早练“格”字诀时被剑柄磨的,火辣辣地疼。他正想找块布缠上,庙门被轻轻推开,王芷若端着个药碗站在门口,浅蓝色的裙角沾了点草屑。

    “练到现在?”她走近了才发现他的伤,眉头微微蹙起,“爹又罚你了?”

    “不是,是我自己笨。”魏珩往后缩了缩手。

    王芷若却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腕,用棉签沾了药汁轻轻涂抹。药汁带着点清凉的苦,渗进伤口时疼得他龇牙,却比心里的闷堵好受些。

    “我哥说你总练不对路数。”她低着头,声音很轻,“其实……我也有件事,总做不好。”

    魏珩抬头,见她从布包里拿出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个“安”字,笔画像被狂风卷过的草,横不平竖不直,和她平日绣活里的细腻截然不同。

    “你看,”王芷若的脸有点红,像是说什么丢人的事,“我爹让我学写字,说姑娘家得有点文气。可我练了半年,字还是这么丑……镖局里的婶子们总笑我,说我拿针的手,握不住笔。”

    她捏着那张纸,指尖微微发颤:“我看你上次帮厨房写菜名,字写得很稳。魏珩小兄弟,你……能不能教教我?”

    魏珩愣了愣,看着她眼里的恳切,忽然想起在老庙时,先生总说“字如其人,心正则笔正”。他点了点头:“我也算不上会写,就是跟着先生描过几年。”

    晚饭后,破庙里点起了油灯。王芷若铺好纸,磨好墨,魏珩握着笔,却不知该从何教起。他想了想,蘸了点墨:“先写最简单的吧,比如……”

    “就写‘剑’字。”王芷若忽然开口,眼里闪着点光,“你今天练了一天剑,就写这个字试试。”

    魏珩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落在纸上,墨汁晕开一个小点。他深吸口气,缓缓落笔——横画起笔时稍顿,像剑刃出鞘时的沉凝;竖画往下走,带着股一往无前的劲;最后那撇,收笔时陡然转锋,仿佛剑尖擦过空气的锐响。

    一笔写完,“剑”字落在纸上,不算多好看,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劲。

    魏珩盯着那字,忽然愣住了。

    方才写横画时,手腕下沉的力道,像极了练“格”字诀时压剑的巧劲;竖画收笔时的顿转,竟和“刺”招里收力回带的感觉隐隐相合。明明是笔锋的起落,却和剑招里的进退暗合,就像两条看不见的线,在墨色里缠在了一起。

    “怎么了?”王芷若见他发呆,小声问道。

    “没什么。”魏珩摇摇头,又写了个“剑”字。这次他刻意放慢,感受笔尖在纸上的阻力——起笔要“留”,像挥剑前的蓄力;行笔要“畅”,如剑锋破风;收笔要“敛”,似刺中后的回防。

    写完抬头时,天边的最后一点霞光正从窗棂漏进来,照在字纸上,墨痕仿佛活了过来,带着剑招的影子在纸上起伏。

    “好像……有点意思。”他喃喃道。

    接下来的几天,魏珩总在练剑后练字。他把剑招拆成笔画,又把笔画揉进剑招——写“剑”字的竖钩时,他会想起刺出时手腕该如何拧转;练“撩”招时,又会琢磨起笔时该如何借势。

    可总差了点什么。

    剑招里多了几分笔锋的灵动,却少了剑该有的锐劲;字迹里有了剑的刚硬,又失了书法的圆融。就像隔着层薄纸,看得见影子,摸不到实在。

    这天傍晚,他又在院子里对着树桩比划,手里没握剑,只是空练着“剑”字的笔画,眉头拧得死紧。

    “你这是练剑还是跳大神?”王正叼着根草从外面晃进来,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忍不住打趣,“我妹子说你拿写字当剑谱?你写的是剑字,又不是剑祖宗,还能真教你怎么杀人?”

    魏珩没理他,脑子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

    剑字……不只是字。

    在先生教的书里,“剑”是“断金裂石”的利器,是“护善除恶”的手段,是“进退有度”的权衡。书法里的“剑”,不止有笔画的起落,更有字里藏的意——那是挥剑时的决绝,收剑时的克制,是“该出手时不犹豫,该停手时不贪功”的道。

    他猛地转身,抓起靠在墙上的“寸铁”。

    夕阳正落在西边的山尖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魏珩握着剑,闭上眼睛,脑子里不再是一招一式的模样,而是那个“剑”字的骨——横画的稳,竖画的直,撇画的锐,点画的凝。

    再睁眼时,他脚步微动,剑随身走。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简单的一刺。

    剑尖离树桩还有寸许时,他手腕微沉,像写横画时的“留”;随即猛地送力,如竖画般“畅”;刺中树桩的刹那,手腕轻转,收力回带,恰如撇画收尾的“敛”。

    “嗤”的一声轻响,木屑纷飞。

    就在剑收回的瞬间,一阵秋风突然卷过院子,吹得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起,直扑他的脸面。魏珩却像定住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他眼里,世界突然变了。

    脚下不再是破庙的泥地,而是一条奔腾的长河。河水是淡青色的,泛着凛冽的光,仔细看去,竟全是凝聚的剑气。河面上挤满了人影,轮廓模糊不清,都在逆着水流往前走。有的人刚迈出几步就被浪头打翻,有的人踉跄着挪了丈许便停在原地,只有寥寥数人,能在湍急的河水中稳步前行。

    魏珩低头,发现自己也站在河里,可河水却像绕着他走似的,连裤脚都没沾湿。他试着往前走,脚步竟异常轻快,那些在河水里挣扎的人影,他轻轻一绕就过去了。

    他看见有个身影在河中央伫立,周身剑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却仍被浪头拍得身形摇晃;又看见个黑袍人,每一步都踩碎了脚下的剑气,却始终冲不破身前那道无形的水墙。这些人影都看不清样貌,只能从他们挥剑的姿态里,感受到一股撼人的锐劲。

    魏珩越走越快,渐渐超过了大多数人。就在这时,身边忽然多了个身影。

    那人身形同样模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和他并排走着,脚下的河水连一丝涟漪都没起,轻松得像在自家院子里散步。

    “你来了。”那人开口,声音像风吹过剑穗,清越又温和。

    “这是……哪里?”魏珩问道,喉咙发紧。

    “剑气长河。”那人笑了笑,“能到这儿来的,都是世间与剑有缘的天骄。他们未必都成名,却注定要在剑道上走出一段路。你看他们——”他抬手指向那些挣扎的人影,“每往前一步,都意味着对剑的参悟深了一分,这份机缘,万中无一。”

    魏珩望着无尽的长河,心里满是震撼。

    “那我……”

    “你能来,是因为你看破了‘对抗’二字。”那人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点了然,“旁人练剑,总想着如何‘胜’过剑气,如何‘压’住对手,可你不同。”

    他侧过头,尽管看不清脸,魏珩却觉得他在注视着自己:“你心里的那点东西,是‘容’。不是躲,也不是抗,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就像你写字时,笔锋懂得‘借力’而非‘硬顶’。这份心境,与世间所有练剑者都不同。”

    “它说不出,也教不会。”那人的声音轻了些,像融入了河风里,“就像你写‘剑’字时,笔锋里藏的那股劲,旁人学不来;你练剑时,手腕带的那点巧,也没法靠招式传下去。这是你的根。”

    魏珩愣住了。

    原来那股说不清的暖意,不是帮他发力的,是帮他懂“什么时候该用力,什么时候该不用力”的。

    “剑是什么?”那人又问。

    魏珩想起了王正的话,想起了“剑”字的意,脱口而出:“是……该进时不退,该止时不贪。”

    话音刚落,身边的人影笑了起来,渐渐变得透明:“路还长,慢慢走。”

    眼前的长河突然消失了。

    魏珩猛地回过神,还站在破庙的院子里。秋风已经停了,地上的落叶静静躺着,树桩上的伤口还在往下掉木屑。

    王正不知何时凑到了他身边,瞪大眼睛:“你刚才……那一下,怎么看着跟我爹刺镖靶似的?又快又准,一点多余的劲都没费。”

    魏珩低头看着手里的“寸铁”,剑身还带着他的体温。他试着再刺出一剑,还是最简单的招式,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顺了——就像写字时,笔锋终于找对了该去的地方。

    原来剑招是“形”,剑意是“骨”,而书法里的“意”,恰恰是把形和骨串起来的线。

    他抬头看向天边,最后一点霞光正慢慢隐去。魏珩握紧了剑,第一次觉得,这柄沉甸甸的铁家伙,好像真的跟自己有了点联系。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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