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残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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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黑暗。粘稠,冰冷,沉重如铅。

    意识如同沉在万丈寒潭的底部,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巨力拖拽回去。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和一种身体正在缓慢崩解的钝痛感。

    后背像是被无数烧红的铁砂反复碾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拉扯着那片狼藉的血肉。胸口更深处,那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种奇异的撕裂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缓慢地生长、扩张,撑开早已破碎不堪的经络。沉重依旧,但那沉重的滞涩感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冰冷活力?如同死寂的冻土下,钻出了一缕带着寒意的根须。

    刺骨的寒意从身下冰冷的木板缝隙里钻进来,渗透单薄的衣衫,啃噬着早已麻木的皮肉。空气里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汗馊、霉味和劣质草药的浑浊气息,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林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如同垂死的蝶翼。沉重的眼皮掀开一丝缝隙,浑浊的光线刺入,带来针扎般的痛楚。

    模糊的视野里,是通铺大屋那低矮、破败、布满蛛网和烟尘的屋顶。角落里,几个杂役蜷缩在破被里,发出沉闷的鼾声。空气冰冷粘稠,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的摩擦感和浓重的血腥味。

    他还活着。还在青木宗。还在这个散发着馊腐气息的杂役院。

    这个认知并未带来丝毫庆幸,只有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鬼哭涧的断崖,浓雾中投射的骨刺,紧追不舍的恐怖阴影,直坠深渊的绝望……还有那粉色的虚影,崩飞的暗金碎片,地底深处恐怖的咆哮,以及……从天而降的巨石……

    一幕幕画面如同破碎的冰棱,狠狠扎进他混乱的意识。苏璃的神识……被砸碎了?那点被他指尖触碰到的、冰冷的暗金粉末……

    胸中那块搏动着的“石头”,仿佛在回应他的思绪,猛地沉了一下,一股冰冷精纯的气息随之扩散开来,虽然微弱,却清晰地昭示着它的存在——它确实……得到了某种“补充”。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溢出,打破了通铺死水般的沉寂。

    “哟?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刻意拔高的油滑腔调,却掩不住底子里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默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如同锈蚀的门轴。周笑笑就坐在他铺位旁一个倒扣的破木桶上,手里拿着一块沾着暗红污迹的破布,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着一柄豁了口的柴刀。柴刀锋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他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但眼窝深陷,脸色透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白,嘴唇也有些干裂。那双平时总带着点狡黠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落在林默脸上,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和审视。

    “命真够硬的啊,默哥儿。”周笑笑停下擦刀的动作,柴刀随意地搭在膝盖上,锋刃对着门口的方向,“鬼哭涧那鬼地方,活着爬出来的杂役,你是头一个。”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那“头一个”三个字,却像冰冷的石子,砸在林默心湖。

    林默张了张嘴,喉咙里干得像着了火,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他想问,想确认,但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堵住了所有声音。

    周笑笑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目光在他惨白如纸的脸上扫过,落在他被厚厚布条重新包扎、依旧隐隐透出血色的后背,又飞快地移开,看向门口那片灰蒙蒙的天光,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赵青那傻鸟,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

    周笑笑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他以为把你扔进鬼哭涧喂了‘岩骨蜥’就一了百了?嘿,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后山禁地底下那老棺材瓤子,昨晚上突然诈尸了!动静大的差点把半个山头掀了!护山大阵都跟着抽疯!”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林默脸上,那审视的意味更浓,“赵青和他那帮狗腿子,这会儿估计正被内门长老当贼一样盘问呢,哪有功夫管你这‘死’在鬼哭涧的杂役?”

    后山……地底异动……护山大阵……

    林默混沌的脑子里,瞬间闪过那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石台剧烈颤抖的景象。是那个!是那股恐怖的力量冲击了苏璃的神识!周笑笑话里的“老棺材瓤子”……是指葬仙渊深处的东西?还是……看守禁地的力量?

    他喉咙滚动,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那……粉……”

    “粉?”周笑笑眉毛一挑,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匕首,瞬间锁定了林默的眼睛,“什么粉?”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寒意,“你在下面……看见什么了?”

    林默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那个“粉”字几乎脱口而出,却被他死死咬在牙关里。不能说!苏璃的神识被砸碎……还有那点暗金粉末……任何一点泄露出去,都是灭顶之灾!他猛地闭上嘴,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周笑笑那洞悉一切的目光,身体因为恐惧和伤口的剧痛而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周笑笑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息。通铺里死寂一片,只有角落里杂役沉闷的鼾声。那锐利如刀的目光,仿佛要将林默的灵魂都剖开看个清楚。最终,周笑笑眼中的锐利缓缓敛去,重新变回那种深潭般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翻涌着更深的、令人不安的东西。

    他直起身,重新拿起那块破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柴刀的锋刃,发出“沙沙”的轻响,打破了死寂。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碰的别碰。”周笑笑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油滑腔调,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如同他手中擦拭的柴刀,“后山那地方,邪性得很。那七个杂役怎么没的?真以为是失足摔死?”他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弄,“那是被‘吃’了!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吃”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咬在林默的心上。他想起鬼哭涧追击他的恐怖阴影,想起那投射出的冰冷骨刺……难道……那就是吃掉杂役的怪物?

    “岩骨蜥?”林默嘶哑地问,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岩骨蜥?”周笑笑擦拭柴刀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瞥了林默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古怪,“那玩意儿是凶,皮糙肉厚,骨头能当标枪使,是鬼哭涧一霸没错。但要说悄无声息‘吃’掉七个人,连点痕迹都不留……”他摇了摇头,嘴角的嘲弄更深,“它还不够格。”

    不是岩骨蜥?

    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林默。那浓雾深处……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什么……”他下意识地追问,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周笑笑没再看他,只是低着头,专注地擦拭着柴刀已经光可鉴人的锋刃。那粗糙的手指抚过冰冷的金属,指关节处几点深青色的冻伤痕迹在昏暗光线下格外刺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带着某种沉重叹息的声音说道:

    “是‘雾’。”

    “雾?”林默愕然。

    “对,雾。”周笑笑抬起头,目光投向门外那片灰蒙蒙、沉甸甸压在杂役院上空的雾气,眼神变得有些飘忽,带着一种林默从未见过的凝重,“后山的雾,不是水汽。是‘瘴’,是‘怨’,是那鬼地方本身散出来的……‘死气’!活人吸多了,轻则神智昏聩,重则……血肉消融,骨头都化成泥!”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那七个杂役,就是被这‘雾’……一点点‘吃’掉的。等发现人不见了,连衣服都找不着一片完整的。”

    血肉消融……骨头化成泥……

    林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想起在鬼哭涧时,每一次呼吸都吸入的那种带着腐烂腥气的阴冷湿气,想起胸中“石头”对那种环境异常的“舒适”感……难道……那浓雾本身,就是葬仙渊散逸出来的……吞噬生命的毒?!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浑浊气息都变成了致命的毒药。

    “所以,”周笑笑的声音将他从惊骇中拉回,那油滑的腔调重新浮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伤没好透之前,离后山远点。王扒皮要是再敢使唤你过去……”他掂了掂手中寒光闪闪的柴刀,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老子这把刀,也好久没见荤腥了。”

    林默看着周笑笑手中那柄豁口的柴刀,又看看他脸上那玩世不恭却眼神冰冷的表情,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威胁?是警告?还是……某种变相的保护?

    他无法分辨。巨大的疲惫和身体深处翻腾的剧痛再次袭来。胸中那块搏动着的“石头”,在吸收了那点暗金粉末后,似乎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消化”状态,冰冷的活力与沉重的滞涩感交织,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种撕裂般的、缓慢生长的胀痛。

    他无力地闭上眼,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冰冷坚硬、散发着馊味的草席里。周笑笑擦拭柴刀的“沙沙”声在耳边持续,像某种单调的安魂曲。

    通铺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更浓重的湿冷雾气涌了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

    一个杂役缩着脖子进来,冻得直跺脚,嘴里骂骂咧咧:“……这鬼天气!后山的雾更邪门了!刚才巡山队路过,说禁地边上那‘鬼哭涧’,昨晚上震塌了好大一片崖!石头滚得满地都是!啧啧,跟被雷劈过似的!”他搓着手,凑到通铺边想取暖,看到周笑笑手中寒光闪闪的柴刀和林默那惨不忍睹的样子,话头戛然而止,讪讪地缩了回去。

    鬼哭涧……崖塌了……

    林默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是地底那声恐怖的咆哮?还是……那块砸碎了苏璃神识的巨石?

    周笑笑擦拭柴刀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那杂役的话。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的了然。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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