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冰海归途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北大西洋公海，墨绿色的海水在铅灰色天穹下翻涌，卷起白沫的浪尖如同巨兽的獠牙，反复啃噬着漂浮其上的钢铁残骸。HMCS Windsor，这艘维多利亚级的柴电攻击潜艇，此刻如同一头搁浅在死亡边缘的巨鲸，庞大的身躯在波涛中无助地起伏。艇身遍布着狰狞的刮痕、凹陷和焦黑的灼烧印记，左舷靠近艇艏的位置，一道被暴力撕裂的合金装甲板如同翻卷的皮肉，在海水冲刷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冰冷的海水正从破裂的平衡翼液压管缝隙中，如同贪婪的毒蛇般，持续不断地渗入艇内。

    艇内，红色应急灯如同垂死者的瞳孔，在昏暗的通道内徒劳地旋转，将绝望切割成明暗交替的碎片。刺耳的蜂鸣警报早已被关闭，只剩下冷凝水从破裂管道滴落的“滴答”声，以及艇体在浪涌中扭曲变形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嘎吱”声，在死寂中回荡，如同这艘钢铁巨兽临终前的喘息。

    控制中心内，空气浑浊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混合着浓重的铁锈味、臭氧味、泄漏的液压油刺鼻气息，以及新鲜伤口散发的血腥气。王飞翔赤裸着上身，虬结的肌肉上布满汗水和油污，他如同困在铁笼中的暴熊，双手死死抓住一个巨大的合金阀门轮盘，额角青筋暴起，牙关紧咬，正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其拧紧，堵住那不断喷涌着冰冷海水的液压管裂口。每一次发力，他后背那道被泥人爪风撕裂、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便渗出暗红的血珠，但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该死的裂口。

    “操！操！操！给老子关上！”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粗壮的手臂肌肉贲张，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轮盘发出“嘎吱嘎吱”的**，艰难地转动了一丝，喷涌的水柱稍微减弱，但依旧顽强。

    “深度…-50米…压力…还在…增加…”裴凡生嘶哑的声音在角落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和疲惫。他斜靠在冰冷的合金舱壁上，半个身子几乎滑坐在地。厚重的绷带裹住了他整个左眼和半边头颅，边缘渗出的暗红血渍早已干涸发黑，散发出铁锈与药味混合的古怪气息。凝胶带来的镇痛效果正在消退，伤口深处那细微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侵蚀性能量（源自神子的能量溅射）又开始蠢蠢欲动，带来一阵阵钻心剜骨般的抽痛。视野中那翻腾不息、遮蔽了半边天的猩红血光和令人眩晕的扭曲幻象，虽然淡化了许多，但依旧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干扰着他的感知。他仅存的右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面前一个屏幕碎裂但核心功能尚存的终端屏幕。

    屏幕上，声纳被动扫描的图像剧烈地扭曲、波动着。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轮廓，占据了整个扇形扫描区域的中心！它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如同山岳移动般向上浮升！轮廓边缘模糊不清，但隐约可见厚重、覆盖着某种发光物质的甲壳结构，其表面布满了扭曲虬结、如同巨大血管般的暗红色凸起！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动着周围的海水形成低频的、令人心悸的震动波，透过厚重的艇壳，清晰地传递进来，让整个艇身随之发出低沉的共鸣！深度读数显示，这个恐怖的阴影距离他们，仅有不足三百米！并且还在接近！

    “那鬼东西…还在追…”裴凡生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如同砂纸摩擦，“能量…图谱…和腐城…核心…频率…同步…”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调出之前存储在平板上的腐城核心能量特征图，与声纳捕捉到的巨兽能量波动进行比对。屏幕上，两条波形图在剧烈抖动中，竟然呈现出惊人的相似性！这绝非巧合！这头深海巨兽，其能量核心与陆地上的腐城菌毯，甚至与耶梦加得的“厨房”技术，存在着某种同源的联系！它是腐城在海洋中的延伸？还是“厨房”在深海的恐怖造物？

    “同步他妈的！”王飞翔怒吼一声，猛地将阀门轮盘拧死！喷涌的水柱终于被强行扼住，只剩下细小的水流从缝隙中渗出。他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淌下，混合着油污和血水，在脸上留下道道污痕。他顾不上擦汗，几步冲到主控台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声纳屏幕上那如同死亡阴影般笼罩的巨兽轮廓。“妈的！这铁棺材撑不住了！必须上浮！现在！立刻！马上！”

    “反应堆…冷却系统…过载…90%…强行上浮…风险…”裴凡生看着另一个屏幕上疯狂闪烁的红色警报。

    “管不了那么多了！留在这里就是等它来开罐头！”王飞翔眼中闪烁着破釜沉舟的凶光，“坐稳了老裴！老子带你们冲上去！”

    他猛地抓住推进控制杆，将功率推至理论极限！早已不堪重负的引擎发出一声如同垂死巨兽般的咆哮，排气管喷出大股浓黑的烟雾！艇身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深度计上的数字开始极其缓慢地跳动：-49米…-48米…-47米…

    然而，就在深度降至-46米时！

    “轰——咔嚓！！！”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伴随着金属撕裂的刺耳噪音，猛地从艇体左前方传来！整个潜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右侧倾斜！控制室内所有未固定的物品瞬间飞起，砸在墙壁和地板上！王飞翔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在控制台上，额头撞出一个血口！裴凡生则被安全带死死勒住，肋骨传来一阵剧痛！

    “左舷…平衡翼…液压管…彻底…爆了！”王飞翔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屏幕上疯狂闪烁的、代表左舷平衡翼的故障图标，以及迅速飙升的艇体倾斜角读数，脸色瞬间煞白！冰冷的海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破裂的平衡翼连接处疯狂涌入！警报声再次凄厉地响起！

    “封舱！快！”裴凡生嘶声吼道，挣扎着解开安全带，扑向控制台的一个紧急隔离阀开关！

    王飞翔反应更快，他如同炮弹般冲向通往左舷平衡翼舱的厚重水密门！海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脚踝，冰冷刺骨！他抓住门边的液压关闭杆，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压去！

    “嘎吱——轰隆！”厚重的合金水密门在液压驱动下，带着刺耳的摩擦声，猛地向下砸落！将汹涌的海水和绝望的黑暗，死死封在了门后！门缝处，海水如同细小的喷泉般而出，但总算被控制住了。

    潜艇失去了左舷平衡翼，如同一只被折断翅膀的巨鸟，在深海中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翻滚、倾斜！深度计在-45米到-40米之间疯狂跳动！引擎的咆哮声变得断断续续，随时可能彻底熄火！

    “深度…-42米…艇体…应力…超限！！”裴凡生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他们被困在了距离海面咫尺之遥的深渊边缘，下方是步步紧逼的恐怖巨兽，上方是看似触手可及却遥不可及的自由空气！潜艇这最后的庇护所，随时可能被海水压垮，或者被巨兽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悬于一线之际！

    动态密钥的吻合，让控制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丝。但王飞翔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他经历过太多的背叛和陷阱，深知在末世中，任何看似合理的解释都可能包裹着致命的毒药。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冰雕和他身后的三名队员身上来回扫视。

    冰雕似乎察觉到了王飞翔的审视。他抬手，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左手拇指快速而隐蔽地在自己的喉间划过。这是一个极其古老、几乎被遗忘的战术手势，源自法国陆军最精锐的部队之一——第13龙骑兵团（13e Régiment de Dragons Parachutistes）。这个手势的含义是：“遭遇强敌，准备死战”。它并非通用的军事手语，而是该团内部在极端危险情况下用于快速识别友军的暗号之一。

    王飞翔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曾经在EDC的联合行动中，与一位来自第13龙骑兵团的教官有过短暂的合作，那位教官在传授近身格斗技巧时，曾不经意间演示过这个手势，并半开玩笑地说这是他们团“最后的问候”。这个手势极其冷僻，知道的人极少，更不可能被外人轻易模仿！

    王飞翔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抬起右手，用食指和中指并拢，极其郑重地在自己额角点了一下。这是标准的法式军礼（Salut Militaire），也是第13龙骑兵团成员在非正式场合表达敬意和确认身份的一种方式。

    冰雕看到王飞翔的动作，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冰封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他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同样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自己额角轻轻一点，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融入骨髓的军人气质。

    无声的交流，瞬间完成。战场上的默契，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第二重验证，通过！

    裴凡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虽非军人，但也明白这种无声交流的分量。他心中的疑虑再次降低。但他并未放松警惕。他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冰雕团长，”裴凡生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嘶哑，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我需要对你进行生物特征扫描，比对EDC内部叛逃者及高危人员数据库。这是标准程序，尤其是在当前形势下。”

    冰雕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反而露出一丝理解的神情。“理解。安全第一。”他主动上前一步，摘下了战术手套，露出骨节分明、布满老茧和冻伤疤痕的手掌，同时微微仰头，将脖颈和面部完全暴露在裴凡生面前。

    裴凡生拿起他那屏幕碎裂的战术平板，调出离线存储的EDC内部生物特征数据库（包含已知叛逃者和部分高危目标的面部识别、虹膜、指纹及DNA特征片段）。他启动扫描模式，一道微弱的蓝光从平板边缘射出，扫过冰雕的面部、虹膜和手掌。

    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滚动，进行着复杂的比对运算。几秒钟后，结果弹出：

    扫描目标：面部识别匹配度 99.8% - 档案：Jean Luc Dubois (让·吕克·杜布瓦)

    单位：EDC北极总部第九十六特勤团团长

    身份确认：无异常

    虹膜特征匹配：符合档案记录

    指纹特征匹配：符合档案记录

    体细胞衰变率分析：匹配法国特种兵冻伤档案（编号：FR-SF-013-Archive），无基因改造痕迹

    DNA片段比对（线粒体）：与档案库样本一致率 99.97%

    关联风险：无记录

    结论：身份确认通过，无关联风险。

    第三重验证，通过！

    裴凡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丝。三重验证——最高指令动态密钥、龙骑兵团专属手势、生物特征扫描——全部吻合！这几乎排除了对方是耶梦加得渗透者的可能性。冰雕，这位来自前法国第13龙骑兵团的硬汉，确实是EDC北极总部派来的救援者！

    “身份确认。感谢救援，冰雕团长。”裴凡生郑重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和真诚的感激。

    王飞翔也彻底放下了戒备，他收起手枪，对着冰雕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敬佩，也有对之前怀疑的一丝歉意。“谢了，兄弟！刚才…对不住。”

    冰雕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缓和：“职责所在。你们能活下来，是奇迹。准备转移吧，这里不安全。”他的目光扫过控制室内一片狼藉的景象和仍在渗水的舱壁，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凝重。“深潜者随时可能追上来。”

    “深潜者？”王飞翔一愣。

    “耶梦加得‘厨房’的海洋兵器，”冰雕解释道，语气冰冷，“我们在追踪你们信号时，遭遇过它们的拦截。它们的目标很明确——阻止你们离开这片海域。”

    仿佛是为了印证冰雕的话，艇体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不同于巨兽低频震动的撞击声！

    咚！咚！咚！

    声音密集而急促，如同沉重的凿子，狠狠地敲击在潜艇的艉部外壳上！

    “它们来了！”冰雕眼神一凛，瞬间恢复了战斗状态，“准备战斗！保护教授和指挥官！登机！”

    呜——嗡——！！！

    一阵低沉、强劲、不同于潜艇引擎的、由远及近的涡轮轰鸣声，穿透了厚重的海水和艇壳，清晰地传入控制室内！这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如同天外来音！

    “什么声音？！”王飞翔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裴凡生仅存的右眼瞳孔骤然收缩！他立刻扑到被动声纳屏幕前。屏幕上，原本被巨兽阴影占据的扇形区域边缘，突然出现了三个高速移动的、闪烁着强烈金属回波的光点！它们呈标准的战术三角队形，正以惊人的速度从上方接近！目标直指他们！

    “飞行器…三架…高速…接近！”裴凡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希望？还是更深的陷阱？

    几乎在同时，潜艇的公共通讯频道被强行切入！一个冰冷、沉稳、带着明显法语口音但吐字清晰的男声，如同审判般响起，盖过了艇内所有的警报和噪音：

    “HMCS Windsor，这里是EDC北极总部第九十六特勤团。收到请回复。重复，HMCS Windsor，这里是EDC北极总部第九十六特勤团。收到请回复。”

    王飞翔和裴凡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疑虑。EDC北极总部？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火龙协议联系的是山东总部！

    “保持…通讯…开启…”裴凡生低声道，手指在通讯面板上敲击，打开了艇外扩音器。

    “HMCS Windsor收到。”裴凡生嘶哑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

    “裴凡生教授，王飞翔指挥官，”通讯频道里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简洁，“我部奉EDC最高指挥直接命令，执行‘沉舟’接应任务。你艇已处于极限状态，请立即停止上浮动作，维持当前深度，关闭所有主动武器系统，准备接受登艇检查与人员转移。重复，停止上浮，维持深度，关闭武器，准备接受登艇检查与人员转移。”

    命令清晰，不容置疑。但“登艇检查”四个字，让王飞翔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最高指挥？我们联系的是山东总部！火龙协议！”王飞翔对着麦克风吼道，声音里充满了警惕。

    “山东总部遭遇海伦娜·罗斯柴尔德残余势力发起的网络风暴攻击，火龙协议响应被恶意延迟至少十二小时。”通讯频道里的声音解释道，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权威感，“北极总部在清除内部渗透网络后，第一时间通过备用量子通讯链路获取了最高指挥授权，并锁定了你艇最后消失的坐标区域。最高指挥令037号，授权我部不惜一切代价接引‘沉舟’人员。请配合。”

    就在这时，声纳屏幕上，那三个金属光点已经悬停在了潜艇正上方！深度显示：-20米！紧接着，艇体传来一阵轻微的、有规律的震动——是磁力吸附装置！

    “他们…要登艇！”王飞翔握紧了腰间的***手枪，眼神锐利如鹰。

    “保持…警惕…但…配合…”裴凡生低声道。北极总部能拿到最高指挥授权，能突破深海干扰锁定他们，能派出特勤团在最危急的时刻抵达……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这是真正的救援！但经历过渥太华的背叛和神子的追杀，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控制室通往顶部舱口的通道内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王飞翔和裴凡生迅速移动到通道两侧，背靠冰冷的舱壁，武器在手，屏息凝神。

    “咔哒…嗤…”顶部舱门的液压锁被从外部解锁！沉重的圆形舱门被缓缓向上推开！

    瞬间，冰冷刺骨、裹挟着雪沫的北极寒风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倒灌而入！控制室内的温度骤降！昏暗的光线被舱口涌入的天光撕裂！

    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标枪般挺立在舱口边缘的寒风中。他身着EDC北极总部特有的、带有白色雪地迷彩斑点的重型防寒作战服，头戴全覆盖式、带有深色护目镜的战术头盔，背负着紧凑的战术背包，手中端着一把造型精悍的突击步枪。风雪在他身后狂舞，勾勒出他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

    他单手抓住舱口边缘，动作利落地翻身而下，稳稳落在控制室的地板上。沉重的军靴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紧随其后，又有三名同样装束的特勤队员如同鬼魅般滑入，迅速占据控制室内的战术位置，枪口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动作迅捷、无声、配合默契，展现出极高的专业素养。

    为首那人抬手，在头盔侧面按了一下。面罩护目镜向上翻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凿般的面孔。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肤色是长期在极地环境下形成的冷峻古铜色，下巴线条刚硬，薄唇紧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如同西伯利亚冻土般冰冷、坚硬、却又燃烧着不屈意志的灰蓝色眼眸。眼神锐利如鹰隼隼，扫视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没有丝毫的闪烁或犹疑。他的左眼下方，靠近颧骨的位置，有一道细长的、早已愈合的陈旧疤痕，非但没有破坏这张脸的刚毅，反而增添了几分历经沙场的沧桑与威严。最关键的是，他的脖颈裸露处，皮肤干净，没有任何蛇形纹身的痕迹！

    他目光扫过狼狈不堪、浑身浴血的王飞翔和裴凡生，眼神中没有怜悯，也没有轻视，只有一种纯粹的、任务导向的冷静。他抬手，在左臂的战术终端上快速操作了几下，随即，一个巴掌大小的全息投影装置被激活，投射出一面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立体徽章。徽章核心是EDC的银色枫叶标志，周围环绕着复杂的量子加密纹路，下方清晰地显示着一行字：“最高指挥令037 - 沉舟接引授权 - 北极总部执行 - 冰雕”。

    “裴凡生教授，王飞翔指挥官，”他的声音透过面罩内置的扬声器传出，低沉而有力，带着明显的法语口音，但中文发音异常标准，“我是EDC北极总部第九十六特勤团团长，代号：冰雕。奉最高指挥直接命令，接引二位返回北极总部。”他微微颔首，动作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简洁和尊重，“之前的通讯中断和授权混乱，源于海伦娜·罗斯柴尔德及其渗透网络的破坏行动。北极总部已完成内部清洗，主要责任人已被控制。为之前的延误和风险，我代表总部，表示歉意。请多担待。”

    他的话语简洁明了，信息量巨大。海伦娜被清除，内鬼被抓，北极总部恢复秩序，最高指挥亲自授权……每一个信息都指向一个结论：他们是真正的救援者！而且，他自报家门——代号“冰雕”，这个代号本身就带着一种北极特有的冷酷与坚韧。

    王飞翔紧握枪柄的手指微微松动了一丝，但眼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散。他死死盯着冰雕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裴凡生则更加冷静，他的目光扫过冰雕递出的全息指令牌，那复杂的量子加密纹路和最高指挥的电子签名，都是极难伪造的。但他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最高指挥为什么会绕过山东总部直接下令？北极总部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清洗并锁定他们的？这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得让人不安。

    “冰雕团长，”裴凡生嘶哑地开口，仅存的右眼锐利如刀，“感谢救援。但我们需要确认授权真实性。最高指挥令037的动态密钥后缀是什么？”

    这是EDC内部最高级别指令的验证方式之一。动态密钥后缀由一组随机生成的字母数字组合构成，每分钟变化一次，只有持有对应***和实时同步密钥库的人才能知晓。

    冰雕没有丝毫犹豫，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迎上裴凡生的审视，手指在臂载终端上快速输入指令。全息指令牌上的加密纹路一阵流转，底部显示出一行新的字符：“7R9-K2P”。

    裴凡生瞳孔微缩。他迅速在自己残存的战术平板上输入指令，调出最高指挥令的验证模块（虽然离线，但核心算法能根据时间戳推算动态密钥）。几秒钟后，平板屏幕上跳出一模一样的字符：“7R9-K2P”。

    第一重验证，通过！

    转移过程在瞬间变成了血腥的遭遇战！

    当裴凡生和王飞翔在两名特勤队员的保护下，艰难地爬上湿滑的潜艇外壳，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粒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

    三架冰川涂装的V-22鱼鹰旋翼机如同钢铁巨鹰，悬停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方约十米处，巨大的旋翼卷起狂暴的气流和漫天雪沫，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其中一架鱼鹰的尾部舱门已经放下，形成跳板，距离潜艇湿滑的甲板还有近两米的落差和剧烈的晃动。

    而就在潜艇周围的海水中，四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游弋、逼近！它们有着类人的轮廓，但更加扭曲、怪异。覆盖着暗绿色、如同鲨鱼皮般粗糙鳞片的躯体上，连接着蛙类般的蹼足和覆盖着厚重合金甲壳的粗壮手臂！手臂末端并非手掌，而是闪烁着幽蓝寒光、如同金刚狼爪般的巨大合金利爪！它们的头部如同被压扁的鱼头，没有明显的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不断开合的巨口！正是这些利爪，在疯狂地凿击着潜艇的艉部外壳，发出刺耳的“锵锵”声和令人心悸的“咚咚”撞击！

    “深潜者！开火！”冰雕的声音透过风雪传来，冷静得如同在指挥一场演习。他手中的突击步枪瞬间喷吐出炽热的火舌！子弹精准地射向最近一头试图攀爬上潜艇甲板的深潜者！

    “噗噗噗！”子弹打在深潜者覆盖合金甲壳的肩部，溅起一串火星，只留下浅浅的白痕！那怪物只是微微一顿，发出无声的嘶吼（通过精神冲击传递出愤怒），更加疯狂地挥舞着利爪扑了上来！

    另外三名特勤队员也同时开火！密集的弹雨泼洒向海中的目标。然而，这些深潜者在水中的速度极快，动作诡异，合金甲壳提供了强大的防护，子弹很难造成致命伤。一头深潜者被子弹打得身体后仰，但随即潜入水下，下一秒又从另一侧猛地窜出，利爪狠狠抓向一名特勤队员的腿部！

    “小心！”王飞翔怒吼一声，反应快如闪电！他猛地将身边一名队员推开，同时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那深潜者张开的大口连开三枪！

    “砰！砰！砰！”子弹精准地钻入那布满利齿的口腔深处！墨绿色的粘稠血液混合着破碎的组织瞬间喷溅而出！那深潜者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着向后倒去，沉入海中。

    “打嘴！或者关节连接处！”王飞翔吼道，经验告诉他弱点所在。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风雪、海浪、引擎轰鸣、枪声、金属撞击声、深潜者无声的精神尖啸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混乱而残酷的死亡画卷！

    冰雕展现出惊人的战斗素养。他一边用精准的点射压制着试图靠近裴凡生的深潜者，一边从战术背包侧袋掏出一个拳头大小、闪烁着红色指示灯的金属圆盘——北极总部特制的冻土炸药！他看准时机，猛地将圆盘掷向两具正试图从潜艇另一侧攀爬的深潜者脚下！

    “趴下！”冰雕低吼一声，率先卧倒在湿滑的甲板上。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剧烈的爆炸，而是一种极致的低温冲击！圆盘落点周围的海水瞬间冻结成坚冰！那两具深潜者猝不及防，下半身连同蹼足被瞬间冻结在冰层中！它们疯狂地挣扎着，利爪在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却无法挣脱！

    “干得漂亮！”王飞翔赞道。他目光扫过战场，发现一架鱼鹰的机腹下方，那门用于自卫的20mm机炮炮管在风雪中闪烁着寒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掩护我！”王飞翔对着旁边的特勤队员吼了一声，然后如同猎豹般扑向那架鱼鹰！他利用潜艇外壳的凸起和鱼鹰起落架作为掩护，灵活地躲避着深潜者射出的、带有腐蚀性的高压水箭（从它们口部喷出）！

    他冲到机炮下方，从战术背心上拔出多功能军刀，粗暴地撬开机炮基座的保护盖板，露出里面复杂的线路和液压管！他不懂精密维修，但他懂破坏和暴力连接！他扯断几根无关紧要的线路，用军刀割开液压管，将里面的高压液压油直接喷射到机炮的旋转机构上！然后，他抓住炮管，用尽全身力气，配合着液压油的润滑，硬生生将这沉重的机炮从基座上掰了下来！

    “老裴！接着！”王飞翔怒吼着，将这沉重的凶器抛向裴凡生所在的方向！一名特勤队员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接住了炮管。

    “帮我…固定！”裴凡生立刻明白了王飞翔的意图。他和那名队员合力，将这沉重的机炮炮管架设在潜艇甲板一处相对稳固的合金凸起上！炮口对准了海面上最后那头最为凶悍、正试图攻击冰雕的深潜者！

    “去死吧！杂碎！”王飞翔扑到炮管后，双手抓住简易的击发装置（被他用线路强行短接出来），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狠狠压下！

    轰——！！！！

    20mm机炮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炽热的火舌喷吐出半米多长！一枚枚粗大的***如同死神的镰刀，撕裂空气，带着恐怖的动能，狠狠砸在那头深潜者的胸口！

    “噗嗤！咔嚓！轰——！”

    坚韧的鳞片和合金甲壳在20mm***面前如同纸糊般爆裂！墨绿色的粘液、破碎的内脏和金属碎片如同烟花般炸开！那头深潜者庞大的身躯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得向后倒飞出去，胸口出现一个巨大的、前后通透的血洞！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怨毒的精神尖啸，重重砸入海中，溅起巨大的浪花，迅速被墨绿色的海水吞没！

    海面上，只剩下被冻结的两头深潜者徒劳地挣扎，以及漂浮的粘液和残骸。战斗，在付出了两名特勤队员轻伤（被利爪划破防护服）的代价后，暂时结束。

    风雪依旧。冰雕走到那具被机炮轰碎的深潜者残骸旁，用枪管拨弄了一下。一块扭曲的、沾满粘液的金属零件滚落出来，上面清晰地蚀刻着一个标志：缠绕着蛇杖的奥西里斯之眼（Osiris LifeTech）！旁边还有一行细小的编号：OLT-MKIV-DS03。

    “奥西里斯…生命科技…”冰雕的声音冰冷如刀，“耶梦加得的爪牙，已经伸到海洋深处了。”他抬头看向裴凡生和王飞翔，“它们的能源核心检测到高浓度腐城菌株活性。‘厨房’的实验，比我们想象的更疯狂。”

    第五节：北极穹顶的阴影

    登上鱼鹰旋翼机，舱门关闭的瞬间，狂暴的风雪和刺骨的寒意被隔绝在外。机舱内弥漫着航空燃油和金属的气息，相对温暖，但气氛却依旧凝重。引擎的轰鸣声中，鱼鹰编队迅速爬升，将下方如同玩具般漂浮在墨绿色海面上的“温莎号”潜艇残骸远远抛在身后。

    裴凡生和王飞翔瘫坐在冰冷的合金座椅上，精疲力竭。伤口在药物的作用下麻木着，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透支让他们几乎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冰雕坐在他们对面的折叠椅上，头盔已经摘下，露出那张冷峻的面孔。他正通过臂载终端与北极总部进行通讯。

    “这里是冰雕。‘沉舟’人员已安全接收。遭遇四具深潜者拦截，已清除。目标潜艇HMCS Windsor严重受损，失去动力，坐标已标记，建议后续回收或销毁。完毕。”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波动。

    通讯器里传来模糊的回应。冰雕关闭通讯，目光转向裴凡生和王飞翔。

    “火龙协议延迟的原因查清了。”冰雕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海伦娜·罗斯柴尔德在北极总部网络系统深处埋藏了一个休眠病毒。在她被处决后，病毒被远程激活，对山东总部的通讯节点发动了定向网络风暴攻击，瘫痪了他们的对外高频通讯链路长达十二小时。北极总部在清除病毒后，才通过备用量子通讯恢复了与最高指挥的联系，并获得了直接授权。”

    他调出臂载终端，投射出一段经过处理的通讯记录和网络攻击溯源报告的全息影像。影像清晰地显示了攻击来源和病毒特征，与海伦娜惯用的手法一致。

    “最高指挥对二位的遭遇表示关切，并命令我部不惜一切代价确保二位安全抵达北极总部。”冰雕继续说道，“那里有最完善的医疗设施和安全保障。最高指挥需要亲自听取你们的汇报，尤其是关于‘新旧食’核心、‘神子’、以及那个…白袍人的情报。”

    提到“白袍人”，冰雕的语气微微一顿，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就在这时，鱼鹰编队开始降低高度。透过舷窗，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广袤无垠的白色荒原映入眼帘。在荒原的中心，一个巨大的、如同倒扣的巨碗般的银色穹顶建筑巍然矗立！它便是EDC北极总部——代号“北极星”的穹顶基地。基地外围，高耸的合金防护墙和密集的自动防御炮塔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散发着森冷的金属光泽。

    然而，随着鱼鹰的靠近，裴凡生仅存的右眼瞳孔骤然收缩！他敏锐地注意到，在基地主入口那扇厚重无比的合金防爆门上，布满了数道巨大而狰狞的、如同被某种巨型猛兽利爪疯狂撕扯过的恐怖凹痕！凹痕边缘的金属卷曲、翻起，闪烁着新的断裂光泽！周围的冰雪被染上了一层难以清洗的、暗红色的污迹！那绝非战斗留下的普通弹痕或爆炸痕迹，更像是……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纯粹暴力的产物！一股寒意瞬间顺着裴凡生的脊椎爬升！

    与此同时，他左眼伤处被凝胶覆盖的地方，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电流击中的灼痛！视野边缘那原本已经淡化的猩红血光骤然变得浓郁、翻腾！在血光深处，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金色丝线凭空浮现、交织！这些金丝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迅速汇聚、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穿着玄色深衣、负手而立的白色身影轮廓！

    那身影背对着他，雪白的长发在无形的气流中微微拂动。身影的轮廓极其模糊，仿佛隔着无尽的时空，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亘古冰川般冰冷而浩瀚的意志，却清晰地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直接烙印在裴凡生的意识深处！

    一个低沉、悠扬、仿佛玉石相击、却又带着无尽漠然的声音，直接在裴凡生的脑海中响起，清晰得如同耳语：

    “彼方…非汝归处…”

    声音落下，白色身影的轮廓和金丝瞬间消散，如同从未出现过。左眼的灼痛和猩红血光也随之迅速褪去，只留下裴凡生一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裴教授？你没事吧？”冰雕敏锐地察觉到了裴凡生的异样，皱眉问道。

    裴凡生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摇了摇头，声音嘶哑：“没…没事…只是…有点累…”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舷窗外，那布满爪痕的防爆门在风雪中沉默矗立，如同一个巨大的、流血的伤口。

    冰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灰蓝色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阴霾。“那是三天前一次…突发袭击留下的。”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们损失了一些人手。袭击者…很特别。总部正在全力调查。”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