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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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泰天府总捕头杜坚带着大队衙役赶到红桑集镇时,整个集镇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往日喧嚣的街道此刻死寂一片,门户紧闭,连狗吠都听不见一丝,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尘土和硫磺味弥漫在空气里,令人作呕。
街面上也狼藉不堪,碎裂的门窗木屑、翻倒的货摊、深深钉入青石板的淬毒弩箭随处可见,几处墙壁坍塌后露出后面惊惶躲藏的面孔,十几具或死或伤的武师横七竖八地躺着,呻吟声微弱却刺耳,更添几分惨烈。
整个集镇入口如同经历了一场小型战争的洗礼,就连镇口那座气派的酒楼,面向二楼临街的窗户也破了一个大洞,边缘还残留着暗红的喷溅状痕迹,像一只狰狞的血眼俯视着这片修罗场。
杜坚浓眉紧锁,国字脸上刻满了凝重。
他没有急于抓人或询问,而是沿着主街缓步深入,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每一处痕迹。
断裂的兵器,深浅不一的脚印,罡气冲击留下的龟裂地砖,弩箭密集攒射覆盖的范围,被巨力撞塌的墙壁豁口——这些纷乱的线索在他脑中飞速组合、推演。
他仿佛看到了不久前发生的一切:沈天三人被伏击,那老管家沈苍爆发出远超七品巅峰的恐怖防御,硬撼数名七品武师;沈修罗如鬼魅般穿梭,刀光幻影收割着八九品好手。
最令人心惊的是沈天——面对前后两波,整整四百支淬毒弩箭的绝杀覆盖,此子居然安然无恙!
杜坚蹲下身,捡起一支箭簇扭曲变形的弩箭,箭头上幽绿的毒液已干涸,尖端却带着一丝焦灼的痕迹。
他指尖捻过箭杆上细微的裂痕,心头波澜起伏:“这绝非普通护体罡气能挡!弩箭力道足以穿石,覆盖如此密集,他竟能硬抗下来?是什么横练霸体?或是沈家的纯阳天罡?
可这霸道刚猛与灼热净化中还透着凶戾,沈家的童子功与纯阳天罡,可没这么邪异强横,唔~此子是将血魔十三炼与纯阳天罡融合为一?此子的武道天赋,真是了不得,他如不死,将童子功修到大成,二十年内必入三品!”
当杜坚走到镇口酒楼下方,眼前景象让他嘴角微抽。
那位林家的嫡子林端,此刻只穿着一条单薄裤衩,被粗糙的麻绳捆得结实,像条待宰的猪猡般倒吊在酒楼招牌下。
他脸青鼻肿,头发散乱,脸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污和尘土,狼狈不堪。
不过这位看到杜坚带人走近,非但没有羞耻之意,反而梗着脖子,用尽力气嘶声骂道:“看什么看?杜老狗!没看过你晴天爷爷啊!快放我下来!”
杜坚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小纨绔,都这般境地了还如此嚣横。
若非顾忌他背后的林家,杜坚真想一鞭子抽过去让他清醒清醒。
不过看到这位林家嫡子还活着,杜坚心里紧绷的弦倒是松了一分。
他不再理会林端的叫骂,深吸一口气,迈步登上酒楼。
二楼雅间内,浓烈的血腥气几乎化不开。
费玉明无头的尸身歪倒在地毯上,周围血泊满地,狼藉一片。
沈天就坐在临窗的桌旁,正悠然自得地坐着,自斟自饮。
桌上放着他那柄染血的乌金短戟,寒光凛冽。
管家沈苍垂手肃立一旁,气息沉凝厚重,隐隐透着一股如山岳般的威势。沈修罗则侍立在沈天另一侧,淡金色的狐瞳警惕地扫视着门口,她手中双刀虽已归鞘,杀意却仍有残留。
沈天抬眼看到杜坚进来,脸上没有丝毫意外或惊慌,反而举起手中酒杯,一声轻笑:“杜捕头来得好快,让你在公务繁忙中拔冗至此,是我不对,这集镇的‘女儿红’颇有风味,我请你来一杯?”
杜坚的目光从费玉明尸体上那触目惊心的喷射状血迹移开,最终定格在桌上那柄凶器般的乌金短戟上。
他心中暗叹一声,知道今日这事绝难善了,转而朝沈天一拱手,声音沉稳却不容置疑:“沈少,今日场面太大,死了太多人,其中一位还是费家的嫡子,请沈少随杜某到府衙走一趟吧,是非曲直,府尊大人面前自有公断。”
沈天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手中酒杯顿在半空,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杜坚见状再一拱手,语速加快了几分,带着解释的意味:“沈少勿忧!前日桑蠹一事,让杜某立下一桩大功,一直感念!且杜某已查验过现场。费玉明与林端纠集人手,携带违禁机弩,当街伏击围杀朝廷在册御器师在先,证据确凿!沈少杀人在后,实属自卫反击!
按我大虞律法,平民持械围攻御器师,御器师可格杀勿论,请沈少移步府衙,真的只是走个过场,录份详实口供,将此案坐实!”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目光坦然地直视沈天:“沈少放心!此案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全!莫说在府尊面前,便是费家把状纸递到刑部、递到御前,杜某今日所见所查,也必是这番证词!绝无更改!”
沈天盯着杜坚看了片刻,对方眼神坦荡,话语掷地有声。
这杜坚似是可信之人——且他也不惧官府,也不怕此人改口。
沈天随即洒然一笑,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随手将酒杯丢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好!杜捕头快人快语,沈某信你,那就走一趟府衙。”
他起身往楼梯走去,沈苍与沈修罗立刻紧随其后,待走下楼梯口时,沈天一戟,将那吊着林端的绳子割断。
林端重重摔在地上,居然没吭声,也没骂街,只是略含无奈地看了沈天一眼。
不过当一行人到了府衙,这里的气氛却透着诡异。
杜坚在正堂前大声禀告后,府尊没有升堂问案,也没有传唤证人,只有一众装备重甲的衙兵围了过来,随后一名府衙的书吏面无表情地走出正堂,要将他们带往府牢方向。
杜坚见状,浓眉顿时拧成了疙瘩:“府尊这是何意?为何不开堂审案?沈御师身份尊贵,岂能直接下狱?”
书吏眼皮都没抬,公事公办地回道:“府尊大人正有紧急公务处理,吩咐先将涉案人等暂行收押,待他得空再行审理。杜捕头,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说罢,不再理会杜坚,示意一众衙兵将沈天主仆三人以及依旧只穿着裤衩、骂骂咧咧的林端分别推进了相邻的两间牢房。
“混账!”林端被推着往前走,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推什么推?知道我爹是谁吗?还敢关我?等老子出去,扒了你们的皮!知府呢?让他来见我!”
杜坚脸色铁青地看着眼前一幕,猜测府尊那厮定是收费家钱了。
他已给过沈天承诺,心里万分不爽,且之前沈苍传信,让他感念至今。
杜坚只能强压着情绪,对沈天一抱拳,语声带着歉意:“沈少,此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请沈少暂且在狱中忍耐,杜某这就去寻府尊分说!今日之内,杜某必给你一个交代!”
沈天神色倒还平静,随意地点点头,跟着那衙役往府牢方向走。
因四人身份特殊,他们被带到西侧牢房,沈天与沈苍、沈修罗共处一间,林端则单独关在隔壁。
林端仍在骂骂咧咧,把府衙上下骂了个遍。
沈天则左右打量着这牢狱环境。
虽然沈天自料这次应能无恙,可小心驶得万年船,沈天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如果事态恶化到极端程度,他就得逃狱了。
他们没被穿琵琶骨,没被钉镇元钉,想逃还是很容易的。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对面那间光线更暗的牢房时,却猛地一怔。
只见对面牢房里,关押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御器司学正谢映秋和她的大弟子赵无尘!
两人形容憔悴,官袍和弟子服上沾满污迹,破损处露出底下带着鞭痕的皮肉,显然受过刑罚,与平日清冷孤傲的形象判若两人。
沈天着实愣了一下,这几日他白天扑在田庄晚稻插秧上,晚上则带队深入白骨渊‘捡石头’,忙得脚不沾地,竟完全不知晓这位名义上的老师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隔着牢房的栅栏,朝对面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真实的关切和疑惑:“谢学正?赵师兄?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下狱了?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对朝廷命官和贡生院学子用刑?”
谢映秋闻声,缓缓抬起头。
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毫无血色,昔日如冰似剑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和深深的疲惫,看向沈天的目光更是复杂到了极点。
恼恨、无奈、屈辱、羞惭、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怼交织在一起。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冷冷地撇开头,望向污浊的墙壁,仿佛沈天是团污浊的空气,连一个字都吝于回应,姿态疏离冰冷。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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