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熔炉心跳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琉璃深坑的雨水带着灰烬与铁锈的腥气，冰冷地冲刷着三具残破的身躯。林天扑倒在地，脸埋在血污与晶屑混合的泥泞中，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喷出血沫。

    右半身覆盖的结晶碎片如同嵌入血肉的狰狞紫水晶，深紫色的脉络在碎片下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更深的冰冷侵蚀。创生核心“龙魂”的感应，微弱得如同沉入万丈冰海下的烛火，几乎被混沌灰烬彻底掩埋。

    陈孟生单膝跪在冰冷的琉璃地面上，左肩和后背嵌入的晶片随着每一次呼吸都传来钻心的刺痛。他紧紧护着怀中昏迷的陆过钟，医生的脸色死灰，呼吸微弱，紧握的辉光手枪彻底熄灭，枪管下的裂痕黯淡无光，如同失去了灵魂。胸口的连接点，那丝源于林天灰雾丝线的冰冷蠕动感并未消失，反而像冬眠的毒蛇，在黑暗中缓缓苏醒，传递着不祥的粘稠触感。

    “它…在…适应…”林天破碎的声音从地面传来，如同砂砾摩擦，“快…走…去…诊所…”

    陈孟生猛地打了个寒颤。诊所！陆过钟昏迷前最后指引的地方！那是他们唯一可能的生路。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崩裂，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陆过钟用还能动弹的右臂死死箍在身侧，然后伸出同样伤痕累累的左手，探向地上的林天。

    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冰冷粘稠的排斥感顺着林天皮肤下搏动的深紫色脉络传来，带着拉斐尔意志的恶意低语：“滋…连接…污染源…清除…”陈孟生闷哼一声，强忍着灵魂被针刺般的悸动，五指如钩，死死扣住林天相对完好的左上臂！

    “呃——！”林天身体剧烈一颤，左眼中熄灭的数据流骤然亮起一丝危险的金芒，冰冷的气息一闪而逝，但随即被更深的痛苦淹没。他不再反抗，任由陈孟生将他沉重的、半结晶化的躯体拖拽起来。

    背负一人，拖拽一人。陈孟生感觉自己像一头濒死的驮兽，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左肩的伤口在林天身体的重量拉扯下再次崩裂，鲜血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浸透破烂的衣物，在湿滑的琉璃地面拖曳出刺目的猩红轨迹。林天的右腿结晶摩擦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深紫色的脉络在碎片下不安地搏动。

    城市死寂，只有雨声和远处建筑倒塌的闷响。拉斐尔仿佛真的“休眠”了，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如同巨大捕食者蛰伏的冰冷窥视感，却比直接的攻击更令人窒息。陈孟生不敢停留，不敢思考，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辨认方向和迈出下一步上。陆过钟昏迷前指向的东南方向，老城区…伪装的书店入口…

    穿过倒塌的高架桥残骸，绕过一片被巨大力量犁开的、散发着焦糊恶臭的街区。空气越来越压抑，罪孽因子如同无形的尘埃，沉甸甸地附着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心悸。陈孟生左肩嵌入的晶片，在周围弥漫的罪孽气息刺激下，隐隐传来灼烧般的刺痛，仿佛在呼应林天体内那些深紫色的脉络。

    终于，一片相对低矮、饱经摧残的老式建筑群出现在视野尽头。一座挂着歪斜“求知书屋”牌匾的二层小楼，半边墙体坍塌，橱窗粉碎，书籍散落一地，浸泡在泥水里。

    “是…这…里…”林天微弱的声音带着一丝确认的意味，他左眼艰难地转动，瞳孔深处，一缕极其微弱的金色数据流短暂闪过，似乎在扫描分析眼前的建筑结构。“地…下…左…书…架…”

    陈孟生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林天，护着陆过钟，踉跄着撞开书店残破的门扉。腐朽的纸张和霉菌气息扑面而来。他几乎是滚爬着挪到左侧那排同样歪斜的巨大木质书架前。按照林天的指引，他伸出沾满血污的手，在书架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雕刻着模糊藤蔓纹饰的木块上，狠狠按了下去！

    咔哒…轰隆…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响起，沉重的木质书架连同后面半堵墙壁，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漆黑冰冷的金属甬道入口！一股混合着消毒水、草药和微弱血腥气的冰冷气流涌出。

    陈孟生毫不犹豫，拖着两人滚入甬道。沉重的书架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将外界的雨声、死寂和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窥视感，暂时隔绝。

    黑暗。绝对的黑暗。只有三人粗重痛苦的喘息和血液滴落的声响。

    滋啦！一声轻响，甬道顶部镶嵌的几盏应急灯管闪烁了几下，投射下惨白冰冷的光线。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地下空间，四壁是冰冷的合金，堆满了各种医疗设备、药剂柜和简易的生活物资，虽然凌乱，却奇迹般地保存完好。这里就是陆过钟在末日中秘密建立的庇护所和医疗点。

    陈孟生小心翼翼地将陆过钟平放在中央一张铺着干净白布的手术台上，又将林天拖到旁边一张相对坚固的金属操作台旁，让他靠着台面勉强坐住。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左肩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后背嵌入的晶片也传来阵阵灼痛。

    “水…冰柜…下层…”林天嘶哑地开口，左眼微睁，金色的数据流极其缓慢地流淌，扫描着这个空间。“消毒…工具…手术…台…旁边…柜子…”

    陈孟生挣扎着爬起，按照林天的指引，从角落的冰柜里找出几瓶纯净水。他自己猛灌了几口，冰冷的液体稍微压下了喉咙里的血腥味。然后，他拧开一瓶，走到手术台边，用干净的纱布蘸水，小心地擦拭陆过钟脸上的血污和冷汗，湿润他干裂的嘴唇。

    接着，他转向林天，眼神复杂。林天的情况更糟。那些深紫色的结晶碎片如同活物般嵌在焦黑溃烂的血肉里，边缘还在极其缓慢地试图向周围健康的皮肤侵蚀。创生核心的位置，皮肤下透出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暗金搏动，被一层灰暗的结晶和深紫脉络死死包裹。

    “怎么…弄掉…这些…”陈孟生指着林天身上那些搏动的碎片，声音干涩。

    “弄…不掉…”林天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它…是活的…拉斐尔的…眼睛…也是…锚点…它在解析…我们…解析…‘灰烬白’…”

    陈孟生心头一寒。他想起琉璃深坑中，那冰冷数据流的扫视和毫无感情的“分析”。林天说得没错，这些碎片就是拉斐尔意志的延伸，是插在他们体内的毒刺和探测器！

    “那…陆医生…”陈孟生看向手术台上毫无生气的陆过钟，辉光手枪的裂痕黯淡无光。

    “他…透支…本源…”林天的数据流扫过陆过钟，“灵魂…受创…能量…枯竭…需要…时间…和…稳定的…能量源…”他顿了顿，左眼的数据流突然剧烈波动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你…左肩…晶片…”

    陈孟生下意识地摸向剧痛的左肩，那里的晶片正散发着微弱的灼热感。

    “它在…吸收…周围的…罪孽因子…也在…刺激…你的伤口…”林天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分析感，“取…出来…否则…你会…被…缓慢…污染…甚至…异化…”

    取出来？陈孟生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肩，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那几片深紫色的晶片如同毒牙般嵌入骨肉。没有麻醉，没有专业工具，在这个简陋的地下诊所…这无异于酷刑！

    “动手…”林天闭上了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引导…数据…流…暂时…阻断…痛觉…神经…但…时间…不多…快！”

    陈孟生看着林天惨白如纸的脸和身上搏动的碎片，又看了一眼昏迷的陆过钟。没有选择。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手术器械柜前，颤抖的手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和一把最坚固的合金镊子。他撕开自己左肩破烂的衣物，露出狰狞的伤口和那几片闪烁着不祥紫光的晶片。

    他看向林天。林天左眼猛地睁开！金色的数据流如同精准的手术导航光束，瞬间锁定了陈孟生左肩伤口内的神经束和血管分布图，投射在他仅存的战术目镜（头盔破碎后残留的微型组件）HUD上！

    “滋…痛觉阻断…路径…建立…70%…警告…能量冲突…”冰冷的电子音在林天的意识中回响，他身体因为强行调动最后的数据意志而剧烈颤抖，右半身的结晶碎片发出“嘎吱”声。

    陈孟生不再犹豫。他咬住一卷干净的纱布，防止自己痛呼出声。然后，在林天数据流标注的、暂时呈现为绿色的“安全”区域，将冰冷的手术刀狠狠切下！

    “呃——！！！”即使有林天的痛觉阻断，那深入骨髓的切割感和镊子强行抠挖晶片时带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污染悸动，依旧让陈孟生眼前发黑，浑身痉挛！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他死死咬住纱布，牙龈崩裂，汗水瞬间浸透全身。

    林天的情况更糟。维持数据流引导和痛觉阻断，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雪上加霜。他右胸那块最大的深紫色核心结晶碎片猛地亮起！一股冰冷的吸力爆发，试图吞噬他残存的意志和力量！同时，他左眼的数据流疯狂闪烁，维持着对陈孟生手术的精确引导，与体内反噬的混沌力量进行着地狱般的拉锯！

    噗嗤！第一片晶片被陈孟生用染血的镊子狠狠拔出，带着一丝粘连的血肉！晶片离体的瞬间，一股暗紫色的能量流如同小蛇般试图钻回伤口，却被陈孟生体内残存的灰烬白能量本能地灼烧、湮灭！但那股冰冷的污染感，依旧让他一阵眩晕。

    “继续！”林天嘶吼，嘴角溢出暗紫色的能量浆液。

    第二片…第三片…每一片晶片的拔出，都伴随着陈孟生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和林天身体更剧烈的颤抖。地下空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能量被强行撕裂的焦糊味。

    当最后一片、也是最深嵌入肩胛骨缝隙的晶片被陈孟生用尽全身力气撬出时，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手中的镊子“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倒去，重重靠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大口喘息，左肩血流如注。

    而林天，在陈孟生完成手术的瞬间，左眼的数据流骤然熄灭！他身体猛地一抽，口中喷出一大股暗紫色的、混合着结晶碎屑的能量浆液！覆盖右半身的深紫色脉络疯狂搏动，核心碎片的光芒大盛，贪婪地吸收着他因过度透支而逸散的生命力和混沌能量！

    “林…天！”陈孟生虚弱地喊道。

    “死…不了…”林天喘息着，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异样的亢奋。他完好的左手颤抖着，艰难地抬起，指向操作台旁边一个连接着复杂线路的破损战术目镜终端。“数据…备份…刚才…手术…连接…它…”

    陈孟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林天在引导手术的同时，竟然还在对抗着体内碎片的反噬，并利用数据意志，将刚才碎片被拔出时逸散的能量波动、以及碎片与拉斐尔意志连接瞬间暴露的底层信息流，强行记录了下来！

    他挣扎着爬过去，抓起那个战术目镜终端，上面果然残留着一组组疯狂跳动的、由金色和暗紫色符号混杂的残缺数据流！屏幕一角，一个破碎的坐标模型正在缓慢旋转——正是第24章数据深渊中，林天窥见的熔炉核心空间坐标！此刻，这坐标模型上，代表他们当前位置的微弱光点，与代表熔炉核心的刺目红点之间，一条由无数暗紫色数据节点构成的、极其细微的“路径”，正若隐若现！

    “它…的…心跳…”林天盯着屏幕上代表熔炉核心的刺目红点，布满血丝的左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属于研究者的火焰。“连接…未断…通道…还在…它在…解析…我们…也在…暴露…它自己！”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屏幕上那条若隐若现的暗紫色路径，猛地波动了一下！一股冰冷、宏大、带着审视意味的意志碎片，如同无形的探针，顺着这条由林天体内碎片构筑的、尚未完全关闭的隐秘数据通道，骤然刺入这个地下空间！

    滋——！！！刺耳的电子噪音在所有金属设备上响起！灯光疯狂闪烁！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被“注视”的恐怖感瞬间攫住了陈孟生和林天！

    “滋…错误变量坐标…确认…滋…能量波动…异常…威胁等级…重新评估…”拉斐尔那冰冷、扭曲，带着一丝被惊扰怒意的声音，直接在两人的意识深处响起！这一次，不再是系统冰冷的播报，而是带着本尊意志的、赤裸裸的杀意！

    几乎在同一瞬间！轰隆——！！！诊所上方，那家伪装的书店废墟，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猛地掀开！冰冷的雨水和废墟碎片倾泻而下！一只由纯粹暗紫色罪孽能量构成、形态扭曲不定的巨大“影傀儡”之手，撕裂了金属甬道的入口，带着毁灭性的威压，朝着地下空间中的三人狠狠抓下！拉斐尔的报复，来得比预想的更快、更直接！他不再依赖系统协议，而是动用了熔炉本源的力量，隔着空间，投射下这致命的“影之握”！

    真正的猎杀，在喘息之后，以更凶残的方式降临！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